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拍了拍手,有人送了一封请帖进来,恭敬递到赵二面前。 “明天,你如果来,万事都好商量。” 赵牧摸摸赵二的头,撂下一句勾引和威胁掺半的话,径直越过他的眼中钉出了门。 赵二终于从赵嘉柏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件事中找回魂魄来,正在聚焦辨认请帖上的字,就听赵牧在身后云淡风轻地开了口:“对了,设置了一下你手机的开机密码,很好记,一二一七。” 数字尾音落地,赵二整个人僵住,手里的请帖也翩然落了地。 沈致彰心头一凛,弯腰捡起赵牧亲自给赵二送过来的宴会请帖,大红烫金请帖,很像结婚的喜帖。沈致彰翻开,宾客一栏,是用钢笔手写的草书:小二宝贝。 赵二眨眨眼睛,偏头看向窗外,忽见有满面风雪乘霓虹而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二一七,十二月十七日。 是赵二和赵牧的结婚纪念日。 前一天,是他们的求婚纪念日,后一天,是结婚一天纪念日,接着是结婚两天纪念日,结婚三天纪念日,四天,五天,六天,七天...... 赵二数过,他知道事情真相的那天,刚好是他们结婚四百八十天纪念日。 往前推四百八十天,是两千零五年,十二月十七日。 他们去德国签字结婚,法兰克福的冬天很冷。 第七片大而蓬松的雪花在落在手心里的时候,二十一岁的赵二眉开眼笑地赶紧捧给正在开车的人看。 车外白雪绵延,车里温度却高,鹅毛雪片顷刻融化,薄成一层透明水色覆上掌心的纹路,但赵牧还是飞快瞥到那一点晶莹,立刻把他那边的车窗升起来,停下车,给他暖冻得粉里透红的手,语气透出无可奈何:“这下我相信你的白日梦了,行了吧?” 赵二只是看着他笑,不说话,本来,手掌是可以接住雪花的。 赵牧拢着他的手揉搓得认真,没留意他眼角忽然闪过狡黠的光——赵二抽出手,把冰凉的手整个印在他脸上。 赵牧那时温柔得看不出任何豺狼底色,微微一愣,任他用自己的脸取暖,还用手心去捂热他的手背:“这样会更暖和一点吗?” 赵二摇摇头,赵牧便捉住他的手贴在唇边,手心手背各烫了一下,边哈气便暖。 赵二还是摇头,自顾自地解了安全带,爬到他腿上坐着,直接把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贴到肚子上。 赵牧一点不生气被当做了取暖器,傻子似的宠着人:“暖和了?” 见赵二终于点了头,赵牧才解开大衣扣子,把他整个人包起来,命令:“手放背上。” 赵二听话地软在他怀里,把手贴到了他的背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挠他的后背心:“哥哥,我们真的能结婚吗?” 赵牧侧头灼上他的颈子,手也摸上他的折在座沿的脚踝,反问:“怎么不能?” “可是赵叔叔和妈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万一他们反——”赵二没注意他的手正要找机会挤进他两/腿/之/间。 “你想让他们知道?”赵牧截下话头,又把问题抛给他。 赵二刚想摇头,忽然弓起身,头撞上了车顶,痛得龇牙咧嘴,又爽得魂飞魄散,看了看身后的工作室,呼吸全乱:“这里不行,万一让律师们看到——” “看到了又怎么样,我们是要结婚的人,又不是偷情。”赵牧单手拔掉安全带,手腕一转把他的裤子往下拉了一点,不正经地笑:“再说,这么好的姿势,不用浪费了,你说呢?” 赵二脸红气喘地看看自己坐在他腰间,手搭在他的肩膀方便使力的绝好境地,咬咬嘴唇,亲上了他的喉结。 窗外打转的雪花糊着车里凌乱的喘息,赵二干瘦的背脊抵在方向盘上,头不断往后仰,手臂伸直在挡风玻璃上划开了横七竖八的雾痕。 赵牧把他顶在身上做,动情地舔他的胸肋,舌头好像都被割疼了,看着他晃晃荡荡的模样: “小二,你应该听话吃点肉,你太瘦了。” “还有这样的下雪天,穿厚点脱起来麻烦,才不容易被我操。” “挨/操的时候也不要叫得这么好听,哥哥怕把你弄坏了。” 赵二软得像水,浮浮沉沉地嗯,觉得今天的赵牧有点唠叨。 空气安静了片刻,赵二听到赵牧以平常语气说:“小二,你的赵叔叔已经没了,所以不必担心他反对我们结婚。” 什么没了?赵二懵了两秒才收回一点思绪,高潮却要来了,神志不清只能勉强瞥向赵牧。 “赵湛平死了,就在昨天,出车祸死的。”赵牧面目不曾显露悲悯,只是停在了他的身体内。 赵二愣住,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呼吸频率全失,歪仰在方向盘上,哭了。 他们结婚的前一天,赵二正和朋友在瑞士的小城滑雪,手机没电和外界失了联,赵牧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时把他吓了一跳。 银花素裹中,白雪渗入了最深的红尘,赵牧一看见他,就把他收进怀里,没头没尾地低语:“小二,和哥哥结婚吧。” 一场求婚,简单到全无浪漫,但赵二还是觉得好稀罕。 “哭什么?”赵牧在暖烘烘的车里笑了,用拇指去擦赵二的眼泪,结果发现越擦越多,就握着他的下巴想要吻干,边吻边把他顶向车顶。 赵二隔着细碎的泪水看他,甜着嗓子轻轻的叫:“哥哥,还可以再深,小二受得了……” 赵二抱紧赵牧的脖子,冰天雪地中与他荡开一场撕裂的艳情。 赵二那时的心思很简单,他想赵牧连最后的亲人都没有了,天地广阔,这世上没有人受得住踽踽独行,他会陪着他,陪着他把路走窄,一直走到只能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前行。 直到两年以后,赵二被他想白头到老的人盘剥得什么也不剩了,才知道当时的自己多么纯真。 他已经处在局中被人按计划蚕食至净了,却还在担心那玩弄他于鼓掌的人会不会手疼。 很多时候,纯真,即愚蠢。 像手枪沾了花香不忍杀伤。 像雾霭遇上阳光退入情肠。 像三月的冰雪染了春风沉醉还觉一身芬芳。 像他自以为赵牧爱着自己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每次回忆一出现,我就老感觉自己在划水(老人看手机JPG
第十二章 赵牧三十一岁的生日宴会布置得和十四年前一模一样,花足了心思。 从长餐桌上堆满的各式小点心,到晚香玉置于画轴底下沾着黄昏的粉金,再到钢琴声水波荡漾,撩开至大厅的每一个空旷处,一一都是精心的安排和复原。 赵家人对于念旧有惊人的执着,十几年来家具从没有换过一厘一寸,头顶的水晶灯璀璨,投下令人目眩的光,客人们穿上盛装,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的年轻模样,鲜活得一步一步能在地上踩出花儿来。 赵家这场生日宴,来的人其实不多,大都是实力相当的合作伙伴和亲故,男男女女,言笑晏晏,内外都是风度。 这样正式的场合秦折是第一次出席,想着赵牧肯为他举办这么盛大的聚会,说明他成为赵太太这件事十拿九稳,可能赵牧今天晚上就会宣布他就是下一任赵太太。 有了这层底气,秦折便端着酒上去和客人一一搭话,对方看向他,发现是张生面孔,一笔就把他批成了掺混进来的圈外人,和他礼貌地碰过一杯后,转头和熟人继续聊天,孤零零地晾着他。 秦折不悦地嘟嘟囔囔:“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成了赵太太,看你们还敢不敢给我瞧后脑勺!” 话一说完,秦折便觉得后脑勺被人用灼热的视线锁住了,以为是一直没露面的赵牧,咧开嘴璨璨地笑,回头去看,连赵牧一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等秦折转过头去没两分钟,又有人偷眼瞧他,他有些傻乎乎的,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满室只找赵牧的身影,把目光掠过去,正看到沈致彰陪着赵二走了进来。 赵二扫到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极快的一下,转瞬,即逝。 与秦折天差地别,赵二一出现,立刻就有人和他寒暄,巧妙地问他关于陈晚葬礼后的一些事情,更有高手旁敲侧击他和赵牧的离婚情况。 赵牧和赵二的这场离婚大戏,几个月以来闹得世家人尽皆知,人精一样的客人们知道赵家两兄弟隐婚了两年的时候,无一不是连连感佩那位他们看着长大的主事果真是手段高明,赵湛平的继子根本不是对手,毫不费力,人财两得。 赵二根本无心应付人情世故,被一个一个陷阱一样的问题缠得头疼,错身躲在沈致彰身后。 客人一看他这个举动,便不再多言,端了酒闲闲退到一边继续聊些珠宝首饰,成衣秀和跑马场。 沈热被人轻轻撞了一下肩膀时,正在和阮家那位主事人专心地谈买卖。 沈热是沈家的当家,三十有六,披肩配纯黑礼服,腕上戴色泽上乘的翡翠手镯,被熟人突然撞到了,红唇一抿嗔出点怒来:“连平地也打滑?是不是还在怪我上回赢你那把麻将?” 熟人也不甘示弱,回她一个玩味的眼神:“我就那么小气成天惦记那个?早八百年前的事了!是你弟弟!” 沈热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沈致彰温柔地逗着赵二笑,亲密一览无遗,明艳的笑容僵住,瞬间拉下脸来,几乎有些凶狠,回身对人道歉时却又如水柔情,演戏似的操着两副面孔:“不好意思阮先生,我先过去处理点事情。” “沈小姐不必客气,有的时候,确实应该以家事为重。”被称作阮先生的男人无所谓地朝她亮了亮酒杯,他姓阮,单名一个禾字,三十上下,相貌平平可气质绝佳,因为是赵牧生母的侄子,对赵家的纠葛比旁人更清楚些。 阮禾在很早之前就看过赵家的族谱,那个时候,远处那个自然卷的男人还没有成年,但是已经被赵牧自作主张在族谱里写在了妻子的位置,连赵湛平也拦不下来,他的身份至今未改分毫,以后也不会。 沈致彰没有料到姐姐在大厅的另一角被人提了个醒,兀自沉浸在和赵二的点点温情中,指着钢琴边的绿植温柔开口:“那个时候我就站在那里,你还记得吗?我们说过话的。” 赵二看向繁盛的绿植,都想不起赵牧十七岁生日那天和沈致彰见过面,更别说回忆和他的对话。 大概是因为那天赵牧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榨干了,所以他记不起旁人的任何一个眼神。 沈致彰看见他寡淡的神色,期待直落到谷底,裂开一点酸狠,但表面上还是平静如水,正在拾掇情绪,被一声温柔的“致彰——”打断。 赵二循声看去,是戴着翡翠手镯的女人笑意浅浅地走过来,看上去全是温和,高跟鞋轻轻敲着地板,又无端透露出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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