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容忱懂了,“是你把他叫来的。” “不是。” “还在这儿翻供呢。” “我这是审时度势,通过判断当时的情况而做出的一个合理决定。”林钟还在垂死挣扎,“而且他来得还挺快的,一看就是很担心你。” 容忱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吃完滚蛋。 机场离得远,林钟就没让容忱送,示意他过意不去回头把飞机票也报销就完了,被容忱施以了不怎么友好的注目礼,毫不客气地把他请走了。 宿舍楼附近种了一排树,这会儿被风吹得响,地上落了不少叶子。容忱低着头,专注地挨个儿踩过去,脚底下“嘎吱”的声音连绵了一路,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清站在宿舍楼底下的人。 “江……”容忱的嗓子发紧,差点连声儿都发不出来,“江檐生。” 风把落叶都卷起,视线相撞的瞬间,容忱不得不承认—— 他又一次动了凡心。 江檐生听见声音,收回了视线,回过头来看他。似乎是觉得他穿得太少,走过来把他外套的拉链拉到了顶上,说:“瘦了。” 见容忱不吭声,江檐生的手穿过容忱帽子与头发间的缝隙里,很轻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喊他的名字:“容忱。” 容忱反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又有几片树叶被风吹到了地上,很静,没有树叶被踩到的声音,也没有人经过。 容忱说:“你总是骗我。” 昨天还说来回跑太累,全是义正言辞的语气。 今天就自己跑过来,还在短信里骗他说在开会。 容忱觉得江檐生简直就是个光面堂皇的诈骗犯,糊弄话说得那么多,却什么事都让他做了。 “对不起。”江檐生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轻轻抬起容忱的下巴,和他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容忱,院里马上开会了,你怎么还没来签到?”班长打了电话过来,催容忱快点过去,“就一个小时,听完你想干啥干啥去,赶紧的。” 容忱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江檐生,江檐生笑着去抵他的额头:“业务繁忙嘛。” “我开完就回来。”容忱从兜里掏出宿舍钥匙,“外面太冷了,你到上面等我吧,我室友不会介意的。” “哦。”江檐生打量了一下手里的钥匙,“宿管阿姨看我长得太老,不让我进怎么办?” “你就说我的名字,她会让你填登记表的。”容忱本来想说哪里老,看江檐生一脸笑意就知道他在故意开玩笑。他按了一下江檐生的手腕,声音很轻,“随便填。” 容忱的宿舍还算整洁,江檐生一看东西摆放的位置就能判断出那是容忱的床位。他没多看,只在桌上放了个东西就下楼了,门口的阿姨见他走得早,还问他怎么不多聊会儿天。 江檐生想了一会儿,说:“去接人。” 他不知道容忱在哪里开会,也没有发消息问,就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走了一圈,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找有一大批人走出来的楼栋,最后停在靠里的一栋教学楼门口。 人群一涌出教学楼就分散了,各自成团,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江檐生很快便看到容忱,他旁边还跟了个同学,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容忱看了眼手机,和那个同学说了句什么,开始快步往外走。 “容忱。” 容忱的步子停了一下。他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才循着声音回头,有些惊讶似的张了张嘴,连忙跑过来:“哥,你怎么知道在这儿。” “手机定位。”江檐生随口胡诌道,“输入你的账号密码,我就能找到你。” 容忱眨了眨眼:“真的?”
第15章 恋爱百科 “假的。” “你干嘛耍我。”容忱咬着牙,瞪了江檐生一眼,后知后觉道,“你来也不早说,我都把礼物给林钟帮忙带回去了,就为了让你可以当天收到。” “没关系。”江檐生借着衣服的遮挡,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明天就回去了,来得及。” 容忱没像被安慰到,反而不吭声了。 江檐生定的房间在高层,站在落地窗旁边的时候,几乎能看到整个成江市的全貌。容忱拍了两张照,低头捣鼓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江檐生的身上带着一阵凉气,却让容忱觉得热,他想要转过身,但江檐生只是这样抱着他,他的嘴唇贴在容忱的脖颈上,寻找似的往上挪,容忱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直到江檐生的嘴唇碰到他的,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敏锐起来,伸出手准确地攥住了江檐生的胳膊,把他往外推。 “哥。” “嗯。” “你看得见我吗?” 江檐生揽着他的肩把他按在怀里,选择了装聋作哑。容忱感到很焦躁,这种焦躁来源于江檐生的短暂停留,来自于他的“看不见”。他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来钳住江檐生的手,强硬地将人往外推。江檐生被他推到一边,小腿撞到了茶几,发出“滋啦”一声响。 他的视线很直白,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江檐生的眼睛。但江檐生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微微偏着头,露出了一个容忱很熟悉的、有点无计可施的表情,似乎早就预料到容忱会这样做似的。 “哥。”容忱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脸缩在宽大的、堆叠在一起的帽子里,眼眶泛起了很浅又不明显的红色,“那天你和我打电话,阿姨在旁边跟你说什么?” 江檐生的脸色在这时候才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容忱的眼睛眨也不眨,就那样盯着江檐生不放,像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一闪即逝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她说,”江檐生的声音里没有笑意,平静又冷漠,像在以一个局外人的方式讲一个故事,“检查结果出来了。” “什么结果?”容忱有些着急地追问,“是叔叔的手术结果不好吗?” 江檐生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搭在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腕上,大概是重新替换了几个用词,才说:“眼睛的检查结果。” 容忱僵住了。 “暂时不符合做手术的要求。”江檐生把他的手慢慢地拉下来,交握在一起,“存在病情恶化的可能性。” 容忱垂在腿侧的手握紧了,指节都因为绷紧而微微发白,头压得很低。江檐生叹了口气,伸手去碰他的下巴:“难得过生日,别……” 宛如磁带卡壳,江檐生轻轻捻了捻指尖,确定他摸到的是容忱的眼泪。江檐生的眉头一拧,慌了神,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小忱?” “不是说……”容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发涩,“可以保持现状吗……” “这些东西,都说不准。”江檐生已经不想再说了,他按着容忱的手心,只摸到一手的冷汗。 他本来不是很在意,程心心和他说的时候,他只是有种粉饰太平的毒疮被一把捅破的钝痛感,转头就接受了,甚至有种理所应当的错觉。好像他等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等来程心心一句安慰的空话,而是宣判死刑的这几个字。 就像手里拿着的不过是一个生锈了弹簧,虽然能够速度缓慢地变回原状,但江檐生清楚,总有一天,这根弹簧便会彻底报废。 可容忱的反应让他觉得很难受。像是那本来不是他的痛,是因为容忱觉得痛,他才痛容忱所痛,心也跟着蜷缩、揪紧,养分都从中流失,只能赤裸裸地待在满是细菌的环境里,被随处可见的污染物吞噬。 江檐生看不见容忱的脸,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也就无法判断他的状态。他有些着急、近乎于慌乱地低下头,去吻容忱的嘴唇,慢条斯理地磨:“容忱。” 容忱很乖顺地和江檐生接吻。他的嘴唇很凉,微微发着抖,唇齿交缠时江檐生的气息甚至让他觉得烫,烫得他无法自控地越哭越凶,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江檐生的手腕,五个指头在上面掐出一道鲜红的印。 “你多看看我。”容忱带着哭腔说,“檐生,我求你。” 江檐生一时怔愣,想起来,容忱已经很久不叫他“檐生”了。 心情好的时候就喊“哥”,不好的时候便连名带姓,刚来江家那会儿,容忱还常常故意不带称呼地喊过他。他的喜怒哀乐都太鲜活,以至于江檐生一时大意,忘了容忱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害怕的人。 江檐生说“好”,抬起另一只手贴上容忱的侧脸,指腹轻轻地抹掉了他眼角的湿,又重复了一遍:“好。” 江檐生周一下午三点的飞机,容忱上午得给辅导员跑腿,本想找人帮忙顶替,江檐生止住了他的动作,跟他一块儿去了学校。 容忱买了早餐给他,叮嘱江檐生要吃完,马不停蹄地就拿着资料走了,做了一半,中间得空能休息一刻钟,他就跑回来想看一眼江檐生有没有把早饭吃完,远远地就看见他还坐在原位,正在低头看手机。不断地有学生从他旁边经过,但只是擦肩,便显得他的独自一人有几分落寞。 容忱心想,他不该把江檐生扔在这儿的。 容忱给一起跑腿的一个学姐发了条消息,走过去:“哥,我们走吧。” “嗯?”江檐生抬起头,“这么快。” “嗯。”容忱隔着有些长的袖子握了一下江檐生的手,“带你逛逛别的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主要是容忱自己也对附近的环境不是很熟,七拐八拐最后还是走到小吃街了。这里有点像市中心的市集,东西都小,容易带,一买就不小心买多了。容忱像把未来几个月的量都装进去了一样,拎了满满一大袋,要江檐生带回去。 “很好吃。”容忱说,“也许你吃的时候,就会想到我。” 他知道江檐生很忙,所以没有太贪心,只希望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江檐生能分出一个小时用来想他,那样就很好。 江檐生把袋子提到手里,帮他整理了一下帽衫,说:“不吃的时候也会想。” 容忱没把江檐生送到机场,地铁到站的时候,他就站在中间换乘的空地里,周围都是推着行李箱匆忙奔波的人,通往上层的电梯由挤到空,远处的LED屏幕快速地闪了一下,提醒下一辆列车还有两分钟到站。 “哥。”容忱松开了握着行李箱的手,推给了江檐生,“注意安全。” “好。” “别总是熬夜。” “好。” “好好吃饭。” “好。” 容忱的脑子很乱,像一叠打乱了顺序的答题纸,没有页码,没有提示语,分不清楚哪句话在前,哪句话在后,只能胡乱地想到什么说什么,江檐生也没打断他,只一一应着。 从上面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逐渐变得嘈杂,容忱说到最后,音量忽然往上抬了一点,很重地砸进江檐生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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