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韩江雪思绪一动,接着他的目光往旁边偏移,落在万径身上。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十八岁的万径,那时候小朋友的身上还没有伤疤,五官也没完全长开,一切都是青涩的,和此刻的丁见月十分相似。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通常都有一股不服输、不怕死的倔强,一种另类的、蓬勃的生命力。 他想,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 “阿爸,怎么了吗?”万径的询问在耳边传来,看来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中,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投射在身上的视线, 韩江雪说没什么,片刻后朝万径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万径很熟悉,每次韩江雪准备要开玩笑的时候就总会这么笑。 果不其然,只听那人说:“你长得咁靓,穿婚纱应该更好看。” 万径没有生气,反而歪头想了想,接着凑到韩江雪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问:“阿爸,如果我穿婚纱你会娶我吗?” 韩江雪逗万径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他原本以为这家伙会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最好还要脸红,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回应了,甚至反将一军,让他感到有些脸红起来。 与此同时,丁见月已经快要走到红毯尽头,于是韩江雪借机转移了话题,让万径先别说话。 新娘自己把手交到了新郎手里,并且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掀起头纱,带上戒指,亲吻彼此,喝下交杯酒……婚礼的流程都是大差不差的,新人饮尽交杯酒的那刻,台下气氛热闹得像是要将屋顶掀了,起哄声和欢呼声连绵不绝,拉动着每个人的神经,让人不自觉也变得兴奋激动起来,全然地沉入这一刻的狂热中。 韩江雪望着台上幸福之情溢于言表的阿鬼,内心替对方感到开心的同时,忽然生出许多感慨。 日子一天一天过,他们认识也有十二年了,如若回到十二年前,估计任谁都想不到刀尖舔血的他们还会有今日。 欢呼声中,韩江雪听到有人在叫他。 近乎沸腾的喧闹声让他的意识也跟着飘在半空中,他四下张望,终于发现是Mary不知何时蹿到了舞台上,正站在新娘子身边对他招手。 “二哥!弟弟!快来合影!”她挥舞着手臂,神情比一旁的新娘子还激动。 韩江雪拉着万径起身,路过佐治的座位时踢了这家伙一脚,说:“走喇,去影相。” 三、二、一——咔嚓。 这个瞬间被相机定格下来。 然后喜宴正式开席。 可惜一对新人无缘享受这顿大餐,一人端着一只酒杯,要给在场的每一桌宾客敬酒。 韩江雪曾经同阿鬼讲,说等他三十岁大寿,要摆一百围台给他祝寿,谁想到最后摆的不是寿宴,而是喜宴。 不过,虽然这场喜宴远不够一百围,但五十桌肯定是有的,一张张桌子敬过去,别说是阿鬼不太能喝,就算换作韩江雪都要有点吃不消。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忘了替丁见月挡酒,明明自己也已经酒意上头,脸都红了,敬酒时还是会把新娘搂在怀里,再用另一只拿酒杯的手往前一挡,说:“统一敬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想有喝酒的来找我,或者找你们二哥,别找她。” 小弟见状,纷纷起哄道:“哇——鬼哥,咁锡老婆。阿嫂,祝你们新婚快乐!” 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害羞,新娘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使得本来就年轻生动的脸上多了一点娇俏。 韩江雪一边看热闹,一边着剥虾,坐在他身旁的万径碗里,剥好的虾肉已经堆成了小山。 “多吃点,”他跟万径说,“不知道要搞到几时,别饿着。” 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刚和新人敬完酒的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就往这边过来了,目标显然是韩江雪。 和上任话事人比起来,韩江雪更年轻,给人的感觉似乎也更好接触,但即使如此,作为社团的话事人,也是香港黑社会只手遮天的几位大人物之一,普通的四九仔平时是很难说见到他的,也只有趁着这种场合,又或是社团有其它大事时,才能博得一个在大佬面前表现的机会。 事实上,若不是韩江雪和阿鬼关系好,他今晚顶多来走个过场,根本不会落座吃饭的。 “大佬,我是黑骨仁,之前跟李伯做事,现在接手了荃湾的地盘,”那群人的领头在桌边站定,举起酒杯,开口便自报家门,“难得见你,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说完,仰头干掉了杯中的酒。 韩江雪前几年虽不在香港,但对于在香港发生的事情基本都有所了解,李伯决定退休的事情他自然清楚,也记得对方确实提到过在慢慢把堂口交给了手下叫“黑骨仁”的年青人管,不过因为之前有一堆破事要忙,所以直到今天,韩江雪才真正见到这位接任者。 他喝尽杯中的酒,接着对眼前的人说:“李伯的人品和能力一向是信得过的,希望你唔好让他失望。” 这番话暗含几分敲打,但也并未有太多质疑否定。然而没等黑骨仁有所回应,对话便被打断了。 “阿雪哥哥!”脆生生的喊声忽然响起,韩江雪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跑过来。 两年过去,Lily长高了不少,但性格仍未变,还是那么活泼好动且自来熟。韩江雪放下酒杯,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将跑过来的小女孩一把抱起,说:“Lily,好耐冇见喔。你同边个来的?” “爷爷!”Lily脆生生地回答道。 韩江雪闻言,视线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扫过一圈,最后落在出入的大门处。李伯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他拄着拐杖的身形看起来更佝偻了,但精神貌似还不错,视力也好,远远地便抬手跟韩江雪打了个招呼。 他现在已经是社团的叔父辈了,这次出现显然只是给阿鬼面子,来走个过场,不过带上孙女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也不知是疼爱孙女,还是Lily太黏人,死缠烂打要跟过来凑热闹。 刚才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的万径眼看趴在韩江雪肩头的小女孩偷偷地打量自己,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好看,还是好奇他脸上的刀疤。于是他礼节性地露出一个微笑,接着就看见小姑娘吃糖的动作顿住,像是看呆了一样眼也不眨地直勾勾盯着他。 “Lily,要不要去看新娘子?”韩江雪问道。 这个提议让Lily回过神来,并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她的支持。韩江雪将她放下,牵起她的手找上了还在敬酒的阿鬼和丁见月。 “李伯来了,去打个招呼。”韩江雪先是低声提醒阿鬼一句,接着对丁见月说,“Elizabeth,这是Lily,她想找新娘子玩。” 丁见月虽然才十八,面对小孩却出奇的游刃有余。她蹲下身,捧着Lily的脸揉了揉,说:“你好呀Lily,我是Elizabeth。” 作者有话说: 咁:这么 锡:疼爱、怜惜 好耐冇见:好久未见 醒了,改了错字。
第六十五章 | 65. 人渐醉了 【夜更深】 婚宴十点多散场,韩江雪几乎是留到最后才走的。 用鲜花和红绸带装饰过的轿车缓缓驶离豪苑酒家门前,韩江雪目送汽车远去,接着视线再次落到街对面——那几辆形迹可疑的车只剩一辆还停在路边。 他转身重新走进酒店,万径见状,也跟着他往回走,等进到大堂了,才问说:“还不回家吗?” 半小时前热闹的宴会厅已经人去楼空,酒楼的服务员正在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剩饭,满地的彩带和气球静静地落在地面。 “回,由后门走。”韩江雪回答道。 街角的灯照着潮湿后巷,地面积起一个个水洼,空气里弥漫这一股雨的腥味,似乎在他们参加婚宴时,香港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场阵雨。 韩江雪发觉自己有点醉了。他二十四岁以后其实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酒,方才人多热闹还不觉得自己醉得多厉害,现在身边安静下来,醉意便愈发明显,让意识像是跳进一个漩涡一样,不停地旋转。 但他想,这种好日子确实是该大醉一场的,抛下所有的担忧,像是没有明天一样只醉在今晚,醉在所有人都感到幸福的时刻。 他们结伴走出一条小巷,拐进另一条小巷。 韩江雪忽然停下脚步。 跟在他身边的万径见状也停了下来,问:“发生乜事?” 只见韩江雪转身,先是摸了摸万径的嘴唇,接着手慢慢往下滑,紧贴着胸口来到腰上。然后韩江雪向前一步,把他堵在墙与怀抱之间,在紧密的距离里伸向万径的外衣口袋,然后是裤子口袋。 万径站在原地任由韩江雪的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半晌才回过神,问说:“阿爸,你要揾乜啊?” “真系冇啊?”韩江雪嘀嘀咕咕道,“你不是都随身带着糖的吗?”他平时总是看见这家伙变魔术一样,时不时从口袋里摸出糖来吃,谁想到今天这人身上竟然什么都没有。 万径第一次见到韩江雪这个样子。 从他们认识起,韩江雪向来都表现得成熟稳重,哪怕平时说话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实际上却很可靠。万径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韩江雪喝多,只是这人哪怕喝多了也表现得十分自持,不会发酒疯,甚至很难看出来他到底有没有醉。所以此刻,万径看着因为找不到糖吃而皱起眉头,似乎有些气恼的韩江雪,心里觉得很是新奇。 “都给Lily了。”他向韩江雪解释道。 下一秒,韩江雪的脸在他的视线里放大,再放大。 然后一个吻落在他唇上。 韩江雪在亲吻他,用舌尖挑弄唇缝,用牙齿啃咬下唇,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没有糖就用……代替吧。”那人语气含混,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唇已经贴了上来,于是那几个音节又被模糊地吃了进去。 但万径仿佛福至心灵,硬是听清楚了韩江雪要说什么。 那个瞬间,一股电流鞭一样抽打在背脊上,令他很没用地失去抵抗。欲望在亲吻中被轻而易举地勾起,万径微微张嘴,接受了韩江雪的邀请。他勾着对方的舌顶了回去,一边回应这个缠绵的吻,一边看向韩江雪近在咫尺的眼,接着,他忽然强硬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唇与唇分离,呼吸略显急促。 “你抽烟了?”万径望着韩江雪,问道。 对方眼中的醉意有一瞬间因为秘密被撞破而凝固,但很快韩江雪便再次凑了上来,捏着万斤的下巴尖,几乎是贴着对方的唇,开口说:“好日子,就一根而已。” 吻再度侵袭。 热度和湿度都在上升,韩江雪的吻从嘴唇游移到下巴,亲吻万径的喉结和颈侧。 那种濡湿柔软的感觉摇撼着理智,迷乱中万径察觉到韩江雪的手指扣住了自己的裤腰,接着用力一勾,便听到“啪嚓”一声脆响在巷子里响起,纽扣被硬生生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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