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肯定是疯了。 多少有点儿不太正常。 安浔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棉棒发了会儿愣,没有拆开,也没有表达对闫贺安这种“再不抹药就好了”的小伤口过分重视的无言。 他慢慢卷起指尖,将那根棉棒攥在手里。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安浔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 他抬起头,认真地一错不错看着闫贺安。 半晌,他听见自己说:“闫贺安。你还需要家教吗?” “……” 闫贺安有点儿错愕,没立刻回答。 安浔冷静地等待闫贺安做出决定。 昨天听闫贺安说了,安浔心里清楚,知道闫贺安其实连大学都不打算上。 之前找他当家教,也多半不是真想学习,而是想给他帮帮忙。 安浔本来是不想给别人添这种麻烦的,但他实在没办法了。到期还不上款,放贷的人就会给他妈不停打电话,甚至打电话到他外婆家,到他妈的单位去四处声张。 哪怕明知道家教是闫贺安想帮他找的借口,哪怕拒绝后又回头去问有些伤自尊,安浔也还是开口问了。 他没欠过任何人的人情,也没给任何人添过麻烦。 闫贺安是唯一一个朝他伸出手来,他试着想要回握住的。 或许因为是闫贺安不希望被拒绝。 又或者是,接受闫贺安的帮助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去任何负担。 闫贺安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费劲思考了好半天,才确认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安浔低头喝豚骨汤,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面条上躺着的六片叉烧,还有两颗溏心蛋。 “……今晚就开始上课,ok吧?” 安浔听见闫贺安这样说。 他抬头看着闫贺安,握着勺子的手微微用力,因紧张而猛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和,放松下来。 安浔点点头。 闫贺安恢复了一直以来大咧咧的样子,往椅背上一靠,摸着下巴询问:“你一般在哪儿给人上课?到学生家里去?” 安浔点头。 闫贺安继续确认:“那你之前打电话谈的那个学生,还教吗?” 安浔不知道闫贺安问这个干嘛,他如实回答:“还没上过课,不过订的是这个周六开始上课。” “取消了呗。”闫贺安胳膊搁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晃悠过来,“取消了只给我上课呗。” 在安浔犹豫之前,闫贺安又大大方方地补充了一句:“这样你也没那么累。” 安浔一顿。 他沉默片刻,视线往一侧飘了飘:“……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是根据学生家长告诉我的成绩来看,”安浔认真表示,“还是教你比较累。” 闫贺安:“……哦。” 闫贺安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很快调整好状态,把“没关系我不讲道理”摆在明面上:“无所谓,推了吧,你每天给我上课就行。” 安浔默默打量着他:“这么热爱学习吗?” “你真幽默。”闫贺安嗤之以鼻,一脸坦然:“你可能不知道,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我怕孤单。” 安浔:“……哦。” 闫贺安神采奕奕的,一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我需要有人陪我一块儿待着,学不学习无所谓。就当点个陪玩儿了,我说实话,家教比陪玩儿便宜。” “……”安浔在内心不赞同,他是有职业道德的。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家教只是闫贺安为了帮他想出来的借口,但他既然是闫贺安名义上的家教老师,也会收取他的家教费,就一定会认认真真教闫贺安学习的。 闫贺安说自己没找到在学校上课的意义,那么说不定在补课的过程中,闫贺安就找到了未来继续念书的意义了呢? 如果能自然而然地让闫贺安改变决定,提高成绩后参加高考,那么安浔的家教费也算收的更心安。 总而言之,安浔是绝不可能收了家教费,却让闫贺安荒废时间和青春的。 不过这件事可以容后再说,学习现在对于闫贺安来说,没有丝毫兴趣。 安浔不打算一开始就劝退学生,而是决定温水煮青蛙,让闫贺安一点点喜欢上学习。 “那我把谈好的家教推掉。”安浔答应了。他想了想补充,“周末白天我还是要继续外送,不能只做家教。” 那样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行吧。”闫贺安跟安浔相处一阵子了,大概能猜到他的脑回路。 闫贺安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拿起来看了眼。 是韩宇南问他怎么没去学校上课。 [二中篮球王:诶真够巧的我说,你不知道吧我草,安浔今天也没来!] 闫贺安心想,不巧,他昨晚在我家睡的。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给韩宇南回复了一下。 回完闫贺安把手机扣回桌上,托着下巴看安浔吃面。 安浔吃东西不快,甚至对闫贺安来说有点儿太慢了。 他吃面条慢条斯理的,吃一口,喝一口汤。 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怪文气的。 说起这个问题,闫贺安就忍不住想起路知。 哎哟这孙子,整天秃噜起面条来都整得跟杀猪似的,特埋汰。 闫贺安兀自傻乐了一会儿,看安浔专心致志吃面条,起身起拿了相机过来。 安浔在没在意闫贺安起来又坐下是干嘛去了。 吃着吃着,闫贺安叫他:“安浔,抬头。” 安浔不明所以地咬着叉烧抬头,就听见传来相机的“咔嚓”声。 闫贺安透过镜头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挂着笑。 一脸茫然的安浔眨了眨眼,看上去难得有点儿呆。 “你拍我干嘛?”安浔把叉烧咽下去,不自在地看着闫贺安。 他不常拍照,不太习惯面对镜头。 “我爱拍。你抓紧习惯吧,”闫贺安理所当然地朝他灿烂一笑,“因为我不会改。” 安浔无言地看着他:“……哦。” 行吧。 昨晚看到照片墙的时候,安浔就多少有点儿心理准备了。 闫贺安喜欢记录,拍人,也拍物品和场景。 安浔没碰上过这么爱拍照的人,多少觉得他拿相机的节点防不胜防。 他劝退不了闫贺安,决定趁早习惯后直接忽略。 “对了,等我吃完一块儿去学校上课。”安浔道。 闫贺安从相机镜头里歪头:“哈?把下午的课也翘了呗,现在去到那儿也赶不上两节课了。” “那也得去。”安浔坚持是有道理的,“你下午跟我一起去,张老师顶多唠叨半个小时。你一声不吭消失一整天,张老师就要报警了。” 闫贺安想到那个画面两眼一黑:“……去!这就去!” 他放下相机,转过来催促安浔:“你快点儿吃,我先叫车了。” “……”安浔张了张口,本来想说坐公交不好吗,但是想想也知道闫贺安压根不是会乐意坐公交的人。 他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校服已经用洗衣机洗干净了。 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从网约车上下来,站在学校门口做心理建设。 “检讨白写了。”闫贺安心痛昨天耗费的那几个小时,“两千字啊。白瞎。” 因为他检讨写得再好都没用了。第二天直接翘了大半天课,所有的保证可信度降低为0。 校门紧闭。 安浔探头确认了一下,校门口的保安室里面没人。 正在上课中,校园里一片寂静,隐约能听见透过窗户传出来的讲课声。 二中学校四周的围墙栅栏比一般学校的都高,没落脚点,不好踩着上去。 电动门关得严丝合缝。 闫贺安转头问安浔:“怎么进去?” 安浔迟疑了两秒,镇定地打量了一下校门口的电动门。 他轻描淡写地往前走了两步,先把书包干脆地一甩扔了进去。 安浔冷静微笑:“当然是翻进去。”
第20章 闫贺安头一次亲眼见识安浔果断的行动力。 他回头跟闫贺安说完, 就干脆地抓住金属栏杆,在中间的横杆上借力踩了下,轻巧地落地。 全程五秒不到, 快得闫贺安差点没反应过来。 安浔拍了拍刚才踩过的地方, 擦掉实际看不出来的灰尘,弯腰捡起书包看着闫贺安:“想什么呢?抓紧时间。” “哦。”闫贺安嘴角挑挑笑了一下, 无所谓地耸耸肩,背着包轻轻松松翻了过去。 落地的时候, 短暂滞空后下坠的书包砸了他后脑勺一下, 闫贺安咧嘴“嘶”了一声,把包甩到背后。 安浔听见包砸脑袋的动静,丝毫不同情:“让你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闫贺安正色:“……啧, 你是一点儿也不懂上课摸鱼的乐趣。” 两个人默契地先快速扫视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教导主任或保安大叔的身影后,跟进了自己家后花园一样,大摇大摆地一前一后往教学楼走。 “跟我说实话, ”闫贺安抄着口袋凑近安浔,肩膀撞了他一下, 压低声音狗狗祟祟的咬耳朵, “你不是第一次逃课吧, 看你作案还挺娴熟。” “你想多了。”安浔淡定地瞥他一眼, “我热爱学习, 非必要不逃课。” 闫贺安满脸写着不信, 嘴上却说:“热爱学习跟自由的灵魂不冲突。” 安浔上台阶上到一半, 脚步一顿, 伸出胳膊来挡住路。 闫贺安脑子里还在想象安浔逃课的话会干嘛,一个没留神, 差点撞他背上:“我草你干嘛停……”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楼上的走廊传来:“谁?上课时间谁在那里?” 脚步声随之响起来。 安浔火速扭头,无语地瞪了一眼感知力不够敏锐的猪队友。 闫贺安一听就分辨出来这逼动静是谁了。 整天跟感冒一样闷声闷气地拖着腔子、听了就想打瞌睡,每天找茬的教导主任齐志明。 冤家路窄。 闫贺安朝无言的安浔抱歉一笑,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抓着安浔的胳膊就转身下楼梯往外跑。 他们本来打算去教学楼那个连廊的小隔间等,下课铃一响就趁乱进教室。 下午张尧没课,不一定会发现他们下午前两节没上,还能少挨点教育。 不过倒霉刚好撞上渣渣齐,这个计划就只好当场作废了。 闫贺安拽着安浔朝操场跑。 齐志明眼神一般,近视但不爱戴眼镜,看不清后排的同学会眯起眼来。 只要能甩开齐志明让他追不上,三个年级这么多人,他想找到是谁就麻烦多了,得挨个教室问过去,他不一定有那闲功夫。 两人一步三个台阶,很快飞奔出了教学楼,跑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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