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最后一段这样写道:“珺敏,我已经陷入无路可退的境地,并不是因为旁人的指责,而是我无法接受没有你的生活。你说的对,是我的不勇敢造成了我们的分离,对此,我不做任何辩解,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我爱你。 那晚散落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周清禾一张张捡起来,伏在书桌前,签上自己的名字,并贴上便签:听远,我向你道歉,也祈求你能签字,不是成全我,而是放过你自己。 日期是多年前夏天的一天。 那些散落在童年记忆里的碎片,终于在这一刻拼凑出一个荒谬的真相。 方屿舟浑身冰冷,是从心脏到血液都冻上,再蔓延至四肢的冷,就像没有任何生命气的木偶。 方屿舟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等他意识回笼,墙上的时针指到凌晨三点。 方屿舟呆滞地爬起来,走了两步重重摔在地上,他任由自己躺在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 随手搁在一楼地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噬人地黑暗中,屏幕亮起微弱地光,上面显示着几十个未接电话,和99+的微信消息。 节目录制的最后几天,嘉宾们吃完热闹的晚饭,坐着回顾这段时间的相处,感性的几位女嘉宾都开始抹泪。 当天夜里,李时衍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来电显示后,猛地坐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接通,电话就挂了。 李时衍解锁手机,半小时前,方屿舟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快到了。 李时衍眨了眨眼睛,试图在确认这不是梦境,他翻身下床穿上衣服,院子大门嘎呀一声,他拉开一扇,凛夜寒风中,方屿舟风尘仆仆地站在外面。 “你怎么大半夜过来了?”李时衍给他倒了杯热水,双手捧着他冻僵的脸,心疼死了,“冷不冷?” 方屿舟看着他不说话,放下水杯,双手抱着他脖子,没多会儿,李时衍感受到颈间湿湿的。 “怎么了?”李时衍一只手抱着他后背,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怀里摁,“宝宝,遇到什么事情了?” 方屿舟什么也不说,只哭,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喑哑着嗓音,揉着破碎的哭声,颤抖着,一遍遍地重复:“李时衍,我爱你...” “我也爱你。”李时衍别无他法,只能一遍遍回应他。 一直到天光大亮,导演组来叫李时衍,杨北佑才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和导演解释原因。 众人看着紧闭的房间门,几位导演面面相觑,最后总导演叹了口气,说今天先不拍李时衍。 “渴不渴?”李时衍单手撑在床上,侧身搂着他,手掌一下下地轻拍他后背,“我起来把窗帘拉开一点?” “李时衍...”方屿舟嗓子哭哑了,只能发出干而糙的声音,“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好。”李时衍拉开窗帘,让明亮的阳光照进来,冰天雪地里,那束光显得格外温暖。 方屿舟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摸他的侧脸,凑上去和他接吻,浅尝辄止的一下,并不算深情,也尝不到甜,只有无尽的苦涩。 “你先说一句你爱我。”方屿舟忽然笑了,他沉溺在李时衍的注视下,他想,这么温柔的眼睛,也许在今天之后,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我爱你。”李时衍靠近,和他额头相抵,亲了亲他的鼻尖,“我只爱你。” 方屿舟笑着哭了,点点头,用鼻音“嗯”了声。 阳光肆无忌惮地铺满窗台,真相也并不复杂,似乎只用寥寥几言就能还原。 李时衍坐在床边,维持着最初的那个姿势,只是目光转向了地板上的光柱,眼睫在跳动的浮尘中轻轻颤动。 “衍哥,导演说可以休息会,你们出来吃饭吗?”杨北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小声且有节奏的敲门声。 良久的沉默,李时衍站起来,床上的方屿舟忽然扑过来,想去抓他的手腕,做着最后的恳求,“你别走李时衍,不要丢下我...” 可惜,他没有抓住。 是自己没有抓住,还是李时衍避开了呢? 方屿舟没有印象了,他只记得,那个无数次在黑暗里让他寻到一丝心安的人,背对着他走出去,消失在了视线里。 作者有话说: 小小虐几章,问题不大,相信我
第39章 真相2 今年除夕,还是李蕊和李时衍两个人过,腊月二十七晚上,李时衍就把她从疗养院接到家里。 屋里暖气开得足,李蕊只穿了件薄毛衣,坐在床尾,目光无神地望着窗外。她手指抠着翘起来的床单,一下下地数时间,等李时衍打完电话,陪她去给李从琅上坟。 “妈,换衣服我们走吧。”李时衍把门半开,没有进来。 墓地在极偏僻的郊区,当年还不归榆京管,后来经过几次政策改革,就把那边划了进来,只可惜一直发展不起来,这么多年还是荒芜的样子。 李时衍摆好东西,单膝跪在幕前,把手里的纸钱打散,火焰撩窜得老高,带着一小缕黑烟,等烧完纸,他跪在地上给李从琅磕了几个头,“爸,回家过年。” 往年,李时衍磕完头,就会去旁边待半个小时,让李蕊一个人在这坐儿。但是前两天接她回来时,医生特地交代过,不能吹风着凉,要不肺部感染更麻烦。 李蕊戴着两层口罩,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双手抱在身前,看他迟迟不走,像是看出他的顾虑,摇摇头,“没事,你去吧。”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李时衍不放心,回来看看,离着还有几十步的地方,看见李蕊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摩挲碑上的照片,温柔的像是抚摸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蕾。 在李时衍模糊的记忆里,爷爷家院子里有两棵花树,一棵是桂花,一棵是山茶,爷爷的弟弟说,桂花是姑姑种的,山茶是爸爸种的。 去年回老家宅子,那两棵树早已经被砍卖了,至于是谁的主意,钱被谁吞了,李时衍也没有追究过。 反正那些都是过眼烟云了。 李时衍把人扶起来,对照片上的人说,“爸,我和妈先回家做年夜饭,你记得来。” 照片上的人依旧淡淡笑着。 李蕊身体虚,要靠人搀着才行,她半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李时衍身上,忽然抱歉地说,“儿子,重不重呀?” “不重。”李时衍没笑,神色脆弱复杂,“妈,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不远处是片苗圃,未经开垦的路边梗,斜着长出来一棵不知道什么树苗,坚韧,却又在寒风中显得可怜。 李蕊望着那棵被风吹歪的树苗,开口道:“我记得周清禾和我差不多大。” 李时衍诧异地抬头,李蕊还是看着半空中隐形的风,声音孱弱凄苦,像要耗尽了什么。 在李蕊那个年代,婚姻大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李蕊是上过学的知识分子,绝不肯嫁给乡里榨油那家的儿子,一气之下留了信离家出走。 学校给李蕊分配到一所小学,在里面带学前班,没多久,她认识了镇上修鞋店的儿子——李从琅。 之后,俩人的关系走向不言而喻,李蕊把人带回家,和父母摊牌,结果她爹妈嫌弃李从琅没妈,有一个残疾爹,还带着个拖油瓶妹妹,对他俩的婚事死活不同意。 李蕊托自己街道的婶婶开证明,不顾李从琅的劝阻,拉着他去登记结婚,面对自己爹妈的逼迫,她临走前信誓旦旦地说,“你们放心,路是我自己选的,是福窝还是苦坑我都认了,将来我就是要饭也绝对不从你们家门口过。” 日子没有想象中好过,但也没有那么难过,李从琅父亲过世后,一切都在李珺敏升高三后变好了。 “从琅,小敏这段时间怎么总在周末出去啊?”李蕊把人拉到卧室,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她一大早就换衣服梳头,早饭都没怎么吃。” “她不是要去图书馆嘛?我老早就问了,你放心。”李从琅安慰她。 “什么呀。”李蕊见他不开窍,“我是怕她早恋,你说现在混混那么多,万一她让人骗了怎么办?你赶紧跟去看看。” 李从琅最听老婆的话,悄摸摸跟上去,结果回来和她说,李珺敏是和一个女的一起进的图书馆,对方穿着讲究,看起来像是老师一类的。 后来李珺敏把人领家来,说是自己的好朋友,她和李从琅才知道对方叫周清禾,家里是做生意的,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 大一寒假,李蕊下班回来,看见李珺敏趴在卧室哭,她再三询问才知道是周清禾要结婚了,“小敏,这是好事呀,清禾姐姐和嫂子差不多大,她也该结婚了。” “不是好事!不是好事!”李珺敏反驳她,扑在被子上哭得昏天黑地,任谁哄都不好使。 婚礼请柬是在阳春的一个午后送来的,李蕊正在擀面皮包饺子,围裙上粘着面粉,一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称自己姓陈,是周清禾家的管家,问她这是不是李珺敏的家。 李蕊点点头,对方双手递上一份请柬。 婚礼日期定在盛夏,在市里面最好的酒店,李蕊和李从琅高兴,商量着包个大红包。李珺敏头天晚上哭过,眼睛又红又肿,拿着哥哥嫂嫂包的红包,坐上周家派来接她的车。 几轮春去秋来,李珺敏和周清禾始终保持着联系,只是李珺敏没有和他们提过,这件事还是被李蕊无意间撞见的,她看见李珺敏的日记上写着:清禾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我还算不算她的宝贝,应该算吧,她上次还这么叫我。 起初李蕊没起过疑心,只当是女孩间的亲密,可每每想起那些文字,总会把李珺敏和情窦初开这四个字联想到一起。 在李时衍三岁生日当天,李珺敏说自己考上了榆京的研究生,还胸有成竹地说自己将来要当编剧。 李蕊依稀记得那是个暴雨天,李珺敏从学校回来,开门的一瞬间扑通跪在地上,像是抽干浑身的力气,抓着李从琅的衣服,哭得口齿不清,好半天才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清禾要去高速公路上自杀。 这把李从琅和李蕊吓坏了,什么都顾不上,拿着衣服就和她去拦人了。 一道闪电劈下来,屋里的灯闪了闪,灭掉,又亮起,李蕊从火葬场出来,才意识到天这么亮了。 郊区没有建筑物遮挡,阳光肆无忌惮地洒下来,那道金线沿着山脉往后推移。李时衍在驾驶位上,双手掌着方向盘,神情复杂,这不是他第一次听李蕊讲过去的事情。 但却是第一次听有关姑姑李珺敏的事情。 富人区的别墅密度小,本来也没几栋房子,栋和栋之间还离得这么远,杨北佑一边吐槽,一边对着手机上李时衍发过来的地址找位置,终于在绕过一个人工湖后,找到了方屿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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