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空气清凉,奔跑时带起的风灌进肺里,短发在飞。 闫贺安抓着安浔的胳膊没有松开,他的校服外套被风鼓动着飘起,跑着不忘扭头去看齐志明有没有追上来,看到他停在教学楼门口指着他们跳脚的样子,咧开嘴大笑起来。 他边跑边笑,刘海被风吹得乱糟糟,校服领口掀起,闫贺安无所谓地抓住掉下来的书包带,把包在半空中用力晃悠了两圈。 那种莫名其妙就很开心的笑容,以前安浔从不理解,只觉得他们幼稚。 而现在,安浔看着笑容灿烂的闫贺安,不知不觉地跟着卷起嘴角。 闫贺安的快乐不复杂。 他这一刻大概什么也没想,只是成功甩掉追着他们的人,在操场上无意义的大步奔跑,就可以让他快乐。 于是安浔也不由得生出些无法解读的雀跃。 他还没长大,就已经被数不清的贷款数字和生活的压力带的复杂。 而闫贺安让他突然意识到,青春本该是缺根筋的无厘头,不必说反话,想笑就笑。 这本该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这样的简单纯粹,浪费了就不会再重回。 阴天过后仍然可以期盼晴空万里,但十七岁不可复制,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 “呼,呼……”闫贺安松开他,把书包往地上随手一扔,背靠在树干上看着他大口喘气。 安浔弯腰,手撑着膝盖抬头,问闫贺安:“他没追来吗?” 闫贺安歪过头确认了两秒,咧嘴笑:“没,早没影了。” 两人头发都被风吹得炸起来,平日里被刘海遮住的眉目完整地露出,反倒更清爽了些。 闫贺安就地往塑胶跑道上一坐,盘着腿往后仰,胳膊撑着地面仰头看天空。 他干什么事儿都大惊小怪的,唏嘘感叹:“哇,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安浔也在地上坐下来,跟着看过去,对上刺目的阳光下意识用手去挡了挡。 闫贺安话特别多,安浔不说话也不会冷场,兀自碎碎念自问自答:“我说安浔,这天有点儿太晴了,我都睁不开眼了。” “安浔,我跑完渴死了,想喝水,小卖部开门吗?” “哦不对,这上课呢,去小卖部属于自投罗网。” “……” “喂,要不再翻出去买瓶饮料吧,喝完再翻回来。” “你说渣渣齐会不会真的挨个教室去问啊。” “算了无所谓哈哈哈哈哈。” “啊啊,我刚是不跑得贼快,是不是帅爆了,我应该去练田径,早生几年博尔特喊我当大哥。” “……” 安浔安静听着闫贺安念叨,闭着眼睛晒太阳,洒在脸上的阳光暖洋洋的,很舒服。 “喂,安浔。” 他听见闫贺安在叫他,闭着眼应了一声。 “……嗯?” 闫贺安带着新奇的声音响起:“你笑了诶。” 安浔抬手摸了摸嘴角。 “哦。”他听见自己回答:“那又怎样?” “不怎样。”闫贺安也闭上眼睛,学着安浔的样子晒太阳。 他随口道:“你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闫贺安没说后半句,所以多笑一笑。 安浔往后倒,枕着胳膊躺在塑胶跑道上:“哦。” 闫贺安睁开一只眼,张开胳膊也干脆地轻轻摔在地面上,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偏头看着安浔:“没看出来,你脸皮怪厚的。” 安浔懒懒的:“嗯,你现在知道了。” “……” 两个人并排躺着,地面被阳光晒得温暖,经由初秋的风中和,不到煎鸡蛋的发烫程度,有一种开着空调用电热毯的舒适惬意感。 微风拂过,闫贺安没再开口说话,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或许这个下午对很多人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寻常剪影。 乏善可陈,再回忆起来空空如也,同过去的每一个下午一样平平无奇,就这么过去了。 但对于安浔和闫贺安来说,这个下午是在人生河流里,值得抛锚停留的港口。 最简单最寻常的日子,回过头去看,反而是闪着光的、最好的时光。 只是往往这些美好因为简单而显得太过寻常,于是就像轻飘飘的沙子一样,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从指缝中溜走,等反应过来满当当的手中已空无一物时,才茫然抓着空荡荡的回忆,后悔没有好好珍惜。 冬天跺着脚呵出来的那口气,夏天汗流浃背跑完的八百米,拉链拉到一半装酷的校服外套,一条腿卷起来的裤脚。 这些幼稚的,无聊的,傻乎乎的点点滴滴,组成了模糊又清晰的回忆。 直到下课铃响起,躺在塑胶跑道上的两个人才翻身坐起。 安浔拎着包,看着闫贺安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闫贺安惯性中二装逼地用脚尖勾起书包带,用力像踢球一样往半空中一抛,伸手接住后露出得意且臭屁的笑容,拨了拨头发。 以前安浔会摇头无言以对,现在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失笑地叹了口气。 挺好的。 如果闫贺安可以一直这么容易满足,这么容易感到快乐。 闫贺安从后面走过来,一只手臭屁地抄在校服口袋里,一只手勾住安浔的肩膀,嘿嘿笑:“一起走嘛。” 安浔没推开他。 他瞥了闫贺安一眼,“嗯”了一声。 闫贺安本来准备好死缠烂打了,没想到安浔这么平和地应了,反倒微微张口,有点儿傻呆呆的。 他愣了不超过三秒,就热情如火地揽着安浔,轻快蹦跶着往前大步走。 安浔垂眼瞥了下闫贺安揽着他的胳膊,再次觉得闫贺安有点儿像亲近后粘人的萨摩耶。 好骗,傻,容易满足,随时随地搞笑。 但是大只,所以有部分不了解他的人会怕。 安浔想起那天在教室外,无意间听到闫贺安讲的那通电话。 把萨摩耶养大的人,大概不是合格的负责任的父母。但某只被忽略感受长大的耶,比许多被关爱着长大的人,反倒更温暖些。 安浔脑海中划过照片墙上喂流浪狗的照片。 或许正是因为他本人没有被好好关心过,所以路过的狗他都要关心一下。 “……一会儿我们从后门溜进去,第四节自习课大尧应该会来,你想好怎么跟大尧解释没?”闫贺安没听到回应,偏头不满地瞥着安浔,“你又走神了?你怎么天天不好好听我说话。” 安浔随手把他的脑袋推回去:“我哪走神,我听着呢。” “那你说怎么跟大尧解释,”闫贺安勾着他上台阶,侧身闪过跑着下台阶的同学,“就说我发烧得了,你送我去的医院。” 安浔侧过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实话实说。” “你当然不想了,是我的话,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那点儿破事儿。”闫贺安理所当然地摆摆手,扭过头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于是安浔闭麦了。他压了压自己扬起的那点笑意,平静点头:“那行吧,我送你去的医院,一会儿自由发挥,别穿帮。” “这话跟你自己说吧,我可是足以冲刺奥斯卡影帝的演技谢谢。”闫贺安习惯性吹牛逼,吹着吹着自己都信了,“等大尧来了,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即兴发挥的神。” 安浔不反驳:“……你开心就好。” 俩人踩着预备铃从后门进教室。 正是全班各自回座位的时候,最热闹,一有人惊讶“你俩怎么这时候才来”,马上就嗖嗖嗖都扭过头,将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 这个世界上最八卦的就是高中生,屁大点事儿都能诞生热切的讨论欲’望,更何况是“同时翘课”这种堪称炸裂新闻的大事件。 “我去你俩怎么还一起来的?” “啥情况,你们两个今天一天干什么去了?” “我就说嘛!都没来肯定不是巧合,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快快快从实招来干嘛去了,张尧今天每节课间都来教室逛一圈,你俩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哈!” 问题太多,围上来的同学七嘴八舌的,根本回答不过来。 安浔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在座位上坐下,闫贺安把包往桌上一扔,相当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氛围,把椅子往后一推,翘着椅子脖子后仰,一脸深沉:“啧,大好时光老在教室里待着多没劲,当然是去享受青春了。” “青春懂吗,青春。” “哦————” 起哄声此起彼伏,安浔对闫贺安这种小学生装逼行为,摇摇头不予评价。 前桌转过身的韩宇南震惊地一瞪眼:“卧槽,闫贺安你不跟我说是睡过头了吗,怎么又成跟他——”他一指安浔,“一块儿享受青春去了?” 他看着闫贺安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背叛者:“哇,你竟然抛下我选择了安浔。” 闫贺安朝他翻了个白眼。 任清华挤开人群钻过来,悄悄跟安浔咬耳朵:“啥玩意,他说的是真的?你背着我跟这厮干什么享受青春的事儿了?” 安浔淡淡斜睨她一眼:“什么叫背着你,你不是知道吗?” 任清华一愣,摸不着头脑:“我知道啥了?” 她摸着下巴琢磨:“我只知道你昨晚跟闫贺安在一块儿,具体怎么地你也没说啊?” 围观的同学们兴奋捕捉到关键字,瞬间眼睛亮亮地转而看向任清华,爆发出感兴趣的热烈讨论声。 “哈?他俩昨晚上就在一块儿呢?” “赌五毛他俩偷偷在ktv点酒喝了,早上没起来。” “怎么这样,有课外娱乐活动不叫着哥几个一起呢?” “唱歌多没劲,打球才有意思吧,去外头跟人打野球了吧,闫贺安不是要进篮球队吗?” 比起得到答案,浮想联翩的八卦猜测更让同学们兴奋激动。 直到张尧踏着上课铃声进来,拿着板擦咣咣敲讲台,围拢的同学们才作鸟兽散,轰然退回各自的座位上。 第四节自习课张尧不可能不来。 果然,他一进教室,那眼神先往教室最后头飘,看见座位上坐着人后明显松了口气,走过去从后头各拍了下俩人的脑袋,板着脸示意装模作样学习的同桌二人:“你们俩,跟我来。” 安浔跟闫贺安对这种“单独开会”的情形都不陌生,老老实实地放下笔起身,跟在张尧屁’股后头出去了。 闫贺安走在最后,还不忘跟幸灾乐祸朝着他龇牙咧嘴的韩宇南,挑眉不爽地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两个人规规矩矩背着手站在走廊外头,一个往左偏头,一个往右偏头,都拒绝率先跟张尧对上眼。 张尧这个时候显露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冷幽默:“直视我,小崽子们。” 安浔:“……” 闫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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