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余晓也去路牌下有样学样背着一只手做了几个单手俯卧撑,让陶乐帮他拍下来。 两人笑闹着拍了照,继续骑行。 川藏线的天气变化总是叫人猝不及防,山谷中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爬坡加上冰雨,对骑行者来说是巨大的挑战。 陶乐他们爬坡爬得又累又饿,雨水还受风的影响专挑刁钻的角度钻进衣领、衣角、裤腿,又湿又冷,小半天的功夫全身都被打湿。 就是这样多变的天气,陡峭曲折的地势,使得挑战318的骑士百分之九十都在前三分之一的行程中放弃。 中午的时候,陶乐和余晓到了依山而建的康定小城,吃了午饭穿城而过,继续爬长坡,陶乐在小雨中用力蹬着车轮,大声控诉:“康定没有情歌只有坡!” 余晓跟在他后面,面容隐藏在骑行眼镜和面罩之后,低低笑了几声。 他们不疾不徐骑到下午四五点,到了折多塘的骑行驿站,驿站早已停满了自行车,大部分是老叶他们车队的。 晚饭后,陶乐躺在床上,头部忽然开始轻微钝痛,接着他还出现了胸闷、心悸的症状,起初他以为是冒雨骑行导致的不适,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高反了,毕竟3200米海拔的折多塘,是他和余晓遇到的第一个超过2500米海拔的休息点。 陶乐头疼眼花,全身乏力,想着若是睡着了就感受不到了,可他眩晕耳鸣入睡都困难,难受得想让余晓一拳把他打昏。 余晓在一旁幸灾乐祸,说他是该的。 毕竟陶乐昨天一直和余晓嚷嚷自己怎么还不得高反,没得高反回家后都不好意思吹自己去过西藏,没想到高反在今天等着他呢。 陶乐不敢洗澡,躺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觉得乏力和头晕,余晓陪着他,二人决定在折多塘休息一天,而老叶他们的车队要继续上路,走前来和陶乐道别,留了自己的电话,因为高反这个小插曲,往后的旅途中他们很可能不再相遇。 早晨,余晓从老板那找了几本书打发时间,陶乐的高反有些严重一早上都昏昏沉沉的,他坐床边翻看着,守了陶乐一早上。 中午的时候他先下楼把饭吃了,又抬了碗粥送到陶乐床上。 陶乐病秧秧地坐在床上喝着他送来的粥,说:“好久没被人这么伺候过了。”真像我妈,只是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余晓笑笑:“被伺候得爽吧?” 陶乐很卖面子的捧场:“那必须快爽死了,我晓哥什么人啊?” 余晓对这句话很受用:“改天你也让我爽爽。” 陶乐继续小口喝粥和他凭嘴:“你想怎么爽?”心情大好,他甚至愿意和余晓开点让人想入非非的玩笑。 余晓这边也跟他打太极:“你能让我怎么爽?” 陶乐弯弯嘴角:“这个嘛,等我好了我再告诉你。” 余晓眼神带着戏谑:“让我帮你驮你那20条速干内裤翻一座山那种?” 陶乐哈哈一笑,把碗递给余晓:“说得太明白可就没意思了啊,哥。” 余晓接过,曲着食指朝他头上敲了一下:“你倒是想得美。” 陶乐朝后一仰,躺下吐槽:“哎,我全身都汗透了,这辈子没这么想洗过澡。” “忍忍吧,明后两天看看情况再洗,我把碗送下去,你睡得着就再睡会儿。” 余晓把碗送回厨房,实在无聊又去看老板的小儿子写作业,看着看着就给小男孩辅导起功课来,惹得小男孩问了好几次陶乐哥哥的病什么时候好,明天能不能上路。 晚上他回房间和陶乐聊起这个事,陶乐差点笑得从床上翻下去,说:地狱空荡荡,余晓在人间。
第9章 前篇-第八小 高原反应让他们在折多塘多待了一天,隔天早上陶乐醒来已经没有不适的感觉,他们继续骑行,今天要翻越的是陶乐一直期待征服的4300米海拔的折多山。 一路爬坡,依旧是绵延不断烦不胜烦的小雨。和之前不同的是随着海拔高度的逐步提升气温也越来越低,陶乐没有带抓绒的冲锋衣,余晓就把自己黑色的抓绒冲锋衣让给他,自己则是穿了另外一件略薄一些的冲锋衣,内里加了一件轻薄的羽绒服。 陶乐的高反刚好转,余晓担心他高反复发,于是带着陶乐爬得很慢,每骑一公里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上路。 骑到折多山垭口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不同程度的湿润了,但这阻挡不了陶乐和余晓的激动。 折多山是有“康巴第一关”之称的关隘,是进入康巴藏区的第一关。 海拔4300米的折多山垭口,黑色的岩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藏文,大风夹杂小雨把陶乐的脸吹得生疼,随处可见的经幡随风飘荡,被呼啸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纵使风雨再大,折多山藏族的白塔依旧宁静的矗立着,扎实地告知游客已经进入藏区这个事实。 在刻着折多山海拔4298米的石碑旁,余晓将自己的行李卸在地上方便两人将自行车举过头顶让陌生游客帮忙留影。只是今日的垭口气候不好,雾气很大又下着小雨,纵使两人再怎么激动地举高自行车呈现在照片里也一副沧桑如狗的模样。 陶乐总算征服了梦寐以求的折多山,加之进入藏区着迷于异域风情,他在垭口待了快一小时兴奋劲也没下去。 他拉着余晓问东问西:“你看得懂藏文吗?” “你说呢?”余晓身上都湿透了,浑身冷得要命,但看陶乐开心的样子只能强忍着不适。 “总觉得你什么都懂,就顺口问问了。”陶乐嘿嘿一笑,绕着白塔转了两圈:“这个白塔叫什么?” “就叫‘白塔’。”余晓弯着腰开始把地上的行李又装回车里,他捆行李架时,发现自己的手行动起来有些难以协调,估摸着自己这次真是被冻着了,再让陶乐开心几分钟就下山。 陶乐惊讶地“啊?”了一声:“就叫白塔?” “是啊。”余晓直起身,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开始急促起来。 “我发现藏文长得挺有艺术感的。”陶乐弯腰端详那些垒起来的黑色岩石,然后回头看了余晓一眼,正想提问,却突然发现余晓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全身正在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 陶乐走近问:“余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说着用手探了探余晓的面颊温度,极为冰冷。 余晓说话都有些打磕巴,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失温了,回道:“陶乐,我们……得下山了,我想我大概是失温了。” 一句话吓得陶乐瞬间从先前的亢奋中抽离出来,拉着余晓即刻动身下山。 这次换余晓骑在前面,陶乐在后头照应,以便时刻观察余晓的情况。 两人刚开始进入下坡路段,陶乐就看着余晓的自行车不受控制地往下冲,速度飞快。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热烘烘的都是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砸向他的胸腔。 他立刻站起身提升踏频,朝着前方吼道: “余晓!” “余晓!” “余晓!快停下!” 陶乐大声喊着余晓的名字,可任他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很快余晓消失在陶乐的视野中。 陶乐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也拼了命加快自己的速度,即便知道这样很危险也顾不了许多,站起身左右摇车俯冲加速。 他蹬得奇快,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极速后退,为了避让过往车辆他几乎是贴着树骑,路边探出的枝桠频频拍打他的手臂也丝毫不觉。 等他再看见余晓,已经下到了山谷中。余晓停着车等在路边,面罩和骑行眼镜都摘了,远远地望着他。 余晓没有发生意外。 这让他长长舒了口气,追赶过程中嗓子因为过度呼吸,此刻已经有淡淡地血腥味在他的喉头蔓延开。 陶乐把车停在路边,把骑行面罩拉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双腿又木又僵,但他此刻已经注意不到自己身上的种种变化。 从看见余晓那一刻起,陶乐就一直望着他,直至走到余晓跟前。 他真怕余晓再像刚才那样任他怎么大喊还是消失在他的眼前。 余晓注视着陶乐,身后的行道树左右摇晃,树叶沙沙作响。陶乐像一道闪电,又像一阵捕捉不了的风行至他面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陶乐惊魂未定的模样使他的心被揪紧,一股酸涩又让他热泪盈眶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被另一个人如此珍惜。 陶乐,我很安全,看见你朝我飞奔而来的模样,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看见你,我真的好高兴。 陶乐的手搭上余晓的肩膀,呼吸没有刚停下来那会儿急促了,只是心脏还在轰鸣,提醒着他刚才的路途有多么惊心动魄。 余晓的脸像是刚恢复血色,他一只手撑着车,看着陶乐声音暗哑道:“嗨。” 陶乐叹口气,把余晓揽到怀里,用力抱着,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好你没事。” “让你担心了,抱歉。刚刚我真控制不住自己,大脑跟灌了铅似的,只想飞快逃离那个冻死人的区域。”余晓任他抱着,用自己的手臂拢住陶乐的腰,慢慢收紧,说着抱歉。 陶乐安抚性地拍着余晓的后背,却更像是安抚自己因过度恐慌而要跳出来的心脏。 “我后面要是骑不动了,你还得背我到西藏呢,你可别把这件事忘了。”陶乐的声线里还能听出因后怕带来的颤抖。 余晓轻轻笑了下:“不会忘,我一直记着呢。” 雨已经停了,受到焚风效应的影响,山谷中很温暖。 在谷中休息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一切安好后,二人才放下心来,悠悠然骑着车欣赏沿途风景。 折多山背阴面山谷的风景与刚刚惊心动魄的那一侧完全不同,这一面蓝天白云,阳光明媚,视线所及皆是蓬勃生长的绿色,空气都是让人感到舒适的温暖。 或许是正式进入了藏区,山谷中开始出现一堆接一堆的玛尼堆,有的在路边,有的在山坡上。 玛尼堆,藏语称“朵帮”,也被称为“神堆”,是垒起来的石头之意。 在藏传佛教地区,人们把石头视为有生命、有灵性的东西。藏区各地的山间、路口、湖边、江畔,几乎都可以看到一座座以石块和石板垒成的祭坛,这些石块和石板大都刻有六字真言、慧眼、神像造像、各种吉祥图案,每颗石子都凝结信徒们发自内心的祈愿。 也从这一天起,陶乐他们开始看到黑色的牦牛,他们骑车经过时,牦牛都不屑于看他们一眼,专心低头吃草,懒懒散散地摆着尾巴。 余晓想起还没出发前在火锅店被陶乐打趣“跨物种审美”的那句话,对陶乐说道:“看来我还是不够帅啊,这牦牛直接把我无视了,草的吸引力大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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