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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晓缓缓把画着陶乐的这一页撕下，夹到了速写本的其他空白页面中，没说话。 “清醒一点，你之前假装出柜和你真的成为同性恋所要面对的压力是不一样的。” “我懂。”余晓手中的速写本被风吹着翻了几页，又停在了陶乐的素描画像那一页，余晓倚着靠背，紧抿着嘴唇把本子合上。 杨辰焦躁地刨了几下头发，他现在还清楚记得高三时那件事情发生后，余晓无所谓地“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而因此遭到的冷眼和回避。 那时，他和余晓无论走在学校的哪里，都能听到周遭的窃窃私语，谣言能一天变好几个版本，比如林麦和余晓搞在一起，两人会在午休教室无人时释放一番，要么是他和余晓谈了好几年了，林麦横叉一脚，更离谱的要数造谣他们三个人一起乱搞。 对于杨辰来说，他和林麦的关系也没多好，很容易置身事外。但对余晓的影响可就有些大了，以至于最后一个月余晓都没有来学校上课，高考成绩出来更是一本线都没上。 “林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余晓，你不能一直被这件事困住。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那件事演变成后来的样子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即使你让自己去喜欢一个男生，也只是在骗自己，那个人不是林麦，你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情感都不会救赎林麦，他已经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你也该往前看了。” 余晓摇摇头，盯着远处的山，声音幽沉：“与林麦无关，我比你还清楚林麦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且，”余晓顿了顿，说道：“算了，没什么。” “而且什么？” 而且我对陶乐无论抱着什么感情，都不会得到回应，陶乐又不喜欢我，你这些担心太多余。 余晓没把句话说出来，只是耸耸肩道：“我对他，大概也只是有点好感，你不用这么紧张。你不是要换个地儿吗？还换不换？” 杨辰一脸严肃地站起来：“你自己的事自己掌握好分寸。” 余晓把东西放椅子上，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左右拉伸着：“尽量。不说这个了，我回去拿一下相机，你要挪位置就挪吧。”余晓拍拍杨辰的肩膀，转身往民宿去。 他沿着曲径通幽的鹅卵石路面走，脚步很快，内心不似表面这般冷静，自他看到刚刚那张素描后，他就确定事情开始有些不受他控制了。 但他明白，他于陶乐而言不过是比普通朋友稍好一些，而且他们大概会有一年见不到面。 只希望时间能解决一切吧，他心想。 余晓回民宿拿了相机，又带了点吃的回到方才钓鱼的湖边，只见杨辰拿着个渔网弯腰蹲在捞着什么，动作不像在捞鱼。 他走近问道：”怎么了？” 杨辰紧张地直起身支支吾吾道：“抱歉啊，你手机刚才……被我不小心弄掉了。” 余晓一挑眉：“湖里？” 杨辰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我捞了半天了，没捞着，我重新给你买一个吧，多贵都行。” 余晓闭了闭眼，手机什么的无所谓，重点是里面存着一部分他和陶乐去拉萨路上拍的照片。 他冷静地把相机递给杨辰，又把外套脱了丢在岸边，问道：“掉在哪个位置？” “你想干嘛？” “下去找啊。” “你疯了？这个湖很深，你这样下去太危险了，手机重买一个不就行了。”杨辰拦着余晓说。 余晓斜着看了杨辰一眼，说：“别再说些有的没的，问你掉哪儿了？” 杨辰不敢再劝，指指湖面说：“这儿。” 余晓蹲着岸边看了看，今天的湖水也许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有些浑浊什么都看不清，但好在掉下去的位置离岸很近，水估计不是很深。 他扶着岸下到湖水中，湖水的冰凉激得他打了个冷颤，下水之后他欣喜地发现情况其实挺乐观的，因为他双脚能稳稳站在地上，湖水刚没过他的前胸，这样找起来更容易些。 然后，他每隔两分钟抬头换口气，埋头探入水中寻找起来，杨辰不敢让余晓离开他的视线，只能站在一边用手机联系这个风景区的值班人员，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打捞。 余晓在湖水中摸索了快一小时，除了一手淤泥什么也没摸到，他冲着杨辰喊了一声：”杨辰，联系上帮忙打捞的人没有？” 杨辰愕然道：“值班的人告诉我，今天打捞的人不上班。” “艹。”余晓骂了句脏话，又探头进入水中，他的皮肤早已适应湖水的温度，但松软的淤泥使得他的脚完全被包裹，每提一步都异常费劲。 杨辰也把外套脱了，下到水中。 余晓仰起身指挥他：“这边我来吧，你往那一片看看。” “好。”杨辰应了一声，埋身摸索起来。 又是半小时过去，本该是多云的天气，在这时不争气地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落在湖面晕开一圈接一圈地涟漪，使得这项任务的难度大大增加。 “明天找吧余晓，下雨了。” 余晓拧着眉把头发束在脑后扎紧，摇了摇头：“你先去岸上吧，我再找找这边。”说完又在湖底摸索起来。 杨辰当然不敢一个人上岸上去，也闷头继续找起来。 大概在雨中淋了二十分钟，总算让余晓在湖底的淤泥中把手机摸到了，他捏着手机费力地爬上岸，又伸手把杨辰拽上来，然后脱力般一头栽在岸边躺着，任雨水肆意砸在身上。 他望向天却看不清天空的色。 但这大雨让他望进自己的内心，那湿漉漉的藏在心底的不愿承认的害怕承认的情感。 杨辰看着他，大口喘着气：“你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的资料吗？” 余晓释然地躺着，笑了笑：“去拉萨路上拍的照片啊。” 杨辰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冷声道：“你是真的疯了。” 两人带着一身狼狈回到民宿，冲了个热水澡，洗澡的时候余晓才发现手心被玻璃划了一个大口子，伤口已经发白，刚刚在湖里愣是没注意到。 此外他的头发也不知粘了什么东西，全部黏在了一块，他只能走出房间找到剪刀把打结的部分全剪了，想着等回家后再修理整齐。 余晓包扎完伤口，又把头发处理好，再把晚餐解决好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九点了。 他顶着狗啃一样的头发和杨辰一人裹了一床毯子坐在民宿的天井里喝茶聊天。 瓢泼大雨之后，夜空明净，空气清润。 杨辰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余晓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那个骑友。” “他又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等咯。” “等什么？” 余晓笑笑：“等我什么时候对他没感觉吧。” “你别陷太深了。”杨辰握着茶杯叹口气。 余晓没有回应这一句，而是在良久的沉默后说：“明天我先回去吧。” 杨辰眼神晦暗不明：“随你。” 隔天一早，余晓收拾好东西，杨辰也没了兴致索性跟着余晓一起下了山，开车把余晓送回家。 余晓回家躺了两天，手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痛了，他忽然想起陶乐的生日礼物，思前想后决定拼个ATX660的乐高模型给他。 他希望陶乐能在开学前收到这个礼物，那么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但余晓不确定找零件要多久，可能有些散件只能从外国的乐高玩家手中买二手的，邮寄到国内必然要花很久，他只能缩短前期建模和绘制图纸的时间。 后来余晓花了一周的时间在Lego studio上搭建好模型，又熬了几个大夜绘制零件拆解图纸，210个零件找起来也没那么顺利，尤其他配的一些小部件，最后是在Bricklink上从几个不同的外国玩家手中买齐的。 余晓总算赶在陶乐开学前把这个礼物准备好，他找了一个便签纸思考了一会儿祝福语写点什么，最终落下几个字：陶乐，生日快乐，希望你的爱车不再被偷。 写好后折成四四方方的模样放在了包装盒底部，他看着眼前拼搭好的等比还原ATX660的乐高模型，突然回过味来，自从离开西藏他每天都在想念陶乐，制作这个模型的每一秒他都想象着陶乐看到成品时的表情。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捏成个拳头又缓缓松开，掌心的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心道，完了……我果然喜欢陶乐。 而且已经深陷其中了。 余晓想着他们曾经相拥时，陶乐把他按在怀里的力度，那个让他的心乱了一拍的掌心相贴的牵手，还有浓稠的夜色里，从心间肆意蔓延出的占有欲。 他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压抑在心底的、不敢去承认的情感已经发酵成热烈的爱意。
第25章 中篇-第二十四小 那晚和陈之航分别后，陶乐回到家便开始研究他的新手机，研究到凌晨才捂在怀里睡过去。 后来几天，他从川藏回来的疲惫也消散了许多，又一股脑地潜入游戏世界，把《使命召唤2》全通关了，就在他思考要不要购买《使命召唤3》的时候，陈之航的打工生活也画上了句号。 离开学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两人都无聊又凑到了一起，聚在陶乐的房间，陶乐打游戏，陈之航就在一旁看书，偶尔也凑到电脑前看上几眼，每到这个时候，陶乐就激动地跟他吹嘘自己的狙打得有多好，比如对提前量和下坠的判断是多么精准，陈之航只是站在一旁轻笑几声。 其实当夜晚看到窗外的月亮时，陶乐会时不时想念余晓，怀念在318骑行的日子。在他下单《使命召唤3》后，还给余晓发了信息，推荐这个主机游戏，但余晓没回复他。 陶乐以为他是太忙没看到，直到大学快开学那一周才收到余晓的回复，说手机在去钓鱼的时掉水里了，刚换上新的，又说给陶乐准备了个新的生日礼物，邮寄到他家，让他注意查收。 陶乐想了想余晓应该是拉萨那天填物流单子的时候看到了他家的地址，他牵了下嘴角按着屏幕回了一条短信：你是真实在，之前还以为你随便说说呢，等你过生日我也给你送啊。 余晓：实在就叫声晓哥我听听。 陶乐：no 余晓：离了318本性暴露了啊，陶乐。之前不是叫得挺顺口的？ 陶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要去打游戏了，你快点买XBOX360，《使命召唤3》不在PC发售。 余晓：《使命召唤2》我都没通关呢。 陶乐：我最高难度一命全通关的，只花了四天，你叫声哥，我教你啊。 余晓：2000公里的包终究是白驮了。 陶乐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然后回复道：哥，我这么知恩图报的人肯定教你啊，你卡哪了？ 余晓：哈哈，美军战役奥克角那关吧。 陶乐：这关确实有难度，我都差点被手雷炸死，你狙玩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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