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和谁讲的?”韩江雪问道。 小孩不吭声了。 良久的沉默后,韩江雪站起身,说:“得了,先起来吧。” 可小朋友半天都没动静。韩江雪想到这家伙跪下去时“扑通”那一声,便伸出手,打算拉一把。结果没想到,对方并没有领情,而是自己颤颤巍巍地扶着地面站起来了。 韩江雪见状,倒也不觉得尴尬,把手收回来转手往外走。 阿鬼跟了上来,压着声音问:“你打算怎么办?”他指的显然是刚刚听到的“和胜和要同14K合谋”的消息。 韩江雪刚要答“不怎么办”,到嘴边的话就被身后的一声叫喊打断了。 “二哥。” 他回过头。 孤零零站在杂物堆前的小孩正望着他,见他回头了,哽咽两秒,接着开口问说:“二哥,我可以……跟你走吗?” 全场因这一个问题再次陷入死寂。忙着处理的手下们虽然动作不停,但都偷偷抬头往这边看了眼。 韩江雪望着不远处那个瘦小的身影,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无比熟悉的神色——那些在赌场里输得身无分文,只剩一条命的赌客眼里,时常会出现这种孤注一掷的眼神,仿佛他们赌的不是输赢,而是生死。 “你过来。过来我就带你走。”良久,韩江雪朝他招招手,终于给出了回应。 这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条件。甚至于,都不能被叫做是条件,更像个陷阱。因为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米。这十米是空地,除了些许灰尘和木屑,没有任何障碍,轻而易举就能跨越。 聪明人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小朋友显然懂得这个道理,他听见韩江雪的话后反而犹豫了。 韩江雪也不催,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直到小朋友终于迈出第一步。 他看着一点点走到自己身边的人,问:“细路,你叫乜名?” “万径。” 作者有话说: 仲:还 乜:什么 噉:那 嗱:喏,语气助词。 细路:小孩儿 讲大话:说谎 小弟:有礼貌,但只能有一点。
第三章 | 03. Date of Birth 【以后乖乖听话】 夜幕降临,屋外的街道却依旧热闹。汽车喇叭声,红绿灯闪烁,行人的笑闹,还有公交车在街上摇晃着驶过发出的“叮当”声响……香港这座城市仿佛一只永远不会停下的陀螺,无论人和事物,都在飞速旋转。 但这个事实,万径是最近才发现的。 以前的他没那么多心思去管这座城市怎样运转,城市里的人又如何生活,他唯一关心的只能是他自己,以及眼前的这一天。 此刻他正坐在客厅的茶几前,啃着铅笔头,对着识字教科书上的音标艰难地琢磨应该如何发音——天知道万径根本没法把发音同书本里那些音标文字对上号——而一旁翻开的字帖上满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在此之前,万径唯一认得并且会写的两个字就是自己的名字,而即使是“万径”这两个算不上复杂的字,他也写得惨不忍睹。 韩江雪知道这件事后,转天就把厚厚一摞崭新的识字教材摆到了他面前,说今时今日不识字是不行的,让他自己跟着书本好好学。 隔壁家的晚饭香味飘进屋子里,万径的肚子应景地发出饥饿的叫喊。就在他又困又饿之际,家门口终于传来动静。 他立刻打起了精神。 只听“咔哒”一声,门被推开。韩江雪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进门,见万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没忍住,打趣道:“望乜?有钱执啊?”说完,他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说:“来食饭。” 粥、粉、面三份外卖揭盖摆在他面前,万径看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有些不知所措,半晌,问说:“都是我的?” 韩江雪正收拾着茶几上的报纸和杂志,闻言回答说:“对,都是你的。我食过了。” 万径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的估计要以为他在做餐前祷告,但韩江雪猜他只是在思考先吃哪一份比较好。 果然,几秒钟后,万径伸手把炒粉拉到自己面前。 韩江雪笑了一声,搬来一张板凳坐到了万径身边,明目张胆地支着下巴打量起这个捡回来的小朋友。 万径长得漂亮这件事他在废弃仓库时就知道了,带回家洗干净后更是发现这张脸简直典型的男生女相,线条和轮廓无一不柔软精致,恰到好处,大概女娲造人时在他身上费了更多的心思。而且,万径身形和同龄男生比起来过分瘦弱了,加上头发也半长不长的,乍看上去极容易让人误会是个女孩。所以也不怪他才把人领回来不过半月,就有不堪的谣言在道上传开,说新义安二哥见色起意,拐骗了个漂亮孩子回家,连小朋友也不放过。 对于这群人在下流这方面的联想力与创造力,韩江雪深感敬佩。不过他亦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名声确实本来便不太好,以至于事情最终演变成这样,他本身也难辞其咎。 手机铃声响起,适时打断了脑子里这些无用的思绪。韩江雪回过神来,掏出手机,起身走向阳台。 在感到韩江雪的视线终于移开后,万径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迅速地解决完那一盒炒粉,接着抬头朝阳台看了眼。 客厅和阳台之间有一面墙,墙上有一扇窗。在那扇窗的矩形里,韩江雪叼着刚点燃的烟,一边和谁打着电话,一边摆弄起阳台上那盆花的叶子。 万径发现韩江雪剪头发了。虽然长短乍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原本被隐隐约约挡着的眉眼现在更清晰地展露出来,显得清爽不少。 讲实话,韩江雪生得一张靓仔脸,是无论男女老少看了都要夸一句俊朗的长相,与中环街头那些当红明星的巨幅海报相比也毫不逊色。何况他身材高挑,宽肩窄腰,肌肉分明而舒展,穿短袖或是挽起衬衫袖子时,小臂线条有股不言自明的张力,大概就是所谓的男人味。 正常来说,面对这样一张脸,是很容易产生好感的。 可惜万径和韩江雪初次相见的场面实在太有冲击性,以至于后者留下的印象深深刻印进万径的脑子里,即使这张脸再帅气,这人现在对他再好,也没办法消除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 大概是目光停留太久,阳台上的打电话人眼神偏转,视线和他对上。 只见韩江雪伸出两根指头,指指自己的眼睛,然后转过来,朝他一点。 万径连忙低头吃他的饭。 “我一会儿有事,你吃完饭拿上书和字帖回房间别出来。晚上早点睡。”韩江雪挂了电话走回客厅,叮嘱道。 万径乖乖点头。这人的夜晚通常都这么忙碌,他对此也习惯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同你讲。”准备去洗澡的韩江雪似乎想起什么要紧事,脚步一转,走到玄关处。等再折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文件袋。 他把文件袋放到万径面前,说:“没有身份不方便,所以我给你办了户口。” 万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放下筷子,不敢置信地伸手拿起那个文件袋。 一沓文件从拆开的封口处掉下来,里面夹着一张居民身份证。 其实万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日出生,只从别人嘴里听过,说他出生那年应该是一九八〇年春天。而身份证上的日期倒也编得大差不差,写的是一九八一年四月九日。 四月九日,那是他跟着韩江雪回来的日子。 “不知你几岁,但我看应该不小了,也不好意思编得太离谱,姑且就当是十七了。”那人贴心地向他解释,“以后乖乖听话,知道吗?阿仔。” 后来的韩江雪也曾仔细思考过,那时候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归结为缘分。缘分可以是很多东西。是阴差阳错的巧合,是一时的恻隐之心,是无心的施舍,是有意的利用……他给不出清晰具体的答案,只知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日在仓库本应该是他和万径这辈子唯一一次见面,从那之后他们在香港这个小小岛屿上,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但现实总是充满转机的,大概从万径主动问能不能跟他走的那一瞬间起,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而此时此刻,万径正愣愣地看着跟身份证一同掉出来的文件。那份文件的抬头赫然写着几个字——“收养登记申请书”。 作者有话说: 望乜:看什么 执:捡 边个:哪个
第四章 | 04. 六欲 【色不异空】 比起念旧,阿鬼一直觉得韩江雪只是习惯了什么之后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客厅的吊扇正在不停旋转,搅动着有些闷热的空气。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和家具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怎么变,还维持着他第一次造访时见过的熟悉模样。唯有以往都敞开的书房门紧闭着,听闻那日在旧仓库捡回来的小朋友现在正住在里面。 韩江雪见他来了,没有半点废话,一边解裤子一边讲:“十一点半见面,你还剩五十分钟。”然后西服裤滑落到腿弯,那人往桌上一坐,张开双腿,露出股间那个狭窄的入口,接着从烟盒里掏了根烟,催促道:“Come on,抓紧时间。” 本来多少沾点暧昧的事情被韩江雪表达得过于赤裸直白,以至于半点迤逦粉红的氛围都没有了。 “同你讲过几多次,怕迟到就多预留点时间,”阿鬼也习惯了,掰着韩江雪的大腿,手指探向穴口,“还是你看不起我?” 万径朦朦胧胧地在书桌上醒来,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吃过晚饭后他就有些困,原本准备回房间再写几页字帖,结果写着写着就这么不争气地睡过去了,直到刚刚模糊中听见一些声响,才转醒过来。 识字课本的书页中间多了几道折痕,页脚卷卷巴巴的,疑似口水的痕迹将印刷字体的墨水洇开。万径内心有些惭愧,揉揉眼,打算去上个厕所再将之前的功课做完,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微妙的声音。 短促压抑的喘息不同于他从前听过的女人的叫床,但仅凭每一声喘息那颤抖的尾调,也能猜到门外正在发生的事情。 万径愣住,紧接着欲望被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喘息声中变得瘙痒起来,仿佛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正在身体里爬行。 还处在青春期的少年总是这么血气方刚,经不起撩拨,在这段由孩子到成人的转变时期,一切和本能有关的冲动都因身体的飞速发育而疯长,来势汹汹。 在躁动情绪的驱使下,欲望战胜了理智,万径最终没能忍住,绷紧肌肉把房门拉开一条小缝,偷偷往外看去。 世界变成门缝那么宽,在这有限的世界里,他窥见一张桌子,一堆散乱的纸笔,一件纽扣敞开的衬衫,还有绷紧的大腿和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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