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要想我。” 江檐生按住了拉杆,还是说:“好。” 容忱目送着江檐生上了电梯,没敢再跟着往前走,就生生地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他好像忘了和江檐生说“生日快乐”。 算了。容忱想。明年再补上也不迟。 他转过身,走向与来时方向相反的那辆列车。
第16章 拗 为了更快拿满通识分,容忱辅修了一门别的专业开设的选修课,他在这个课里认识的人不多,别人都有自己的班级,小组作业的时候便把他排在外面,还是也在这个专业上课的程旻其出面,搭桥拉他进了一个小组,才没让他面临一个人干六个人的活的尴尬局面。 “不用谢谢啦,刚好我们组有个人生病了,正愁没人干活呢。”其中一个人撑着下巴笑,打趣他,“有你这个别的专业的人加入,我们小组的方案一定别出心裁!” 容忱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默默记下了回去得花更多的功夫在这次作业上的事。晚饭时间各自分开,他在楼下遇见站在自动售卖机前买东西的程旻其,便走上去说道:“我跟林钟约了一起吃火锅,学长你要来吗?就当谢谢你。” 程旻其的动作一顿,随即便拉开了售卖机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一袋面包,摇了摇头:“不用。” 容忱这才想起来林钟似乎与程旻其不合的这件事,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林钟……哎,算了,那我下次再请你。” 程旻其又拿出来两瓶饮料递给他,关上了门,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请你们。” 容忱本来就觉得程旻其帮了自己不少忙,这会儿请人不成反被送饮料,心里内疚之情更甚,一边往地铁站走一边琢磨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让他俩和好,虽然可能性应该不太大…… 接到江檐生电话的时候,容忱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百度上关于怎么组“和好局”的帖子,手机猝不及防地振动起来,惊得他差点把手机直接扔地上去了。 “哥。” “在宿舍?” “没有。”容忱刷了交通卡,说,“打算去吃饭,明天要去教个小孩儿,事先吃顿大餐打打气。” “真的假的。”江檐生大概觉得很有意思,声音的尾调都扬了起来,“你还会教小孩儿。” 容忱不服:“怎么不会?” “好吧。”江檐生笑了笑,“那个小孩儿有福了。” 容忱低着头,把一小撮黏在外套上的毛絮揪了下来,听见江檐生那儿有很远的人声,听着像在闹市,就问:“你在哪儿?” “唔,明光一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在等我妈。” 容忱顿了顿,说:“和阿姨一起休假?” “差不多。”江檐生的语气听上去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几乎是有些生硬地调转了话锋,“你旁边有人吗?” “刚上地铁,今天人好像不是很多。” “哦。”江檐生说,“吃完饭做什么?” “准备资料,今天估计要熬夜。”容忱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下一辆列车即将到站的时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手机脱离耳边一瞬,正好江檐生好像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便问道,“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让你不要熬太晚。”江檐生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收到了你的礼物?” 容忱皱起眉:“你说过了。” “嗯。”江檐生顿了顿,把话题越扯越乱,“上次在你学校附近买的东西,都被我妈同事的小孩吃完了。” “我给你寄。”容忱有点怀疑,但又不太确定,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哥,阿姨去买东西了吗?她怎么还没回来。” 江檐生避重就轻:“人很多。” “你是不是看不见。”容忱确定了,“江檐生。” 江檐生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她给你买了衣服,你回来可以穿,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 “江檐生。”容忱有点恼了,他握着手机,压抑着怒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生气?” “……几个星期没见,”江檐生停了停,声音又变回了那副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好像很云淡风轻的样子,“都直呼其名了。” “阿姨什么时候到?”容忱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有些焦急地追问,“你在明光一路的哪里?附近人多吗?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有。”江檐生这会儿大概是觉得无力回天了,变得很老实,“我在咖啡厅。” 容忱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想说什么,但又觉得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说什么都是没用。他沉默了一会儿,叫道:“哥。” “嗯?” “我和你讲我们学校的事情。” “不用。”江檐生回答得很快,“你不要挂电话。” 容忱愣了一下,手指紧了紧,说“好”。 他把手机连了蓝牙,就听着江檐生那边的一些细微的动静,彼此都没说话。容忱感觉时间的流逝是有差别的,现在就过得要比刚刚要更慢,一分一秒都显得难熬。他一想到江檐生一个人坐在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打着一通电话,等程心心过来,就觉得无法忍受。 容忱艰难地喘了口气,他抬起手,把眼睛盖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江檐生那边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 他听到一阵轻微的、类似于玻璃杯相撞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有人对江檐生说了句什么,江檐生说对不起。再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簌簌声,咖啡厅里变得更吵了一些的音乐声,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又听见程心心的声音,很急促,尾音甚至没能完整地发出来。 “小忱?”江檐生说,“我妈来了。” “嗯。”容忱的嗓子有些哑,他低着头,慢慢地把手移开,“到家了和我说。” “好。”江檐生大概是怕他多想,又补充道,“别担心。” 通话结束了,容忱睁着眼,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通话时长。 一小时零七分。 原来这么短。 和江檐生以前发病时的时长比起来,这甚至根本不算什么。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这一个小时里走过了。 程心心是从家庭聚会上赶来的。他们一大家子人难得凑齐,江檐生早上有个会,就说会晚来,顺道到明光一路上买点礼品,结果人没来,她先等来了江檐生的电话。程心心叹了口气,在后视镜里看着江檐生的脸,说:“刚刚在和小忱打电话吗?” 江檐生今天很累,闭着眼,声音也轻:“嗯。” “唉,这难得一次家庭聚会,刚刚你外公还念叨小忱,说他怎么不在。” 江檐生没吭声。 “檐生。”前面交通灯闪了一下,程心心踩了刹车,目视前方,话说得很平,也很快,像在心里已经打了无数遍草稿似的,“我跟你爸都觉得,这事儿不行。” 她大概也没想得到江檐生的回应,自顾自地就往下说了:“你老了,他也会老的。知道你有眼疾的朋友没几个,也都忙。今天他不在,有我,明天我也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她没有提找个护工的事,因为心知肚明江檐生的性格不会允许。 程心心还记得江檐生第一次发病,起因是一次淋雨后护理不当引起的高烧,那时候她也忙,粗心大意到甚至没发现第二天江檐生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照常去学校了,如果不是因为高烧让他的脸颊显出一种反常的红被老师看出来,后果可能还会更严重。 她知道储藏室里柜子的存在,知道江檐生即使知道报考的专业可能会导致他的病情恶化也坚持要选择它的原因,她也知道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江檐生从不和任何一个朋友说起眼疾的存在。 他固执地守着什么,那是从他第一次拿到检查报告时就压抑在心底的一种情感。十多年的光景,它好像已经被时间和屡次的失望打磨得浅薄,却始终不动声色地存在于江檐生的身上。 江檐生是不喜欢麻烦任何人的,哪怕是亲人。 自己的孩子,程心心比谁都清楚,江檐生身上的那种骄傲,是不会允许他去接受“求助于人”这种硬性需求的。 可他却唯独对容忱保有某种过度的依赖。 大概是有人闯红灯发生了碰撞,前面来了个交警在那儿沟通,路口便堵了起来。江檐生睁开眼,眼前还是糊的,像被蒙了层水雾。他往前倾了倾,说:“妈,外公还下棋吗?” 程心心愣了一下,胸口堵得发烫,还是说:“下。” “嗯。”江檐生靠回了椅背上,“买了盒棋,您等会儿帮我给他。” 这估计就是回避刚刚的话题了。程心心叹了口气,不再纠结,循着前面的车流,拐了个弯。倏地,后座响起江檐生的声音。 “我会自己去的。”江檐生说,“以后,我都会自己去。”
第17章 不远万里 因为中秋节和国庆挨得近,学校放假都是一块儿放,但兼职的时间穿插其中,容忱只得暂时搁置买机票的打算,刚退出订票软件,白远恩就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中秋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回来吃饭。 容忱本来想拒绝,但他又不想让白远恩去找程心心,程心心找江檐生,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来劝他,干脆就按了回复,说可以。 他能感觉出来白远恩竭力想要弥补些什么。她在一家以温馨风氛围感出名的餐厅订了座,给容忱带了礼物,还买了两张电影票。容忱以前没和白远恩做过这些,觉得这些事情带给他一种非常奇怪的突兀感,以至于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心想着怎么样可以快点结束。 其实他想让白远恩没必要这么刻意,他已经没有那么讨厌白远恩了。小的时候闹脾气,还会殃及池鱼到江檐生,那时候容忱不懂白远恩为什么要抛下他,就像白远恩说的一样,他在家里时很乖,从来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可白远恩还是把他扔给了程心心。 他可以理解白远恩这么做的理由,但他无法接受。 后来他就不再想、也不再恨了,因为他有了江檐生,只要江檐生在他身边,他就不会觉得想家。 大概是他今天没说什么呛人的话,白远恩以为他心情还好,送他回学校的时候,忍不住试探着开了口:“小忱,你想过回来住吗?” 容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你也到成江来上学了,刚好这是妈妈的老家,放假什么的都可以住在妈妈那里。”白远恩说,“麻烦了心心那么多年,我也很过意不去。你也成年了,又考了过来。小忱,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找个时间和——”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容忱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她,“现在你觉得麻烦他们了,要把我带走。有这么好的事吗?”
30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