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北陆伸个懒腰,目送他没影,这才去裁缝店,接儿子小树。 他几天前去的教育局,找的张文月。 连续过了三天都没动静,付北陆还以为没戏。 这天早晨刚带小树买了早饭,付北陆正给儿子剥卤蛋,手机响。 天气太热。他和小树坐在早餐店外头,风一吹比屋里强点。 付真心坐一边喝小米粥,听见老爸手机响,赶紧跳下来,帮他接听,放付北陆耳朵上。 “你好,付氏二手货。” “你是付真心小朋友的家长吧?”那头说,“我是六实小的教师。” 付北陆一听六实小,赶紧擦干净手,把卤蛋放儿子碗里:“对对,老师您说。” “是这样,前两天呢张主任给我打个电话,说是一个朋友,孩子生日差一天,想念我们第六实验小学。这个事情确实很可惜,我能理解,今年实在管的太严了,能明白吧?” 付北陆一听这话,38度的天都被冷水泼透。 小树在一边拿勺子喝粥,吃一口包子。再配一口爸爸剥的卤蛋,腮帮子鼓囊囊的。 配上那双黑玻璃大眼珠,瞧着像个小仓鼠。 付北陆坐在马扎上,总觉得口干舌燥,米汤都咽不下去。 “喂,你还在听吗?” “……在听,您说。” “哎呦,你这个事情可真是难办呐。”老师又叹气,“今年本来查的就严,你儿子又差一天,生日不合格。按理说就算差一个小时,他也得等到明年再上学的,明白不?” 付北陆嗓音沙哑:“我明白。” 这个电话估计是要告诉他,上学没戏。 今天27号,距离9月1还有四天。 六实小念不了,他干脆去找别的学校,一次性把三万块塞给校长,势必让儿子圆梦。 小树太想上学了,幼儿园不愿意去,只想去学校,还是正规上课的学校。 西街那些孩子都在念书,每天他儿子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市前看哥哥姐姐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戴着小黄帽回家,都会露出羡慕的神色, 连做梦都笑,说梦见自己也去上学,也成为了少先队员。 既然如此,他当爸爸的肯定不能让孩子失望。 付北陆用力搓了把脸,强震精神,准备接受噩耗:“老师,您直接说结果吧,我受得了。” “我意思是你9月1号号早上让孩子来学校,领导要是问,你就说孩子生月大,户口本上写的小。”孙玉珠说,“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讲,真有人问你就说是我亲戚,我们老师每人在本校有一个名额,我儿子念一实小,正好这个名额空出来,就给了付真心小朋友。” 付北陆猛地站起来:“小树可以去上学了?!” 他太激动,膝盖一顶,差点把桌子弄翻。 小米粥撒了1/3,小树也不生气,抽出纸巾把裤子弄干净,桌子和地上也擦干净,然后把纸团扔进垃圾箱。 折腾一圈,等他回来,付北陆已经打完电话。 “爸爸,老师说什么?” “你可以去上学了。”付北陆强压着激动,一把抱住小树,“太好了小树!钱没白花,咱九月一号也是小学生,去念六实小!” “哦,哦,太好了!”小树说不开心都是假的,“我太开心了,我是幸福小孩!” 蹦起来搂着爸爸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谢谢爸爸!爸爸对我真好!” 付北陆一摸儿子小脑袋,“赶紧把饭吃完,我跟孙老师约好了,明天跟她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开学把你分到孙老师班里头,跟着她好好学,当三好学生。” 小树咧嘴傻笑。 笑着笑着,又哇的大哭。 付北陆给儿子擦眼泪,“你哭什么,能上学了不高兴?” “太高兴了。”小树抽抽巴巴,“我真是太幸福了,去学校一定好好上学,当个好人,将来对社会做出杰出贡献……” “打住。”付北陆差点笑出声,“你这不是上学发言,你这是改造宣誓。” 这么好的日子,这么顺利。 付北陆真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不薄:“晚上和你小丁哥一起吃个饭,这事太好了,让他也高兴高兴。” 小树用力点点头,小手捧着碗,一口气喝掉小米粥。 剩下一半卤蛋吃不完,大眼睛瞅瞅付北陆。 当爹的知道儿子要干什么。 无奈,一口吃掉他剩下的半拉包子和鸡蛋,付钱领儿子走。 一路春风满面,那叫一个舒坦清透。
第13章 工业醋精 === 9月1号开学,付北陆琢磨给儿子剪个头发,就去了从头再来。 店里果真热闹。 才9点多,就坐满了来卷头发、染色的姑娘,阿阳他们几个忙的脚不沾地,丁清冬更是端着一只小碗,抿唇调配染膏。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特别好看。 本身冷冷清清的,看着没那么爱笑,也不好接触。 可付北陆知道,小丁掰开了就是一个冰镇的夹心棉花糖。 外头冰天雪地,里头软糯香甜,好着呢,谁都比不上一点。 刘哥也在店里,一瞧老熟人带着儿子来,赶紧给拿吃的:“哎呦,小树啊,今天来店里找叔叔玩儿?” 发廊不买好糖,小树瞅一眼,意思意思,只拿了一个。 也没吃,兜里一装,很有礼貌:“刘叔叔好,我9月1号要去上学了,爸爸带我剪个头。” “上学好啊,上学就能学文化,画图画,画大楼,汽车呜呜跑全球……”刘哥顺嘴念出一串顺口溜,“付老板,先坐会,我亲自给小树剪,保准让他成为最帅的一年级小朋友。” 刘哥算经理,也是总监。 他一出手,15块钱都能翻三倍,变成45。 剪发技术暂且不提,要的价钱真他妈贵。 付北陆把小树抱椅子上,轻轻拍丁清冬:“不用刘总监麻烦,让小丁给小树剪就行,他俩玩得好,熟。” 丁清冬:“……” 小树害怕丁清冬不愿意,大眼睛眨巴眨巴瞅瞅,像个小金鱼冒泡。 丁清冬想骂付北陆有毛病。 他一个理发托尼,什么叫和小孩玩的熟? 对上小树期待的脸又不好意思,又嗯了声:“等一会,我给这个阿姨上完色就给你绞。” 小树乐的大眼睛眯成两弯月亮,乖乖让付北陆给自己系上围脖,坐椅子里一动不动,冲镜子做鬼脸。 刘哥知道付北陆不充钱,这回没费嘴皮子。 找个借口,又开车满世界玩去了。 付北陆在老板椅上坐下,“刘总监挺忙啊,天天不在店里待着,得出去拉业务?” “拉什么业务,刘哥那就是单纯出去玩儿。”阿阳咧嘴,“是不啦丁哥?一个星期咱们上八天班儿,多出来那天全是给刘哥顶的。几个人加班都比他在这儿时间长,就这辉哥也不说他,真是。” 丁清冬没评价刘哥,说:“店里有监控,估计辉哥知道他没好好上班。” 只是人家回安徽探亲,总不能隔老远再劈头盖脸骂一顿小舅子。 “阿辉还没回来呢。”付北陆问,“走了得有半拉月了吧。” 丁清冬不习惯他叫自己老板阿辉,感觉不尊重。 又一琢磨,付北陆三十六,阿辉没他大,从年纪上看叫阿辉确实没毛病。 “有半个月了,不知道那边什么习俗,可能新媳妇怀孕还得再住几天,见见亲戚什么的。” “听说过新媳妇结婚回门,没听过怀孕还要多住几天的。”付北陆感慨,“祖国各省果然奇妙,哪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真挺有意思。” 工作时间,丁清冬每次听他扯淡,都有种不太想理的感觉。 他对客户很耐心,一般别人问什么,也会答。 但怎么说呢,付北陆不是陌生人。 两人上过床好多次,在自己工作底盘跟他聊闲天,丁清冬总觉得别扭。 付北陆倒是想跟他聊:“你这调的什么颜色?还挺好看,改天给我也染一个。” 丁清冬没回答,倒是女顾客觉得他帅,羞涩道:“你也觉得这颜色好看吧?这是我在网上刷到的,问了好多发廊都做不了,还是我姐妹说从头再来的丁老师能搞,我才坐了俩小时车,专门跨省来找他。” 付北陆挑眉:“哟,丁老师技术不错,跨省小美女都来,真好。” 丁清冬:“……” 阴阳怪气的,真想喂他吃一口染膏。 付北陆知道丁清冬不爱说话,被小姑娘问了几句,干脆和人聊。 “这个发色很好看,但是很挑人。” “这个发色确实挑人,不过染出来效果嘎嘎棒。”小姑娘冲他竖大拇指,“你长这么帅,染什么色应该都好看的,哥哥。” 丁清冬手一抖,差点没把染料抹姑娘大脑门上去。 哥哥?付北陆?哥哥? 他眼睛斜过去,不遗余力盯付北陆,心里酸涩如喝了一杯工业醋精。 付北陆还故意逗他,一脸认真夸这姑娘:“你长这么漂亮,弄这颜色肯定也好看。那叫什么,大街上看一眼,就忍不住回头看第二眼,氛围感大美女。” 小姑娘被夸的天花乱坠,捂嘴直笑。 丁清冬受不了,冷冷问付北陆:“你真喜欢这个颜色?染膏还剩两刷子,要不给你糊头上?” “行啊,我没问题。”小姑娘还很大方,“要是这哥哥喜欢,我俩染个同色也行。我的染膏分你一半,见面就是缘,请你染个头。” 付北陆还没说话,丁清冬冷冷拒绝:“他不喜欢。” 小姑娘:“啊?可是他说——” “没有可是。”丁老师搅拌均匀剩下的一点,全都涂在小姑娘头发上,“他不配这个颜色,他是个大黑巧克力,染浅色就跟王八掉荧光染料里一样,很丑。” 付北陆:“……” 小姑娘:“……” 小树歪着脑袋看丁清冬,欲言又止。 察觉小朋友目光,丁老师语气柔和了些:“你也想学你爹,染个头?” “小丁哥哥为什么说我爸爸是王八?”小树发出真诚拷问,“我爸爸不像王八呀。” 付北陆哈哈大笑:“那你觉得爸爸像什么?” 小树戳着下巴想了想,一脸童真,“嗯,我觉得爸爸像树人。” “树人?”付北陆说,“原来我像鲁迅。” 几个妹子明白这是个谐音梗,都扑扑直笑。 丁清冬不知道他们笑什么:“树人和鲁迅有什么关系?” 他和付北陆到底还是不一样。 他没上过学,没学过《朝花夕拾》,《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他甚至不知道瓜和田里的猹是什么梗。 满堂欢笑,所有人都在哈哈。 就连阿阳都很懂眼色地和他们一起笑,生怕别人嘲讽自己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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