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巳光”回答是,比他以为地要更加平和坦然。 这可让他变尴尬了,张着嘴,半天没憋出来下句。 对方绕过他,走到缸前,随手洒了把饲料。小鱼们蜂拥而上,水面起了波纹。 “你处心积虑那么久,想把我弄进监狱,我却没有如你所愿坐牢……失望吗?”兰迦故意讥讽地笑着道。 对方像没听见似的,只是继续观察鱼。 “喂,我跟你说话呢…”他恼了,恼自己的无力,恼自己的无能。 他上前一把拽住对方胳膊,逼迫男人正视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程巳光”盯着他,还是面无表情,隔了片刻,视线落在他的肩头说:“你衣服脏了。” 他想这是什么把戏,他想看透他,却没法。他松手,堆上一个假笑,嘴里说着抱歉,心里却不这么想。 “程巳光”一言不发地走近屋内,他本能地跟了进去。 屋子里布置得寡淡,如果与“程巳光”曾经居住的豪宅环境相比,堪称简陋了。其实连生活气息也不怎么浓,一床一桌一椅,跟他在看守所的牢房,区别竟然不大。 竟过到这个份上了。兰迦失笑。做了孽,过意不去,来自找苦吃?富家子弟的观念,着实诡奇。可是……莫名其妙的,胸腔忽然泛起一阵酸,他有些糊涂,自己现在这样究竟是为“程巳光”当下的处境苦涩,还是为自己感到不值?只怕……兼而有之。 正在他想七想八时,一条干净的毛巾递到了眼前。 “我把毛巾打湿了点儿,擦擦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毛巾。与此同时,“程巳光”走到桌前,开始翻阅什么。 “吉利呢?”他忽然说,“你躲到这里来,连狗也不管了?你不是最爱那条狗吗?” 对方的背似乎瞬间僵直了,翻书的动作也跟着停了。 他窃喜,乘胜追击,“你还不想承认自己是程巳光吗……不对,程巳光是假名字,真名字是什么,跟吕茉一个姓吗?” 对方一动不动,好像也没有回应的意思。 “你以为假惺惺出家了?就可以重头再来?”兰迦拧着毛巾,全身也像拧着一股劲,逼向对方。 否认吧,否认得再彻底也没关系,反正他越否认,越不搭理自己,就越是心里有鬼,相当于自投罗网。 “你管得着吗?”他终于转过来,蹙眉对他说。 不是否认的回答,而是嫌恶。 兰迦再次感受到了痛苦。时过境迁也无法回避的,来自于程巳光赋予的,居高临下的痛苦,竟是如此顽强。 他像惊醒了一样,握紧拳头,瞪着眼,却没来得及反驳。 对方扫了他一眼,闭眼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唯杀盗淫三为根本。以是因缘,业果相续。”*(《楞严经》七·十七·三 颠倒妄想的业果) 兰迦愤怒地把毛巾甩在地上,重新调整了气势,蔑笑道:“什么意思……连人话也不会讲了?” 对方抬眼,慢慢地凝视他,“贪欲为本,这一切都是因盗奸淫的贪欲而起,虚妄因缘,何必再苦苦痴缠?” 好一会儿,兰迦才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我们之间的事,你说算了就算了?你决定放下就放下?那可不是白白便宜你了?!” 他愈发激动,脸都涨红了,太阳穴突突直跳,胳膊一伸,上前掐住了程巳光的脖子。 程巳光没有躲,平静地看着他,目光简直都能称得上温柔了。仿佛他早就料到了此情此景。 兰迦忽然意识到,过了这么些年,“程巳光”依然可恶。他尽可能不动声色地退阻你,到头来,只有你像一个小丑,孜孜不倦地陷在过去的泥沼中,斩断了所有通向未来的路径。也许,就在某种潜移默化中,他就执行了意图,让你不知不觉地完成了,几乎是成全了他。 五年来,“程巳光”大概就是在等待这一刻,但兰迦不能让他得逞。 “想得美,”兰迦突兀地笑了起来,“你真以为你掌握了全局,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话落,兰迦的手由脖子移到后颈,薅着对方脑袋,将人摔进了床铺里,并且三下五除二地褪下皮带,绑住了对方双手。 “当了多久的和尚啦,没想到说话还挺像那回事儿,一套套的……”兰迦骑跨到男人身上,轻佻地拍着对方脸颊,弯了弯眼角道,“今天就让你破戒……怎么样?”
第58章 十分意外的,“程巳光”竟然没有反抗,似乎不管接下来怎么发展,于他而言都不足为奇了。 兰迦迟疑了一瞬,很快,不甘心与愤怒又重新占据上风。 上头归上头,以防万一,他还是下床去落了锁。 他返回床边,静静站着,却在深深呼吸。胸脯比躺在床上,更受限制的“程巳光”要起伏剧烈。 “我不可能让你好受的……”他说,“你也休想好受。” “程巳光”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像在笑。 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兰迦想不通,或许跟自己比,他确实这几年过得一身轻松,甚至还有了高高在上的慈悲作掩护。 他很看了他一会儿,神情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他沉默地俯身,摸上了对方脸颊。 顺着脸颊往下,是脖子,他摸得不轻不重,有点调戏的意味,“程巳光”很明显地瑟缩了下。 “怕吗?”兰迦笑,“怎么了,还是很怕我会把你怎么样,对吧?人的身体真的很诚实,至少比嘴巴要诚实……” 他不顾“程巳光”的抵触,将手伸进了海青前襟,然后,畅通无阻地碰到了温热肌肤。“程巳光”没有动,像是僵住了,眼睛却在瞬间瞪圆。 接下来的企图再明显不过,兰迦不会让他好受……有一半的可能,兰迦会想通过僭越的手段,恶心他,摧毁他。 “程巳光……”兰迦叫了他一声。 他剜了兰迦一眼,“我不是程巳光。” “是,”兰迦挑挑眉,险些又笑出来,“你当然不是程巳光,现在叫什么来着……隆醒法师是吗?” 他不应声,迎着兰迦既深又毒的目光。 兰迦慢慢坐下来,手肆无忌惮地滑得更下,他被一只手逼得脸色煞白。 “好瘦。”兰迦蹙眉,貌似不满,“怎么搞的,在这里光吃素,吃不好吗?” 他依然没答话,无所谓地笑了笑。 兰迦觉得他在笑自己的执迷不悟,还有自己好失落好愚蠢的脸。 这一刹那,他们凝固着,谁也不出声。 兰迦先动了,结束这场难捱的沉默。他压下来,叠在他的身上,贴在他耳边,脸色痛苦地问:“为什么不真的逃走,反而给我机会,让我能找到你?” 又来了,一次又一次。不是告诉过他答案了吗? 他垂下眼皮,别过脸,再一次进入沉默。这种冷漠高傲的姿态,不免刺痛了兰迦。 忽然,兰迦开始亲吻他。毫无章法,且粗重。久违的唇舌像蠕虫,爬向他的喉结,脖颈和嘴巴。他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用缚着的双手去推兰迦脑袋。 “够了——”兰迦低吼一声,“你他妈老实点儿。”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呼唤,有人在叫师父。俩人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他想回应,却被兰迦一把捂住嘴。 兰迦微微一笑,食指抵在唇上,朝他做嘘。而后,压低声音,重新附在他耳边说:“你知道你跟别人不同在哪儿吗?” 他滚了滚喉结,瞳孔不自觉收缩,有不妙的预感。 兰迦继续,“我跟很多人上过床,他们对于性,往往都放得很开,就算在性爱里得不到真正的满足,也会装得很满足,可这样很容易让大家都感到索然无味……所以,我也常常无法对他们保持耐心。 “其实,说来也奇怪,在我遇见的人里,没人会像你这样抗拒性,当然了,也没人会像你一样,把性虐当作一种折磨惩罚的手段,我甚至想过,你说的那些话里,应该有一部分是真的,我是唯一跟你做过的人,对吧。你用自己来勾引我,是抱着一种献祭、牺牲的心理?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做,就能减轻些罪恶感……毕竟,你在骂我袖手旁观时,是不是也在懊恼,没能及时挽救她,置身事外了?程巳……”兰迦顿了一下,改口,“隆醒大师,你窝囊地躲在这里,是在赎罪吗?你也不无辜,害死了那么多人,真以为能平平安安躲一辈子?”说话间,他还调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光脑袋。 屋外的呼唤声没断,甚至还响起敲门声。屋内却很静,太静了,以至于连呼吸都清晰可闻。还有两双眼对峙,走火入魔似的。 待到外面没有声响后,“程巳光”忽然开了口。 “死,也是自找的。” 他的声音被手掌盖住,所以很闷。 兰迦没吭声,只是把身子俯得很低,一只手扳过他的下巴,亲了下来。 嘴被迫打开,舌头缠住舌头,湿漉漉的。 “跑不了的……”兰迦边亲他,边含糊地喃喃,“不会再让你跑的……” 他想抵抗,整具身体却遽然僵硬,听不了大脑指挥。他就那么放弃似的躺着,懒于再计较或者坚持什么了。 兰迦匍匐在他身上,如险恶的藤蔓,将他缠得毫无生气。兰迦得意忘形,更进一步地剥开了他,让他几乎赤裸,他的性器也被他掌控。 “怕吗?”兰迦低声问,然后揉搓起来。 他闭上眼,眉头微微蹙起,保持沉默。兰迦从他的表情里找不到丁点儿情绪溃败,不免遭到打击,手上的劲道便更狠了些。 “装吧,你就使劲装吧……” 有什么好装的?他想。倒是兰迦,气急败坏了。 “还是打算像原来一样吗?”他忽然睁眼,直勾勾盯着兰迦,“怎么,要上了我,侮辱我吗?” 兰迦看着他神色平淡的脸,愣了一瞬。而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仿佛在掩饰什么。 “你也没变啊,除了嘴硬,还会什么?” 话落,他就被箍住髋骨,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兰迦随之紧拢住他的双腿,扛在肩上,将下半身贴向了他的臀与大腿间。他的心悬空了一下,再迟钝,也该意识到兰迦想要做什么了。 并不是全无知觉,并不是真的不害怕,而是在刻意回避,不想再次看见自己被色与孽粉碎。 “兰迦,”他不情愿地喊他,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喊他,“不要一错再错了。” “错?”兰迦自嘲地牵起嘴角,眉头一挑,认为他在说蠢话,“你是最没资格说我错的人了。” 兰迦拉下拉链,掏出自己那话儿,从他的腿缝间插了进去。他感觉到了肉与肉的摩擦,促使他的肌肉绷成硬块,同时,有股异样的触感,擦过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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