做出诊断后,陆华将三人叫了出来。 刘重安问道:“陆教授,请问以您的判断,乔莺莺的证词是可信的吗?” 陆教授叹气:“我可以给出专家意见,称有这种情况的孩子几乎没有撒谎的可能,但你要知道,回头到法庭上,她能否经受法官与辩方律师的质询,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更何况,回头的情况就是她的口供对抗她父母的口供,法官会认为那一边的证词更可信呢?这也不是我能预计的。” 刘重安叹了口气。 确实,这个案子太难了。 没有关键性的实证,仅靠双方口供,怎么能坐实父母的伤害行为呢? 更何况,虐待罪…… 真的很难。 我国在2014年才由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民政部联合发布了《关于依法处理监护人侵害未成年人权益行为若干问题的意见》,在2015年才正式开始实施,在2016年才有第一起因为父母虐待罪而被起诉的案件。 这条路走的非常艰苦,如果法律方面那么清晰明朗,也不会比发达国家多走了数十年。 用虐待罪给父母定罪从来都不是这些案件的重点,更为棘手的问题是,如果虐待罪成立,未成年受害者又该何去何从呢? 更何况乔莺莺还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而且,2016年那起案件,说实话,也比现在乔莺莺面临的情况“清晰”得多。 那起案件的受害者多次被亲生父亲伙同60岁的邻居性侵,亲生母亲早已与父亲离婚,拒绝抚养女儿。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又经过了一年多的庭审,最终才以强奸罪、猥亵儿童罪、虐待罪等多项罪名,将其亲生父亲与邻居定罪,并在检察方支持的情况下,附带了民事起诉,由民政部门申请撤销其亲生父母的监护权。 即使证据、口供清晰,但因为案件涉及多方,庭审过程也很漫长。 刘重安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 在这件案件之后,虽然我国也有几起撤销父母监护权的案件,但数量实在太少,过程实在太漫长。 而且他们归渡市,至今还没有应对过一起这样的案件。 刘重安和陆晓都陷入沉默,楚孑便率先问道:“陆教授,请问以您的判断,乔莺莺还有康复的可能吗?甚至不是康复,只是稍微比现在的状况好一些都行。” 陆教授又长叹一声:“根据经验来讲,如果乔莺莺现在只有两三岁,我想经过长时间的康复治疗,也许还有一些恢复的可能,但她现在都已经十三岁了,就算我们再努力,恐怕也难以让她康复。” 楚孑看向陆晓和刘重安:“二位,请问可以根据因为她的亲生父母的故意忽视,延误她的治疗这一点可以控告她的父母吗?” 陆晓想了片刻:“可能性很低。我们无法证明她的父母是故意拖延,也很难证明乔莺莺以后不会好转,法院几乎不会支持这样的指控的。” 楚孑和刘重安都消沉了起来。 陆晓神色依旧如常:“不用气馁。上头已经通过了我申请的搜查令,今天下午我们就先去他们家里看看吧,也许有别的证据。” “好。”刘重安一脸认真。 “楚孑,你也要一起去,”陆晓提醒道,“一来,你要根据对乔莺莺的了解,提醒我们搜证方向,二来,你要保护乔莺莺的权利,监督我们没有进行非法搜查。” 楚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种活动还有他这个“合适成年人”一份。 …… 当天下午,楚孑就和刘重安所带领的警方搜整租以及陆晓一起出现在了澜海花园。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楚孑出示了法院发出的《儿童权益代表人委托函》才算是有了正式的、可以进入这个屋子的身份。 搜查组警官正在房间各处搜证,楚孑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监督者”的身份似乎也 就是走一个过场——现在的警方办案都需要一直开着执法记录仪,连搜查组也有自己的搜查记录仪器,更何况,对于不同的现场都有不一样的搜证流程,他其实也不了解,也不方便去打搅大家的工作。 而且,陆晓这位检察官的存在,本身对于警方办案就是一种监督与提醒了。 他身份合适成年人,存在的意义更多在于保护未成年涉案人员在场时的权利,至于搜证等等环节,他的存在并不是很重要。 陆晓也没有因为怕楚孑尴尬而一直陪着他,而是照例的公事公办,在房间内四处走动,搜索着可能得痕迹。 楚孑便也有样学样,开始查找更可能出现的证据。 整个房间大概一百五六十平,对于一个三口之家来说非常宽裕,装潢也走的是轻奢路线,足见其家庭条件不错。 但就是在这样的屋子里,小女孩的房间却只有可怜的五六平米,楚孑高度怀疑这个房间是由储藏间或者厕所改制的,不过相信办案人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头找到这个屋子的设计图纸就能知道大概情况了。 与小女孩的房间相比,书房却大的离谱——甚至,有两间。 从两间书房里面的装饰情况和使用习惯来看,应该是男女主人一人一间,楚孑没敢碰任何东西,只是粗略地观察了一下,竟然发现两个人的书房里都有很多育儿方面的书籍,甚至不少还有最新翻看的痕迹。 也许是两个人职业使然?或者是他们想看看自己到底曾经做错了什么? 楚孑觉得奇怪,向陆晓提出来之后,二人也只是有了一些猜测方向,这也算不得什么证据。 但陆晓也似乎想起来什么给刑侦支队打去了一个电话。 在等待对方回音的期间,二人走到了客厅。 整个客厅空旷的离谱,除了正常存在的餐桌、沙发和电视柜之外,都没有什么生活痕迹,只是放着几个架子和一些盆栽。 楚孑在客厅里踱步片刻,怎么走都感觉不对劲。 陆晓这时候走了过来,问他怎么了。 楚孑回答:“我感觉这个客厅很奇怪,你看这些架子和盆栽是不是挺挡路的?从沙发这里走到餐桌或者去电视柜都要绕个路。” 陆晓沉吟片刻,也按照楚孑的路线走了一下,果然也察觉出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像是这里原本有什么东西,”陆晓指着那些架子和盆栽围成的空间,“有一个挺大的东西,被挪走了……” “我知道了。” 楚孑一瞬间想到了之前乔莺莺对他说的话。 “是钢琴!”楚孑喊道,“肯定是在警方查到他们之前,把钢琴挪走了!”
第178章 “钢琴?” 陆晓诧异片刻。 “是的, ”楚孑解释道,“昨天我跟乔莺莺聊天,乔莺莺说喜欢看钢琴的动画片, 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只能给她看一个弹奏钢琴的助眠视频了, 没想到她竟然很喜欢。我又问她是不是学过钢琴, 她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说着, 楚孑指着那一片空地:“你看这里的区域, 是不是刚好可以放下一架钢琴?还是大型的三角钢琴。” 陆晓在客厅这片空地上来回踱步, 测算距离, 然后点头:“确实像是一架钢琴的位置。” 然后她吵刘重安喊道:“刘刑警,请问这个家里有钢琴吗?” 刘重安也是十分诧异,询问了搜整组的负责人,回答道:“钢琴?没有啊。也没钢琴玩具和琴谱之类的东西,完全看不出有钢琴的痕迹。” “能放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个很大的钢琴, ”楚孑说着,也面露疑惑, “但这么大的钢琴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肯定放到哪里了, 陆检察官,请问昨天在附近走访的情况如何?” 小梁跑过来回复:“昨天我们在附近走访了一天,实际情况其实和我们猜测的有出入,附近邻居一直都觉得乔校长和他的妻子人很好,待人和善、知识渊博,感觉做不出虐待孩子的事情。” 陆晓问:“昨天他们有找搬家公司之类的吗?” 小梁摇摇头:“没听邻居说有这方面的动静。” 陆晓听罢, 又看向地面,仔细检查, 最终得出结论:“地面上有一些新的划痕,应该是最近才移动过,但他们又没有用搬家公司之类的。” 楚孑也走到窗户旁边,查看片刻:“这里也没有新打开的痕迹。” 像是这种大型钢琴的搬运,很多时候走门是进不来的,要用吊机从窗户吊入、吊出,但这里没有痕迹,显然他们也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搬运的。 陆晓继续向小梁追问细节:“附近的邻居有听到平时家里有弹奏钢琴的动静吗?” “没有,”小梁回答道,“这里的户型是一层三户,乔校长家对门似乎一直没有住人,而另一户离得稍远,和他们也不是共用一部电梯,偶尔只是在楼下碰面打个招呼而已。” “好。” 陆晓听完小梁的回答,就朝门外走去,楚孑也跟上了。 二人来到对门前,再次敲门、按门铃,但依旧没人回应。 刘重安也走了过来,对二人道:“我们昨天已经查过了,这一户的户主姓彭,两年前就出国了,这个房子物业说似乎一直在闲置。” “好……”陆晓刚回答完,忽然看到门把手,面露疑惑,“这门把手是不是太干净了一些?” 楚孑循声看去,也明白了陆晓的意思。 而且他又俯身细细查看,发现这门前铺的欢迎毯上似乎也没什么灰尘。 “难道有人中途回来过?”刘重安不解,“不然这上面怎么会没有灰尘呢?这里的保洁也不至于来擦人家的门吧?” “当然不会,”陆晓回答道,然后她又看向两边的门,“你们觉得两边门的大小可以通过三角钢琴吗?” 刘重安忽然懂了:“你是觉得这个房子也是乔思齐实际在使用的?” 说完,她也不等陆晓回答,急吼吼道:“我就去确认一下!” …… 几个小时后,刘重安收到了上面的通知。 经过对乔思齐以及其妻子人际关系的探查,最终确认了,这个彭姓户主实际上就是乔思齐的表兄弟。 这次陆晓申请的搜查令批下来的特别快,当天傍晚,他们就打开了这家的门。 一进入之后,不仅是搜查组,就连刘重安和楚孑都有些惊讶。 与对面相比,这里才像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在各大影视作品中,寻常人家里都十分整齐,但在现实生活中则不然,大多数人家里面都是随处可见的快递箱、纸袋、鞋盒等等东西,这一家也不能免俗,而且物件虽然摆放凌乱,却到处都很干净,可见是长期生活过的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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