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还行吧,今天到新沟了,现在在驿站和另一个车队聊天呢。 杨辰:你那队友还跟着你呢? 余晓:是啊,今天还在路上脱水了。 杨辰:你不是说找机会把他劝回去,再不行丢给其他车队带得了,反正你一个人照样能骑到。 余晓:算了吧,他今天刚学会升大盘换挡爬坡,万一车队嫌他麻烦把他撂路上。 杨辰:卧槽,这人变速都不会!谁给他胆子上来就骑318!小白中的小白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关爱他人呢?要是以前遇着这种人,你肯定会把他劝回去,他不回你就自己打道回府,这才该是我认识的你。 余晓看了陶乐一眼,陶乐这个时候和骑行队的两个小姑娘聊天聊得正嗨,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比跟他单独待在一起时腼腆一些,聊着聊着发现余晓在看他,还抬起下颌挑衅地睨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余晓: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杨辰:艹,你装同性恋装上瘾了你?林麦跟你表白都过去一年了,你现在发现自己喜欢男的了?别闹,你这样我害怕。 余晓:放心,目前跟你还是同一条道上的。 杨辰:目前? 余晓没有回这条信息,把手机踹回裤兜,继续听来自五湖四海因挑战318而聚在这里的骑友聊天。 这个骑行队伍不是一开始就约好的,都是路上的散客聊得来就组了队。一撮人站的站蹲的蹲,兴致盎然地聊着自己去拉萨的理由和契机。 队长老叶之前是空军,退役后开始骑行,加入这个队伍的时候已经环中国骑了7000公里,用他的话说,骑了这么远,现在就连蛋蛋上都是老茧,已经不用穿骑行裤了。 队伍中还有对父子,父亲老张是一个矿工,老婆也在矿上工作,但是下矿时被埋在了井里。老张为着散心,顺带带儿子历练历练,骑上了318国道。 陶乐听着这个故事红了眼,他妈妈去世时他和这个男孩一般大。 刚刚和陶乐聊天的那两个飒爽的女孩小颖和阿雯,是最早和老叶组队的。小颖潇洒地介绍阿雯是她的伴侣,和家里人出柜后就断了联系,两人计划骑完川藏线就去环欧。 这对同性情侣是陶乐除了自己以外认识的唯一一对,知晓她们的关系后不由得感到意外,他虽说是喜欢陈之航的,但更远的未来还没仔细考虑过,更何况陈之航这辈子也不会爱上他。 其实他不确定自己算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同志,毕竟自己似乎没有对其他的同性有过好感,这么想着他无意间看了余晓一眼,余晓碰巧也看向他,二人视线相撞,陶乐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避开这道视线。 话题换成稍胖一些的中年男子老吴,创业把裤衩都赔穿了,现在还背着200万的债务,怕连累未婚妻,解除婚约后就启程去往西藏。 还有另外三个独自去西藏的大学生,两男一女,今天刚加入了这个骑行队伍,和陶乐一样是为情所困。 话题转到余晓,众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两眼放光。 余晓的外形太出挑,气质又独一份,话不多,平时都是在一旁当捧哏,别人和他开玩笑,他也会笑着回几句,但从不会挑起新的话头。 不主动,不拒绝,在众人心里是个谜一样的大男孩。 余晓笑笑:“我说我是为了装B来骑的川藏线,你们信不信?” 众人发出“嘁”的一声。 陶乐随着大流嚷嚷,调侃着:“你这人嘴里有实话没有了,之前跟我说是太帅了向你表白的人太多太烦恼,又说是拉萨漂亮得你心驰神往,现在怎么变成装B了?” 众人发出起哄的笑声,余晓卖关子似的回应:“其实是为了庆祝吧。” “庆祝什么?”陶乐觉得这个理由大概率是真话了,刨根问底道。 “庆祝我考上大学咯。” “……”陶乐沉默,随即抬高音量:“考个大学需要骑2000公里庆祝吗?” “我好像没告诉你,今年是我第二年高考。第一年连一本线都没够着,今年考了全省50名。”余晓摸了摸鼻子,“你说,这值不值得庆祝?” 陶乐震惊了一下,握拳敲了敲余晓的前胸,伸手勾住余晓的脖子咧着嘴笑道,:“你这么厉害?那……肯定是值得的!” 大家都替余晓开心,吵着今晚必须开几瓶酒。 叫小雯的女孩,吐了吐舌对余晓说:“原来你和陶乐不是一对啊,我和小颖还从第一天就开始猜你俩是情侣。” 陶乐眉头皱得紧紧的,赶紧松开挂在余晓脖子上的手,语气里带着笑:“闹呢?” 余晓大方揽过陶乐的肩膀:“现在还不是,等骑行结束的话,”余晓看了陶乐一眼,“可就说不一定了。要是在一起了,我挨个通知,请客吃饭啊。” 陶乐心道,直男可真是可怕,什么玩笑都敢开。他大方不了,毕竟自己不是真的异性恋,一下脸就红了,把他的手拍掉:“滚滚滚。” 周遭的人吹着口哨起哄:“那你们可得快点啊,我们等不及要吃大餐。” 一阵闹腾结束,众人深情并茂地总结道来骑行川藏线的,大部分还是脑子不好使。 虽然大家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聚在这里,天南地北地扯,再悲伤的故事都三言两语带过。 但人都一样,人前能轻松释然,踩着轮子挥着汗水时,那些放不下沉重的心事只有起伏的坡道和连绵不绝的山峦可知。 话题不知怎么转的,提起陶乐今天爬坡爬得狂吐不止,居然是因为不会换挡。一众经验丰富的骑行大神面前,陶乐讪讪一笑,避开风头躲进驿站的厨房帮老板娘择菜。 八点多开了席,骑行队伍里的父子二人坐在陶乐身旁。十岁的小张是个野性十足的小鬼头,老张说别看他白白胖胖,骑起车来可凶哩,经常在公路中间骑一条S型,然后忽然来个回头漂移。老张聊起自己的儿子神采奕奕,眼睛里都是光。 陶乐知道这个父亲对儿子爱得深沉,不由得想起陶越。 陶乐的妈妈杨心去世时,陶越天天闷在家里喝大酒,精神差到大半年的时间注意力无法集中,不能工作。杨心去世的事使他变得沉默寡言,父子俩一周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陶乐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就去陈之航那偷偷掉眼泪,可以说母亲去世的那段日子他是靠陈之航的陪伴熬过来的。 直到林玲出现,陶越一蹶不振的日子才算过去。林玲在杨心去世的第二年,成了陶乐的后妈。 陶越娶林玲后,陶乐曾短暂地恨过他。他恨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家挤进一个陌生人,他恨他爸往前看了,而他妈妈永远停在过去。 他恨陶越用两年的时间就把杨心忘了。 自从林玲住进家里,陶乐要么去陈之航的房间打地铺,要么就去网吧通宵,总之不到要生活费的时候,就不跟陶越打照面。 他怕回到那个家里。 他还想着,杨心如果看到他们的幸福快乐再也和自己无关,会难过的。 就这么混了两个月,陶越在他回家要生活费的一天,把门锁上了。 陶越坐在沙发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回家住,好不好?”
第7章 前篇-第六小 陶乐站着,沉默以对。 “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妈,可我是个俗人,庸人,不走近新的感情,我……我真的没法儿往前看。每天回到家见着你妈的遗像,我就在想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前半年梦里全是你妈,后半年她一次也不曾到我梦里来。我喝酒抽烟,都想让她到我梦里来劝劝我,但我梦里梦外都见不着她。”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在两年的时光里极速衰老,整张脸因情绪激动高涨而通红,泪和汗一起混在脸上。 直白的字句不像是要说给儿子听的,他对亡妻隐秘的爱意和思念像悬停已久的乌云,落下几个雨点后,失控地噼里啪啦争先恐后砸进陶乐的胸口。 “但我不能永远消沉下去,儿子,我还有你要养,我还要看着你念高中,考大学,结婚,生子。”说到后头几句,陶越已经哽咽到几度失语。 他把手中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中年人的疲惫显露无疑。 陶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是不爱你妈了,”陶越抹了把眼泪“我是还爱着……” 陶乐默默流着泪,一言不发。 “别为难你林阿姨,她是个苦命的女人。要是你还是不愿意回家住,我和你林阿姨可以搬出去,你还是回家来。” 陶乐从桌上拿了钱和钥匙,往门外走:“我再想想。” 陶乐考虑了一周,其实他很明白他爸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能遇到一个人不容易。 后来回到家和陶越林玲聊了一夜,最后对林玲说:“阿姨,你能来我挺开心的,我和我爸两大糙老爷们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陶乐想起一句话,面对也好,逃避也罢,都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你我不过凡夫俗子,风暴所到之处,要记得放自己一条生路。 想起往事,陶乐内心有些难受,看着老张父子二人的亲呢,那几缕难过顷刻间消散了。 他突然想起来陶越今天给自己打过电话,但当时吐得厉害没有回,打算等吃完饭洗了澡回房间给陶越报个平安。 今晚的饭桌上还真开了几瓶酒,明天要翻越川藏线的第一座山峰:二郎山,陶乐怕自己宿醉蹬不动,没敢多喝,不过一旁的余晓似乎喝得有些微醺,眼里含着醉意,雾蒙蒙的,跟同桌人聊天时,余晓的手总是随意搭上陶乐的肩膀。 又吃又聊,众人散席已经是夜里十点半,陶乐怕陶越睡了,进房间没忙着洗澡就给陶越拨过去,没有避开余晓,余晓仰躺在床上玩手机,也没急着洗澡,大概是真醉了。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陶乐拾了个枕头垫在腰下靠着床问:“爸,睡了吗?……那还真是巧,赶着了,嗯……挺顺的,风景嘛……没进藏区,这几天都没啥看头……累啊,今天爬了90公里的坡,半条命都丢路上了……不可能的,我不回去,我爬也要爬到西藏。而且,我朋友答应我了,后面我要是骑不动背也把我背到拉萨……你还别不信,我这朋友厉害着呢,全马三小时内就能跑完,他之前还一个人从北京骑到杭州,全程1300公里!” 余晓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陶乐,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玩手机。 “所以你就放心吧……啊你遇着他啦,在哪遇到的?……噢,我们啊,没吵架……他问起我了吗?……那行,反正你后面再遇着他,别跟他说我来西藏了……我们真没吵架,骗你干嘛……行了挂了啊,后面我再给你打,你早点睡吧,我也要睡了。嗯,挂了。” 余晓听着后面聊的这一段,觉得八成和陶乐的告白对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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