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一致认为肯定不止惊吓,还有其他原因,不是身体而是心理上的。 “不要认为孩子小就不懂事,其实他们懂得很多,有时候家庭不和谐也会对他们造成一定的心理创伤,你们再想想有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过做过什么让他难过的事,导致他郁结于心,闷闷不乐。” 这么小的孩子什么事能让他郁结于心啊? 家庭。 ——难道是想家了? 邵老爷子马上让人打电话通知应辛的家人。 老张回来,还没开口便先叹了口气:“他们不愿意来。” 病房里一片愁云惨雾。 “我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宁雅雯这两天也看了点这方面的知识:“说是命薄的人享不了太深的福运,应辛原本生长在一个平凡的家庭,应该平平凡凡的过他这一生,却因为邵臣的介入让他改变命运,享受了本不该属于他的福报,福泽深厚有时候也是会折寿的。” 邵老爷子心里一动:“你是说把他送回家?” “不可以,”邵臣紧紧抱着应辛:“他是我的弟弟,他哪儿都不去。” 卫斯林呜呜地哭着抹眼泪,应辛要是回家他也要去。 “邵臣,”宁雅雯轻声劝:“我们这也是为了他好,应辛再这样发烧下去说不定会烧坏脑子,到时候就算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对啊,”邵孟辉在一旁帮腔:“反正咱家有车,你要想看他随时可以去看,只是送回家又不是送去国外,怕什么?” “马上送回去,”邵老爷子下定决心:“就送到他家附近的医院,我记得他家小儿子转到那里去了,让他爸妈去看小儿子的同时,顺带看看应辛。” 医生专家们也全都送过去,如果能好转,万事好说。 如果不能,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然而邵臣不管那么多,他像头暴怒的小狮子怒视上前来抱应辛的医生护士,推开他们:“不准动,谁都不准动。” 医生护士怕伤着他,不敢真的用劲。 僵持间,突然一个声音道:“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 邵老爷子看向老张,见他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赶紧的。” 老张看了看夫妻两:“之前,夫人说少爷过敏全是因为应辛贪吃把袋子换了过去,应辛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太过自责所以……” 宁雅雯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都是他的错了?” “我是说,”老张道:“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小孩子最敏锐,他觉得小少爷生病都是自己的错,又听到大家说要把他送走,所以既自责又害怕,说不定情绪慢慢积累起来,才造成了现在这样。” 这一说法让崔阿姨想起应辛这段时间的不对劲,立马同意老张的观点。 医生一直在场注意着应辛的情况,突然道:“他醒了,你们要跟他说什么话赶紧,他现在能听到。” “应辛,”邵老爷子摸着小团子的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慈祥一点,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乖孩子,你很听话,爷爷没说要把你送走,邵臣生病也不怪你,大家都盼着你快点好起来……你听到了吗?应辛?” 应辛缓缓眨了眨眼,平日简单的动作此时好像被放慢一样,眸底滚动着润泽的水光,似是泫然欲泣……他看起来非常难受,面白如纸,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神志散乱,也不知道到底听清楚没有。 医生喂了点水,应辛眼神还是木木的,当看到邵臣凑上前的脸时,眼睛才慢慢有了点亮光。 医生喜道:“有效,继续说。” 邵老爷子急忙扶住床栏,一遍遍重复刚才的话。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老人镇定又急切的喊声和呼吸机内微弱起伏的气息,到了关键时刻,大家屏气凝神,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奇迹能够降临。 卫斯林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忍不住抽泣起来,宁雅雯将他抱到一边。 明明是白天,窗外却一片幽暗,大片大片的乌云遮蔽了天空,白炽灯下她的脸色显得分外阴沉,与邵孟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甘。 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小孩真是他们的克星。 医生翻了翻应辛的眼皮:“你们平日谁跟他关系最好,过来跟他说两句话。” 邵老爷子将孙子让到跟前,邵臣擦了把眼泪,有些六神无主,再如何早熟他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此时不知道要怎么做。 老张作为整件事情的旁观者,此时也顾不得避嫌:“小少爷,你只要告诉小团子这次的事跟他没关系就好了。” 先前爷爷做过示范,邵臣凑到应辛耳边,声音有些许哽咽:“应辛,我生病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你们递给我的袋子我一直拿在手里,没有跟谁换过,我生病不关你的事……你别害怕,爷爷不会把你送走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长大……” 垂在一边的小手指动了动。 医生欣喜:“有反应了有反应了。” 所有人被赶出病房,焦急的等待过后,他们得到一个好消息:“病人的体温降下来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渡过,大家可以放心,现在让他休息一会儿。” 话音一落,走廊上的空气为之一轻,压在众人心头的大石头都被搬开。 一墙之隔,邵臣站在观察室前看着被重新打上点滴的应辛,一动不动。 邵老爷子看了看边上没动过的午饭,叹了口气。 为了显示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邵孟辉放下碗筷,板着脸问邵臣:“怎么不吃饭?” 邵臣:“……” 邵孟辉:“医生说应辛待会儿就能醒,现在先把午饭吃了。” 邵臣:“……” 邵孟辉咳了声,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邵臣?” 邵臣终于有反应了,他看着邵孟辉,冷冷地问了一句话:“是你要把应辛赶走的?” 邵孟辉:“?” “谁说的?”邵孟辉下意识否认,想到人证们都在这里,改口:“只不过是气话而已,谁知道他会当真……再说了,有你护着谁能赶他走,谁还敢赶他走!” “你爸是太担心了,”宁雅雯拦住火药味十足的两人,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邵臣,别跟家里人怄气,这件事跟你爸确实有关系,但也不能全怪他。” 邵孟辉眯了眯眼,这是想把屎盆子都扣自己头上? 宁雅雯使了个眼色,邵孟辉啧了声,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对,都是我的错,等小团子醒来我亲自给他道歉,行了吧?” 邵臣观察两人神色,觉得他们没说假话,心头怒火稍歇。 两人俱都松了口气,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又听他问:“我生病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要骂他?” 宁雅雯手心出汗,面上却蹙起眉头:“谁骂他了,你当时都那样了,谁还有闲心管他,我可一个字都没说过他……好了邵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等应辛醒了我们跟他说清楚,这件事不怪他让他安心就好了。” 邵臣纹丝未动,连眼神都未变分毫:“你说我过敏‘全是因为应辛贪吃把袋子换了过去’。” 这句话是早上老张脱口而出的原话,邵臣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哪个袋子被换了?我记得手里的袋子没被人换过。” 宁雅雯登时一僵,应辛性格软弱好忽悠,加上自己一通指责,他对当时的情景就模糊不清,以为真是自己的错。 但邵臣不一样,他记性奇好,有逻辑讲条理,一旦找出一点漏洞就会发现很多不合理之处,到时候自己就圆不上了。 这也是她当时为什么要趁着邵臣醒之前将罪名给应辛坐实,时不时在老爷子面前上上眼药,小孩子顺理成章就被送走了。 谁知道应辛会突然发病。 本以为只是解决一个小麻烦,没想到会引火烧身。 好在他们在角落里,邵臣的声音不大,为了息事宁人,宁雅雯只好自认倒霉,一副恍然又懊恼的样子:“这么说是我看错了,我当时以为应辛跟你换了袋子才导致你过敏的,都怪我,没弄清楚就乱指责人……邵臣,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也会向应辛表达我的歉意的。” 邵臣怔了怔,没再说话,看不出他是气消了还是另有打算。 为了以防万一,宁雅雯建议找动物园删掉他们当天的视频。 邵孟辉吊儿郎当地挂在椅子上,觉得她多此一举:“邵臣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他还能知道去查监控?再说,我们都已经服软了,他不会想太多,也不会咬着我们不放。” 他说得有道理,反正就一个小孩,想弄走以后有的是机会。 宁雅雯坐下来,觉得头痛,冲房间里的卫斯林招招手:“宝贝,帮小姨把抽屉里那个红色的小药瓶拿过来。” “小姨,小卷毛真的晚上就好了吗?” 卫斯林拉开抽屉,在里面扒拉一边问。 “谁知道,”宁雅雯支着额头,不无恶毒地想,死了倒还干净:“你找到没有,就红色的那个瓶子……该不会跟应辛一样是个小色盲吧。” 邵孟辉幸灾乐祸:“……小色盲。” 卫斯林气冲冲地朝他龇牙咧嘴:“你才是小色狼。” 邵孟辉:“……?” “你家这小外甥的智商,真是……”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陪儿子一天了,我出去逛逛,邵臣这边你看着。” 宁雅雯理都没理他,找出药瓶吞了药,头痛稍稍缓解,上蹿下跳的小外甥让她觉得格外眼晕:“去找你哥玩,别在这儿撒泼。” 卫斯林气不过,又跑到邵臣跟前告状:“哥,小姨小姨父骂我是个小色狼,你帮我骂回去。” 邵臣沾湿了面前给应辛润嘴唇,没功夫搭理他。 崔阿姨笑道:“你听错了吧,先生夫人怎么可能这么骂你。” “我没听错,他们不止骂我,还骂小卷毛呢……小姨说我跟小卷毛一样是个小色狼。” 邵臣;“?” 崔阿姨给他抱到椅子上,挨着邵臣:“你详细说说。” 卫斯林抓了抓鼻子,眉毛都快气烧着了:“小姨让我给她拿红色的药瓶,我没找着,他就这么骂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小姨。” 崔阿姨半晌无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她没明白过来。 倒是邵臣,心下一动:“你也不认识颜色?” 卫斯林茫然:“没啊,我认识。” 为了证明自己,他当下指着病房里的花花绿绿的桌布说了一通。 “对啊,”崔阿姨也反应过来;“先生夫人说的是色盲吧,小色盲。” 卫斯林:“色盲是什么?” “色盲啊就是分不清颜色,或者对颜色的敏锐度很弱,我们眼中的红橙黄绿青蓝紫在色盲眼中都是灰色的,”崔阿姨解释:“乖崽就是这样,几乎所有的颜色都分辨不出来,这种情况更准确来说应该叫色弱……为了这个小少爷专门看了好多书,都是他跟我科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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