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解释一点可信度也无,称得上胡言乱语,穆于转身就想走,却被周颂臣喊住:“你过来是因为解约的事吧。” 穆于能屈能伸,立在病房门口半晌,最后决定回到病床前。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拖得越久,他和周颂臣纠缠得就越深。 穆于想要快刀斩乱麻,偏偏事与愿违。 周颂臣看着穆于坐下,笑了笑:“现在案子的关键是你得拿到谢青答应你参加青秀赛的证据,并且要明确参加青秀赛是你签约的条件,这段时间你有在微信上套他的话吗?” 穆于点了点头:“我有,不过他很谨慎,基本都不正面回答我。” 周颂臣了然道:“他们应该也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了,可能早就想好该怎么规避风险。” “那现在怎么办?”穆于有些忧虑,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刚被轻薄过的事。 周颂臣轻咳了几声,再次成功让穆于将视线落在他唇上,随即穆于便像碰了火一般,迅速地挪开了视线。 “你拿那段咖啡厅的视频去诈他一下,告诉他你已经有证据了,先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再进行套话,这个过程中你要用录音工具将你们的对话记录下来。” 周颂臣一口气说完,轻轻喘了口气,似乎仍有些虚弱。 但穆于已经不太相信周颂臣这病弱模样,毕竟这人刚才将他强硬地揽到床上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力气。 周颂臣望着穆于:“到时你戴个隐蔽性很强,能够藏在耳朵里的耳机,你们对话的时候,我可以辅助你跟他进行交涉。” 顿了顿,他继续说:“为了避免录音有诱供的嫌疑,你得等骗完他以后再录音。” 穆于疑惑道:“你们律师平时都是这样办案的吗?” 周颂臣笑了,嘴唇上未干的鲜血让他的笑容都多了几分邪性:“当然不是,律师得受职业道德约束,不能采取不当的手段操纵证据。” 穆于迟疑道:“那你…… ” 周颂臣坦然地说:“我没有道德。” 穆于被他理直气壮的回答震得半晌无言:“我觉得你还是多少有点比较好。” 聊完正事后,穆于出去拿回了扫把,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净。 天渐渐暗了下去,病房中仍是只有周颂臣一人,穆于忍不住问:“叔叔阿姨呢?” 周颂臣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穆于走到哪,他的视线就跟到哪:“我爸陪了我三天就出差去了,我妈陪了我两天,身体就有点不舒服,我让她回家休息了。” 穆于收拾好地上的残渣:“所以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院?” 周颂臣不答反问:“你说我刚才亲了你一下,你会不会被我传染?” 穆于握着扫把的手微微用力,努力忍耐用扫帚将周颂臣从病床上打下来的心情:“怎么?如果我被传染了,你会很高兴?” 周颂臣散漫地笑着:“那你就可以跟我一个病房,我来照顾你。” 穆于深吸了口气:“正常人会盼着别人好,还有……我现在不是单身,偷袭强吻这种事情,你以后不要做了。” 周颂臣嗯了声,敷衍地应了下来。 穆于狐疑望去时,他又露出笑容,一字一句地对穆于道:“我说过了,我没有道德。”
第68章 穆于对周颂臣所说的话以及所展现出来的态度,既觉得十分意外,又觉是情理之中。 周颂臣从来都是这般,行事只管自己高兴,伦理与道德若成为枷锁,就会被他毫不犹豫地尽数抛开。 本以为编造有男友的谎言能让周颂臣对自己迅速失去兴趣,哪知弄巧成拙,倒激起周颂臣的胜负欲,现在也不能承认自己当初撒了谎,只能将错就错,尽量把人冷处理。 将手中的扫把还回去后,穆于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周颂臣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表拎到自己眼前:“这表谁送你的?那杂……咳,李蛰?” 穆于仍觉嘴唇火辣,血管在被吻过的紧薄皮肉下用力跳动,他挣开了周颂臣的禁锢,把手飞快地收了回来,不欲再增加不清不楚的肢体接触:“这是围棋考试的奖品。”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前十名才有。” 周颂臣听到表的来处不如他所想,彻底满意了,随口道:“是吗,这么厉害啊。” 穆于抿住嘴唇,周颂臣总有办法让他后悔自己刚说出口的话。 “我送你的那个呢?”周颂臣像是闲聊般不经意地发问。 穆于指尖抚摸着冰冷的表盘:“在家吧。” 那个被他抛弃了许久,有着穆心兰的家。 当初从医院离开时,穆于什么也没有带,只身一人地逃离。 关于过去的一切,包括周颂臣送他的东西,都留在了那个家里。 说到这里,他们俩不约而同地静了静,周颂臣没有继续追问,穆于也失了闲聊的心情。 穆于回来北市许久了,他反复做好要见到穆心兰的心理准备。 随着时间过去,他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的准备十分多余,穆心兰好像根本没考虑过要来找他。 当初他威胁穆心兰不许找来,然后休学,做尽一切对方不同意的事,还消失了一整年。 说不定在穆心兰心中,他们的母子情谊早已在穆于激烈反抗的那一刻就已了断。 思及此处,穆于并未觉得十分畅快,倒觉自己彻底变作无根浮萍,而心中那块缺失,大概是永远也无法填上了。人生或许本就该有些缺憾,许多事情并非强求可得。 周颂臣看着穆于沉静思考的脸庞,这人的身影拢在夕阳的微红薄光里,有种叫人抓不住的不安感。 自重逢以来,他跟穆于的所有交集都变得很短暂,总感觉不长久,这份纠缠得来,犹如丝线的维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断掉,让人胆战心惊。 正如一年前的那通电话,周颂臣根本不知那是离别前兆。 “穆于!” 穆于游离的思绪被周颂臣的一声呼唤喊了回来,他迷惑抬眼,捕捉到周颂臣眼中飞速滑过的紧张,他问:“怎么了?” 周颂臣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穆于想到宿舍还未收拾的床铺,礼貌拒绝。 他离开病房前,周颂臣独自坐在病床上,病房已经变得昏暗,唯独那双眼睛是亮的,盈盈地追随在穆于身上。 穆于替他亮起灯,周颂臣坐在热闹花丛中,许多人的心意里,神情却有点孤寂,很像被抛下了的,孤零零的影子。 穆于回身将病房门缓缓掩上,合起的缝隙,将周颂臣的眸光一同黯了下去。 房门闭上,音乐声却再次响起,是周颂臣重新用起了音箱。那首他设定成闹钟的小提琴曲,在病房里悠然回荡。 穆于站在病房门外定了定神,硬起心肠没有理会。 路过护士站时,穆于瞧见刚才进入病房查看的护士,对方对上他的眼神,仍有些惊慌。 他的脸颊温度顿时上升,匆匆扭头离开。 穆于走了,周颂臣闲着无聊,继续看书。到了饭点,护士就将晚饭送了进来。与之前不同的是,病号餐旁边多了一份很小的甜品。 好似一口奶油小方上缀了颗草莓,若是将它称之为蛋糕,都有点吝啬,顶多是口点心。 住院后再也没碰到过甜品的周颂臣尝了一口,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得到录音的过程堪称顺利,他听从周颂臣的话,佩戴了隐形耳机。在谢青再一次将他叫进办公室时,将所用工具都带上了。 谢青旧话重提,无一例外是希望穆于能配合商务活动。 大概没想到穆于这样难缠,都被冷处理了将近一个月,仍是不慌不忙,好似不在乎是否能参加比赛。 穆于今日倒是没如以往那般打太极,而是单刀直入地问谢青:“谢经理,签约前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签约马上就安排我为正式队员参加青秀赛,但是签约以后你就说话不算数了,不是吗?” 谢经理愣了一愣,微笑道:“穆老师这是什么话,我们俱乐部提供给穆老师的签约金和签约条件,绝对算得上很优渥的,我以为穆老师是因为这一点才优先选择我们星路棋途。” 和平时一样,谢青从不正面回答青秀赛相关的话题,甚至开始说起穆于:“说实话穆老师你虽然定段赛成绩优秀,可是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二才职业初段,我相信很多俱乐部都会考虑更年轻有潜力的棋手。但我们尊敬穆老师你舍己为人的精神,才选择签下你,可你签约以后不履行自己的合同义务,这让我非常难办……” 耳机里传来周颂臣冰冷的声音:“把咖啡厅的视频给他看。” 穆于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亮出视频,但他还是配合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视频,放到了谢青面前,点击了播放。 咖啡厅的环境音传了出来,谢青和穆于坐在咖啡厅里的画面清晰可见。 视频里传出了穆于的声音,询问是否真的可以参加青秀赛。 这是周颂臣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后期加上了穆于的声音,增加真实性,以免露了馅。 放到这里,穆于点击了暂停,将手机收了回来,看向满脸错愕的谢青:“谢经理,我今天是很诚心地来跟您谈的,大家都真诚一些不好吗?你当初是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签合同,你就让我参加青秀赛?” 谢经理面色红了又青,似乎没想到穆于竟然去调了监控录像,一时端不住游刃有余的姿态,有些慌了手脚:“穆老师……” 穆于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只要我配合商务活动,你就会让我参加比赛,万一你和签约前一样,开始答应得好好的,签约以后就反悔了呢?” 谢青忙道:“怎么会呢,只要你答应配合商务,我这边绝对会立刻安排你参加比赛!” 穆于仍记得自己的任务:“你现在甚至不承认当初答应过我的事。” 他难得用了嘲讽语气,谢青的神情堪称忍辱负重:“话也不能这么说…… ” 周颂臣在他耳边道:“现在转身走,走慢点,给他施加压力。” 穆于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门口,在即将拉开门时,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 从办公室出来,穆于攥着那段录音,跑到了园区的湖心亭上小心翼翼地自己听了一遍,然后再发给周颂臣。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就像拍电影一样,感觉到十分刺激。 在他反复逼问下,谢青总算承认了,可能是因为想着证据已经到了穆于手里,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谈谈,稳住穆于再说。 他和周颂臣的通话并未中断,穆于依稀能听到护士进入病房,要同周颂臣换药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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