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有关陶乐的情景此刻都涌现出来,陶乐总是等他,等他下课,等他放学,等到他时眼里笑里都是明媚,他怎么好怪他呢。 陈之航看向陶乐哑然道,“我没怪过你,我只是想你能有一个人好好爱,你没有让我为难,你也不用为难,以前都是你等我,所以我就想,就想这次我等你,等有一个人能好好爱你。” 听完,陶乐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释然,打哈哈笑着说:“别苦着脸了,年轻人,都没见过你这么感性的时候,我有罪。”说完他扯过陈之航用力抱了一下,“来给小爷抱一下,”然后哐当拍了一下陈之航的背,松开后看着陈之航的眼睛说,“友谊长存。” 嗓音沉稳坚定。 陈之航笑了,语气是冷的:“友谊长存个屁。” “文化人说话文明点。明晚小爷就去约会了,倒是你,僧多粥少,你可快去和你们班的男生执手相看泪眼吧。” 陈之航被这人嬉皮笑脸地逗笑了,尽管前一秒他还在想你告白那天怎么不说友谊长存。这是两人第一次摊了开说这件事,每次都是用“还是朋友”掩盖些许变了质的友情,彼此太珍重这份来之不易情谊,怕一不留神就刺痛对方敏感的神经。 “你明晚去约什么会?”陈之航问。 “就跟论坛里认识的一个人看看电影吧。” “还是网友?” “放心吧,我们学校的,还是你们建院的。不放心,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啊。”陶乐揽上他的肩。 陈之航拒绝道:“不一起,你可别玩脱了就行。时候不早了,我图还没画完,先回宿舍了。” “只是先见一下,看完电影我跟你汇报。” “嗯,那我走了,你也回去找点有意义的事做,懒不死你,期末挂科我可不管你。” “好,知道知道。”陶乐送佛一样把陈之航送走。 看陈之航走远了,陶乐的表情才冷下来,回程的路上,秋天的凉风吹得他发冷。 他的脚步放得慢而重,回寝室15分钟不到的路程,他走了半小时,进了宿舍楼,他也没有回寝室,而是径直上了顶楼,两手搭上顶楼的防护栏,把头搁在手臂上,看着远处铅质的流云,任楼顶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散乱,他想起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和陈之航在教学楼顶楼背书,清晨时能看到整个城市慢慢苏醒,太阳从深沉的红色渐渐变成暖洋洋的橙色,把大地照得发亮。他和陈之航不约而同地有个怪癖,喜欢听车辆碾过柏油路的声音。空旷的楼顶犹如一个扩音器,使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偌大的城市让他感到寂寥,但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不管凌晨几点总能听到车流声,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有一个落寞的人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正开车去出差,赶赴另一个城市签一个重要的合同,亦或是经历了几周的忙碌拖着疲惫的身躯想要回家和亲人团聚。每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就会透出一丝丝温情,在这一栋栋大厦争相比附落地的城市里,人们挣扎地活着,内心好像已经变得坚硬,又为了所爱变得柔软。 陶乐就这样听着车流声,八九点的校园,偶尔还会看到一群人从楼下笑着走过,看着连成汪洋的建筑与变幻莫测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他忽然很想给余晓打电话,但又找不到理由,毕竟自己去见网友的事,跟余晓无关,所以他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放下余晓吧,如果还想继续和余晓做朋友的话,别再进一步。 陶乐这么想着,刨了刨自己的头发,拿出手机破罐子破摔,爱怎么怎么吧,他上了论坛找到和Alex的聊天框。 撒尼铁塔:周六应该是没事了,看什么电影? Alex:闪灵,看过吗?美国拍的悬疑恐怖片,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类型,年代挺久远的了。 陶乐的童年都是火影、死神,七龙珠,这种烧脑的电影根本不爱看,但他目前急需转移注意力。 便回复:没看过,随便看看吧。 Alex:感谢赏光,明天下午5点17栋楼下见。 撒尼铁塔:嗯。 陶乐夜里东想西想地失眠了,周六躺尸至正午,室友给他带了一份饭,浑浑噩噩过了下午。 入秋之后天黑得比较早,五点过,天黑压压的,陶乐刚到17栋楼下,就飘起了一点毛毛雨。他杵着腮帮蹲在宿舍楼的房檐下,看着打伞的人一个接一个匆匆从他身边经过。 他有些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要和一个陌生同志见面,还答应去看电影,这种事撂到以前,想都没法想象。陶乐心烦得揉了揉脸,他只明确了一点,他对今晚要见的人不感兴趣,对那部电影更不感兴趣。否则不会连对方名字都没问,也没问对方今天会穿什么色的衣服。 等了半小时,雨还在飘,天差不多黑了,路灯没亮起来,他已经盘算着回寝室,但却远远留意到一个没打伞穿着白色短袖T恤浅色牛仔裤的男生,一种特别强烈的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见一辆车从那个人面前驶过,车灯照出细雨漂浮的痕迹,那人往后稍避让了一下,陶乐甚至觉得这个避让的动作也很眼熟。 接着这个人到了马路对面,看着陶乐笑了。 陶乐看着几个月不见的余晓,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只是傻愣愣地站了起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第28章 中篇-第二十七小 余晓注视着他,走向他,走到他面前。 余晓把头发剪了,短短的碎碎的散在额前,比之前长发那时看起来更酷一些,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特别爽朗有少年气。 陶乐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啊,怎么是你?” 余晓摸摸陶乐的头,笑道:“傻了?” “Alex是你?” 余晓又是一阵笑:“是啊。” “你他妈玩儿我呢,余晓?”适才的震惊散去,回过味来的陶乐开始感觉有些生气。 “这就是缘分来的时候就像泥石流,挡都挡不住,我也是后面你提起使命召唤我才发现的啊。” “你知道是我怎么不早说?”陶乐气得往前走,尽管不知道走去哪。 余晓从身后拉住他的手臂:“生气了?” “眼睛瞎是不是?气炸了看不出来吗?!”陶乐停下来看着他。 “那我和你道歉,对不起。”余晓认真道。 陶乐把手臂抽出,不耐烦道:“算了,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帅吧?” “你可要点脸吧。”陶乐看着余晓的笑容,瞪了他一眼。 余晓看着他,语气有些不正经:“陶乐,这么久不见,火气这么大啊?不先来个久违的拥抱吗?” 雨比刚才又大了一些,陶乐白了他一眼:“雨下这么大,抱个屁,去哪?” “先等我回去换个衣服顺带拿把伞吧,昨晚兴奋过头失眠,今天睁眼就五点多了。” 这个人怎么每说一句话都跟要深情表白一样,陶乐按捺住心里的悸动:“你住哪栋?” “我不住宿舍,住17栋对面的教师公寓。” 陶乐有些疑惑:“怎么不住宿舍?” “不习惯和别人住。” 那之前怎么习惯跟我住呢?陶乐没把这个问出口就等于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问题说出来,只道:“那走吧。” 陶乐跟着他到了教师公寓,余晓站在玄关把灯打开,陶乐这才看出房间布局,是套不大的两室一厅,70来平,装修偏冷色调,家具不多,余晓的那辆鲜红色崔克停在一米宽的阳台上。 余晓拐进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顺手递给陶乐一个吹风机,又拿了一件长袖深蓝色圆领卫衣让陶乐穿上。 “刚才出门太急都没注意有没有下雨,这衣服是刚洗的,你换一下。插座在那,换好衣服记得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说完接了一杯热水放茶几上,“喝点热水,我洗个澡,五分钟,很快。” 浴室不一会儿就响起哗哗的水声,陶乐打量着四周,把自己潮湿的T恤脱了,套上了余晓的卫衣,余晓虽然比他高个六七厘米,但衣服他穿上身后倒也没大多少。 卫衣刚套上,他就闻到了熟悉的缅桂加雪松的香气。 说五分钟就真的不多一分一秒。余晓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问:“电影还看吗?” “你票买了?” “是啊。” “那还是去吧。”陶乐把吹风机递给余晓说。 “吃不吃面?我煮两碗面,吃了再走?” 陶乐应了一句:“也行。”他看着余晓绕去厨房烧热水,又走进浴室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阳台的洗衣篮里,接着去浴室吹头发,吹干了才去下面。 等煮好了,余晓把番茄鸡蛋面抬到客厅的矮机上,递给陶乐一双筷子。 陶乐屁股挨着沙发边,躬身吃着面问:“你一个直男在同志论坛里瞎逛什么?” “了解一下你啊。” “有毛病啊,打入内部?还了解得这么清楚,连哪个学院gay多都知道。” “也是别人跟我说的,我不常逛,也就登上去三四次吧,还有两次在跟你聊天。” “噢。”陶乐吸溜着面,觉得味道还不错,但他不想夸余晓,看了眼余晓说:“习惯了你长发邋里邋遢的样子,现在有些不习惯。” “过一阵就习惯了。”余晓蹲在他对面,抬起碗喝了一口汤。 “还是长发好看些。” “短发不好看?”余晓看着他说。 陶乐抬起碗,回避视线:“非常一般。”他其实觉得余晓又帅出了新方向,但他确信自己丝毫不想夸余晓。 “对了,你今晚见到我都不感动?” “感动啊,真是太好了,明年暑假不用再跟你约了,反正我也骑不动,那天回到家躺了一礼拜,再骑一次,我能躺半年。”陶乐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 “真不约?” “不——约——”陶乐放下碗,一字一顿说道。 余晓轻笑了几声,陶乐看他的碗也见了底,问他:“你选的那部《闪灵》在哪放?” “五号楼一层那个的阶梯教室。” 陶乐是真的不太了解,“噢,那走吧,其他等看完电影再聊。” 陶乐和余晓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播了,可以容纳两百人的教室里人才二三十来号人,他们弓着身子进场摸黑找了个后排的座位。 好在也没播几分钟,他们不至于看得云里雾里。 剧情看到快一半,陶乐有些瘆得慌,还有点没看懂,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前后两排都没人,于是他凑到余晓的耳边,悄悄地问:“为什么Jake能看到那个酒保?他精神也开始失常了?” 余晓被他呵出的气弄得耳朵痒痒的,放低了声音给陶乐解释道:“因为他也有闪灵,闪灵是主观意念和客观环境相互作用的产物,他妻子旧事重提,他内心逐渐崩溃了,所以他看到了这个酒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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