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去扯自己的裤腰带,刚掏出那短小的东西,想往他身上蹭—— 只听一声惨叫,郑斌被一脚踹飞到垃圾桶堆,头磕在墙上滋滋往外冒血。 李锦程被人抓着手护在了身后,他抬头,看见了柏腾紧绷的下颚。 柏腾一句话都没说,弯腰把李锦程的裤子整理好,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随后大步走向倒在垃圾堆里的郑斌,他疼得龇牙咧嘴手按着地要起来,见柏腾过来,连忙摆手:“你、你误会了,不是我强迫他,是他自愿的,真是他自愿的!” 见柏腾没说话,郑斌啐了口血唾沫,“他说他缺钱,给钱就卖——” 话还未说完,柏腾一脚踹在他腮帮子上,鼻孔嘴里一齐往外淌血。 干净昂贵的皮鞋被染脏,鲜血顺着鞋尖儿滴下来。 一旁的李锦程睁大眼睛,眼前的柏腾陌生而遥远。 郑斌苟延残喘,爬也爬不动。可柏腾依然一脚接着一脚,踹在他裤裆上,一片血肉模糊。 李锦程大步跑过去,摔倒在地时,伸出手抱住他的腿,“柏叔叔。” 柏腾动作一顿,低头看他。 李锦程满脸泪水,“警察,会来......” 柏腾眼底的戾气散了,他长舒一口气,伸手拽起李锦程。 两个膝盖都磕破了,往外渗着鲜血和组织液。 柏腾脱了外套,系在他腰间。拿出手帕,弯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李锦程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 柏腾蹲下身子,拉过他的手,轻轻攥了攥,“吓坏了?” 李锦程摇摇头,伸手抹去溅在柏腾脸上的血点。 到警局做笔录,李锦程说不出话。 一位女警察拿来小零食,一直在旁边安慰他不要怕,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说说就好。 不管怎么问,李锦程的唇张张合合,依旧一句话说不出。 柏腾尽管表情不太好,还是轻声对他说:“先跟这个姐姐出去坐会儿吧,吃点东西。” 李锦程抿着唇点点头,跟着女警察出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柏腾的脸瞬间阴沉,咬肌绷紧,从烟盒敲出支烟叼着,点燃抽了两口。才夹着烟问对面的裴树,“这能抽烟吗?” “……我还能说什么,你抽吧。” 裴树扯了下唇角,从办公桌底下拿个烟灰缸给他。 “柏腾,我问一句,这小孩是谁啊,真是你在路边见义勇为?” “成钰他同学。” 裴树点点头,欲言又止。 柏腾皱眉,敲了两下烟灰,低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就是……”裴树翻了翻郑斌的笔录,犹豫着说:“我是合理推测啊,这小孩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真的是收了——” 话还没说完,蓝色的文件夹砸了过来。幸好裴树反应快,歪头躲了过去。 “合理个狗屁。”柏腾把烟按灭,抬眼看他,“作为人民教师,猥亵未成年学生,怎么罚用我教你?” 裴树有些为难,“可你把人揍成那样,还没说起不起诉,而且这小孩是个男生,要是女生还好办一点……” 柏腾似笑非笑,头上的灯光在眼窝投下阴影,眼神很冷,“你穿着这身皮,有什么用?” “行行行,明天我和教育局那边联系一下,绝对严查,柏总您就放心吧。”裴树殷勤地拿了支烟递给他,“所以咱能别吓唬我了吗,好歹朋友一场。” 柏腾睨他一眼,没接,起身出了办公室。 李锦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见柏腾出来,立马紧张地站起身,“柏、柏叔叔……” 柏腾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带他离开了警局。 一路上,柏腾冷着唇角,脸色很沉,一句话都没同李锦程说。 其实刚才在警局,他能感觉出来柏腾生气了,回来的路上更是没有理他。 李锦程低头抠着书包上的拉链,难受得眼泪直打转。 柏腾肯定是气他又笨又胆小,刚才在警局做笔录,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他没有那么害怕,又有柏腾在身边,就更不怕了。 可他脑子很乱,嘴也笨。越是着急,就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学的时候,他最怕接力读课文。每次轮到他,他都要被全班同学嘲笑。后来语文课再读课文,老师会让他直接跳过。 李锦程长得瘦小,有口吃,家里穷,又加上他爸爸臭名昭著,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五年级的时候,他被一个男生推进了粪坑,差点没被满鼻腔的牛粪呛死。 后来李楠冲进他们班,一人给了几个耳光,又浇了两桶粪便,此后他们不敢再欺负李锦程。 李锦程两个月没怎么吃饭,得了胃炎和胃溃疡进了卫生院,只得休学一年。 有一天晚上他读《心灵鸡汤》,其中一篇是德摩斯梯尼天生口吃,含着石子不断练习,成为著名政治演说家的故事。 李锦程觉得自己找到了希望,他捡来小石子洗净,每天晚上都含着读课文,坚持了半个月,他又进了卫生院,拔掉了两颗磨损严重的后槽牙。 初中去县上的学校后,李锦程便不再开口主动讲话。能用短句回答的,便回答;回答不了的,就选择沉默。 大家都当他是寡言内向,甚至性格孤僻,只会埋头学习的好学生。久而久之,权当他是怪人,也没什么朋友。 李锦程觉得这样也好,当一个怪人也比当一个口吃的笨蛋好。 这是他的秘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想让柏腾知道。 到了别墅,司机停好后下车开门。柏腾先下了车,李锦程抱着书包也准备下去。 柏腾挡住了车门,他回头看了司机一眼,司机很识趣地走了。 李锦程紧张地看着他,手抠着真皮椅套。 柏腾嘴角冷直,眼睑被眉骨压出一条折痕。视线从他磕破的膝盖,又移回他脸上,薄唇翕动:“为什么不说?” 李锦程被那双眼睛盯得大脑空白,“我......我......” 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倒先出来了。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你很怕我吗?刚才我人就在你身边,为什么不开口向我求救。”柏腾声色俱厉,似乎又有几分无奈,“还是真像他说的,你为了钱又做这种——” 后面的话,柏腾没再说下去。可即使不说,一个“又”字,李锦程瞬间明白了柏腾的想法。 满腹的委屈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放声大哭,书包摔出车外,拉链没拉紧,书本散了一地。 “我......说不出......我没有......要钱......" 柏腾看到地上散乱的书,表情一怔,伸手捡起了那本边缘发黄,纸角平整的书。 封面上的书名刺着他的眼睛,眼神瞬间软下来,满是悔意。 他把书放在一旁,轻轻扯开李锦程的胳膊,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浓长的睫毛湿成簇状。 柏腾轻轻叹了口气,指腹擦拭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是我错了,叔叔错了,叔叔不该不相信你。” 他抱住李锦程,手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李锦程感觉到短硬的胡茬,隔着薄薄的衣料扎着他。痒痒麻麻地,像是扎在他心口上。 “叔叔错了,叔叔也不该凶你......小锦程乖。” 世界只剩柏腾的呼吸声,和他怦怦的心跳声。 指尖如细小电流窜过,李锦程忘记了哭泣,也忘了自己在哪儿。他抬起手,又放下,最终还是轻轻搂住了柏腾宽阔的背。
第十一章 叔叔陪着你睡 王姨备好明天要用的菜后,关了厨房的灯正准备去睡觉。只见柏腾单肩挎着个书包,怀里抱着个人进来。 她急忙过去,“怎么抱着成钰啊,这是出院了吗,身体还不舒服吗?” 等走近了,才看清抱着的人竟然是李锦程。 他脸上潮乎乎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往柏腾怀里缩了缩。 柏腾也没解释,留下句“麻烦您做点吃的给他”便上了楼。 他把李锦程抱回了自己的卧室,轻放在床上,拿来医药箱,给他清理膝盖上的伤口。 镊子夹着消毒棉擦去脏污和血迹,柏腾抬头问他:“疼吗?” 李锦程摇摇头。 “不要习惯点头或者摇头,以后要学会说出来。哪怕再难,也要说,疼还是不疼。” 对上他温柔沉稳的眼睛,李锦程一愣,说:“不疼。” 柏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孩子。” 放在床面上的手微微攥起,李锦程垂眼看着低头给他处理伤口的柏腾,突然很想摸一摸他眉间的那颗痣。 小时候听村里的奶奶讲,眉间靠右生着痣的人,最薄情。 他现在觉得这是迷信,柏腾这样好,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伤口贴上防水无菌贴后,李锦程去浴室洗干净,换上了柏成钰的睡衣。 尺码要比他大,领口露着平直的锁骨,裤脚拖着地。 柏腾还在卧室,见李锦程出来,朝他招了招手,床头柜上放着插好电源的吹风机。 李锦程抿了抿唇,快步走过去乖乖坐到他身边。 黑软的发在他指尖中飘舞,风吹开头发露出红透的耳朵。 柏腾的小拇指不小心蹭了下,比吹出来的热风还要烫。 关了吹风机,他伸手揉了揉这颗蓬松毛茸的头,手感极好。 睡衣的领子很大,柏腾视线向下,看到突出的脊骨上有一个圆形的烫伤,看疤痕的形态有一定年数。 柏腾摸上去,“这是怎么弄的?” 突如其来的触碰,李锦程不禁绷直背,小声说:“烟,烫的。” 柏腾声音一沉,“谁弄的?” 李锦程回头,仰脸看他:“我爸爸。” 空气安静两秒,柏腾声音轻了些:“可以跟叔叔说说吗?” 李锦程下意识想点头,又想到柏腾刚才说的话,“可以的。” “慢慢说。” “我妈妈,走了,没回来。爸爸喝酒,喝很多,醉了,会打我。” “害不害怕?” “不怕。”李锦程眼睛很黑,里面有亮光,“我长大了,不怕他。” 柏腾无奈地扬起唇角,拾过他的手轻轻攥了攥,“苦都被我们小锦程吃完了,以后就是甜了。” 李锦程“嗯”了一声,嘴角的笑容大了些。 吃完王姨端上来的饭,已经过了午夜。 柏腾给李锦程盖好夏凉被,把空调温度调好。 正要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想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顿了顿,回头问他:“一个人睡会怕吗?” 李锦程一怔,手攥着被角。他其实不怕,但还是小声说:“......怕。” “啪”的一声,柏腾伸手关了灯,声音从昏暗中飘过来,“叔叔陪着你睡。”
71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