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两分钟,谢楚钰弯着身子,从底下去看姜理的脸,这个动作着实把姜理吓一跳。 “你干嘛?” 谢楚钰很轻地笑了笑,“还以为你哭了。” “我没。”姜理吸了下鼻子,“谢先生,我先带孩子回去了,明天一早我过来,叔叔的遗体就先放在医院。” “你们怎么过来的?” “打车。” 谢楚钰先他一步起身,吮着嘴里的糖,说:“走吧,送你回去。” 姜理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谢楚钰毫不客气地就将拽他起来,“你这人怪有意思的,走了。” 他被谢楚钰带着进电梯下楼,这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让姜理很不适应,他把手抽出来,说道:“我自己走就好。” “这个点,我这儿可不好打车,前边在修路,最近很少有出租车过来,你要是在这儿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夜里户外的风有些大,也很凉,姜莱两只手都抓着他,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姜莱身上,蹲着身子替他把拉链拉好,硕大的衣服直接把姜莱的小脸遮了个彻底。 “我......” 姜理是想拒绝的,但是又觉得谢楚钰说的好像没错,万一真打不到车,总不能让莱莱陪着他在这儿吹冷风,本想着带莱莱过来见叔叔最后一面,谁知也没见到。 “怎么回去?”谢楚钰又问。 姜理舔了下唇,说:“谢谢。” 谢楚钰把嘴里的糖咬碎,让他跟自己去停车场,边走边问:“你现在倒不怕跟着我会碰到钟宴庭了?” 钟宴庭三个字仿佛像是什么咒语,让姜理心脏都在震,他一声不吭地跟在谢楚钰后面,医院道路两旁的路灯把三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们对面停下,谢楚钰没再往前走,姜理看他不动了,问了声:“怎么了?” 视线顺着谢楚钰往前看,恰好看到钟宴庭从车后座下来,姜理牵着姜莱的手陡然握紧。 钟宴庭应该是从家里赶过来的,只穿了件深黑色的防风服,身姿颀长而挺拔。 “真巧,这么晚还来医院?”谢楚钰懒懒散散地朝他打招呼:“是身体不舒服吗?” 钟宴庭只盯着他身后的姜理,眼眸深黑,姜理却不跟他对视,望着地面。 “你叔叔他......” “他死了。”姜理打断了他,声音没什么波澜,“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我会尽快把钱还你。” “我说过不用还。” 钟宴庭皱着眉,有点不耐烦,他讨厌姜理总跟他提到钱,大晚上的又跟谢楚钰在一起,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这些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又被他压下,这个时间跟地点,也不适合多问,姜理看上去太单薄了,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明明没有眼泪,也没有哭过的痕迹,但就是觉得很脆弱。 “上车。”钟宴庭说。 姜理忽然觉得口干,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从下班回家后就没有喝过一口水,他不去看钟宴庭的脸,逃避一样,只是对着谢楚钰说:“谢先生,我在这里等你。” 周围的空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谢楚钰挑了挑眉,无视钟宴庭冷漠的脸,越过他去停车场。 钟宴庭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有任何表情,姜理很清楚,换做以前他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道歉,八年了,他发现他都没有忘记关于钟宴庭的任何一个细节。 “你什么意思?” 兴许是Alpha的语气太过暗哑,让姜莱都有些害怕,他躲在姜理身后,头一次不敢去看钟宴庭的脸。 这个动作被钟宴庭看在了眼里,他突然感到一阵挫败。 “你是在生气?”钟宴庭不解地问:“是因为我没有去你那儿吗?” “不是,你很忙,不用来。”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钟宴庭的气怎么也憋不住,“那你在做什么?你当着我的面跟谢楚钰走?你知道他什么人吗?” “他只是送我回家,这里不好打车。” “我送你回去啊。” “不麻烦你了,你忙你的就好。” “你到底在闹什么?”责问呼之欲出,姜理的手又开始抖,也没有在怕,就是忍不住发颤,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你知不知道莱莱他......” 眼尾红得迅速,姜理黝黑的瞳仁里全是钟宴庭的倒影。 莱莱很期待你的到来,也很期待跟你一起吃饭,我们等了你很久。 这些话他发现他说不出口,甚至,在钟宴庭问他闹什么的时候,他有种冲动,想不管不顾地告诉钟宴庭,莱莱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答应了又反悔,怎么可以不回消息,让人白白等一晚上。 谢楚钰来得很快,车子就停在钟宴庭车的后面,他下了车,替姜理把车门打开,他让姜莱先上去,然后自己再进去,钟宴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从后面拉过他的手,发现一片冰凉。 “你真的要跟他走?”钟宴庭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上好似有什么在破碎。 姜理连头都没有回,默默地把手抽出来,安静地上了车。 Alpha的手很热,但他好像也并没有很贪图这点温暖。
第35章 姜平威的火化在周日上午九点进行,姜理带着姜莱一同去的殡仪馆,随行的还有何怡,姜理找了辆面包车跟在搬运遗体车子的后面,何怡身上还穿着昨晚上见到的那件深红色格子外套,头发有些凌乱,失魂落魄地靠坐在车子的最角落里,神色比以往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憔悴,姜理挪开眼不去看她,过程中一直握着姜莱的手,捏着他柔软的掌心。 谢楚钰早就在殡仪馆等他,叔叔遗体火化的事也是他安排的,不然还要等,姜理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不想再让叔叔等了,冰冷的停尸房姜理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早点带叔叔离开,早点解脱。 “走吧。” 谢楚钰穿了一身黑,站在殡仪馆的玻璃门门口,姜理牵着姜莱走过去。 “谢先生。” “等着就好了。”谢楚钰说:“火化的时候可以进去,结束后把骨灰装起来,你们拿回去。” “好。”姜理又跟他说了一遍谢谢。 这其实是姜理第一次来殡仪馆,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是在老家进行的土葬,他有点忘记了当时是什么样的一个场面,那时候他太小了,好像是五岁,也有可能是六岁,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一直被叔叔牵着,叔叔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就像现在的莱莱牵着他一样,害怕而依赖。 他摸着莱莱的脸,让他贴紧自己,“不用怕,妈妈在。” 殡仪馆有哭声,带着空旷的回音,他们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等待遗体的火化。 姜理眼睁睁看着叔叔被推进拥挤窄小的火化炉中,他不知道这个要持续多长时间,他甚至不忍心看,他想着,以前叔叔那样高大的一个人,生病后变得瘦弱不堪,再到现在,变成一捧灰。 很难接受,又不得不接受。 骨灰盒是由何怡捧着走的,叔叔去世了,她也不会再去那所医院,姜理问她:“要去哪里?我......送你。” 其实姜理多少能猜到,何怡肯定是要去找姜何的,毕竟姜何还在医院,但他不知道姜何具体在哪个医院,又是什么时候醒。 “我安排人送她走。”谢楚钰说:“她儿子在市区的三院,目前有警察盯着,醒了就会被拘留。” “他干嘛了?” “赌博,而且欠了赌场不少钱。” “哦。” 姜理不想问这件事后续怎么处理,总归跟他无关,他又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姜莱,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哭过,鼻头都是红的。 “莱莱。” “妈妈,舅公,再也见不到了。”姜莱憋着嘴,伤心地说。 姜理一时半会竟无法回答他这个话,只是闷闷地嗯了声,说:“咱们回家。”又想起什么来,转头对着谢楚钰,“谢先生,今天谢谢你了。” 谢楚钰又拆了个糖往嘴里塞,很轻地笑了下:“走了,我就不送你了,你还是坐来时的面包车回去,我一会儿还有事。” “好,谢谢。” “姜......理?”谢楚钰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好像这也是谢楚钰第一次喊他名字。 “怎么了?” 谢楚钰的视线从姜理脸上又移到姜莱,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好久,久到姜莱觉得有些不安,往姜理身后躲,又探出脑袋来,问:“叔叔,你看我干嘛呀?” “你几岁了?” “八岁。” 谢楚钰转头看向姜理,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十七岁生的他?” 姜理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你的外卖信息上有你的年龄。” 姜理尴尬地解释:“我......我结婚早。” “挺好。” 姜理不清楚这个挺好是什么意思,只当是谢楚钰的随声附和,毕竟他未成年生子这件事在乡下都被不少人议论过。 姜理跟姜莱坐上面包车离开,谢楚钰把嘴里的棒棒吃完后才走。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郊区的一栋高档别墅。 他把车停好,走进门,正好碰到迎面走来的钟宴庭。 “去哪?”谢楚钰问。 钟宴庭从他身上闻出了陌生的味道,像是烟味,不是烟草,而是什么东西被焚烧过后的味道,他没有搭理谢楚钰,只冷淡瞥他一眼便径直离开。 身后是明亮宽敞的客厅,谢楚钰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苏艾真,Omega只朝这边匆匆看过,就转过头,谢楚钰只当没看见,随后走进屋。 他伯伯谢正也在,还有陆昭,包括程颂以及钟宴庭的舅舅,他对着在座的长辈一个个礼貌地喊了声。 不过,钟遇不在,这种聚会,他也很少会出现。 程颂说:“庭庭有点事,先走。” 家里唯一的小孩程青竹缠着陆昭玩游戏,谢楚钰走过去往陆昭身边坐。 “哎你笨死了,这也不会。陆昭嫌弃道。 程青竹哼了声,抢过游戏手柄,“我自己玩。” 陆昭干脆靠在沙发上,想起身边的谢楚钰,问了声:“你怎么才来?” “有点事。” 陆昭切了声:“神神秘秘的。”说完又往谢楚钰身边靠,偷偷摸摸在他耳边说话,“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谢楚钰顺着他的话说。 “好啊你。”陆昭信了,搭着他的肩,问:“是谁啊?快告诉我,你恋爱了,钟宴庭也要结婚了,我去,就剩我一个了,你快点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也是Omega吗?那苏净秋呢?你彻底把他忘啦?” 听见这个名字,谢楚钰冷下脸,把陆昭的手从肩膀上拍下,“你是不是傻B?” “?”陆昭不服气道:“我关心你也不行?”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就你们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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