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双手撑在地上坐起来,再躬着身子一撑手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电话,报警。” “你还想着报警?”赵牧笑了一声,朝赵二示意一下手上的钥匙:“这样,你画幅婚纱照,我帮你打开它们。” 赵二闻言,偏过头,继续找电话。 “就是吓吓你,还当真了。”赵牧有些无可奈何:“谁让你说我是‘非法囚禁’。” 赵牧拿出钥匙,靠过去想把他的手铐给打开,却被他警惕地躲开。赵牧眼神一转,落到他的脚铐上,赵二皮肤白,他走了几步,脚铐就把他的脚腕磨出了点红印子。于是赵牧低下身子,先以求婚的姿势半跪在地毯上,把他的双脚捧到膝盖上搭着。赵二这么多年一直偏瘦,小腿比女人的都纤细,赵牧心像扎了一下,偏头温柔地把他的脚铐打开了。 好像这脚铐不是他让人给赵二戴上的。 哗啦啦的声音淹没在了地毯上,赵牧又才去开赵二的手铐。赵牧抬头时甚至有些抱歉:“对不住。”停了停,他又加了一句:“别的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在家里多待几天。” “电话呢?” “你还真的想报警?” 赵二一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吭声,然后猛地拿起赵牧随手放在卧室小桌上的手铐给朝他砸过去。 赵牧抬手挡了一下,手被砸得有点疼。 赵牧还想和他搭两句话,又被人轰地扔来一叠画纸,拦在外面了。 赵牧知道这人真正生气时脾气不小,没敢招惹,离开时,嘱咐守在门外的阿勉万分留意。 赵牧手被砸了个小口,仍然面不改色,回隔壁的书房,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就接到阮禾的一个电话。 阮禾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颇有些凝重,赵牧听他简单铺垫了几句后说:“关于沈家那场大火,你猜得没错,沈致彰确实是凭空消失的。” “人死了都该有副骨骸,不可能被烧得连骨头都没有,我冲进去的时候,就没看到那王八蛋的影子了。”赵牧随手找了块纱布包在手上。 “说明那场大火背后确实另有其人。”阮禾没听到他这边的动静,略一斟酌,想了想才开口说:“其实像这种事情,你问问赵二也就清楚了,何必辛苦去查。” “他现在肯给我个好脸色、说两句实话,我就谢天谢地了。”赵牧贴完纱布后用手顺势捏了捏眉心。他其实公事很累,又托着一项请阮禾帮查沈家服装厂失火的私情,前两天还要和赵二盯着离婚官司,半点分不得神:“何况这背后的原因恐怕复杂,他不知道也好。” “话是这样。但我听说,你把人家关起来了是怎么回事?”阮禾的声音难得揶揄,也不乏诚恳:“你还是别太招人家恨。” 赵牧停止了捏眉心的动作,用他之前说的一句话回敬他:“我们俩,就谁也别说谁了吧。” “所以说,我是前车之鉴嘛。”阮禾笑了一声,而后又觉得在“关人”这件事情上,自己和赵牧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不过你们赵家那位面皮薄,和方程还不一样,方程是皮糙肉厚的,十年了还该吃吃该喝喝。” “我知道,方程是个狠角色,你们属于天造地设。” 阮禾听了“天造地设”这个成语倒是高兴,却听不得他用“狠角色”去形容方程,谁还不是谁的娇亲亲了?于是,不着痕迹的,阮禾劝他也是呛他:“总之你别做太过火,赵二不像方程是泥巴捏出来的,越烧越牢固,他是水做的。” “都现在了,我还敢做什么?”赵牧不作他想,握着电话苦笑:“就是现在外面太乱了,放他出去他又要折腾,不放心。留在我身边,还踏实些。” “你别说是因为外面牛鬼蛇神多,你不放心。人家只会觉得,你是最大的祸患。”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是坏人了。”赵牧又是一笑,像是真的不在意,“什么都比不得他好好的。”
第四十六章 赵牧刚挂了阮禾的电话,在和书房隔着的几间房外,看守在赵二门边的阿勉手机便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按说,阿勉其实算是赵家的老人了,他的父母早年在美国时就是跟着赵家的,后来回国也一起迁了回来。他从小在赵宅长大,对很多规矩都很熟悉,平时最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所以颇得重用。 但是这时他低下头,目光落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主家方才特意嘱咐了工作时要好好看着太太,理智告诉阿勉,他应该立刻挂断这通电话。 但是屏幕上的两个字,却让他不自觉像疯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好似要盯出一个洞来。 阿勉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握着小小的手机呆呆发愣时,却显得笨拙。 这通电话让他紧张到呼吸失调、手心发汗,但他没有勇气立刻接通,尤其显得懦弱和犹豫不绝。 不过电话并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响了几声之后便被挂断了。 阿勉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失魂落魄似的呆了两秒。 他久久地低着头,内心因为悔恨而翻江倒海,他想了五秒后,回头看了看赵二上了锁的房门,走开了几步,把刚才没接到的电话又拨了回去。 嘟—— 嘟—— 嘟—— …… 电话那头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忙音,阿勉的心绪从紧张期待,转为疑惑不解,最后变为焦灼不安。 那个明明刚刚才给他打过电话的人,没有接他的电话。 阿勉皱了眉,又重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嘟—— 嘟—— 嘟—— …… 还是没人接。 再打第三个,还是没有接。 阿勉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赵宅走廊上昏黄的光线正如他内心的担忧。 好在打过去第四个电话时,终于被接通了。 阿勉的脸上还没来得及扬起一个木讷十足的笑容,电话那头便传来一句:“谁/他/妈这么不识趣打扰老子的好事!”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声音,阿勉神色一凛:“你是谁?”他的眼神转变极快,不过一秒眼睛里已有凶意,声音也很冷,走廊的灯光勾勒着他僵硬的身影:“秦折呢?” 阿勉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传来一声尖叫。 阿勉脑子里嗡地一下,噼里啪啦地炸开,明知道对方不大可能让秦折听见,还是忍不住低喊:“秦折!?是不是秦折!?” 电话那头又是一声尖叫,以及秦折有些破碎的声音:“救我!” “妈的老是叫叫叫,烦不烦!” “啪”的一声传过来,秦折好像是被甩了一个耳光。 “你别动他!”阿勉心绪全乱,拼命让自己冷静:“有能耐告诉我你在哪里?” 对方没有说话,秦折从牙缝里喊了一个地址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阿勉挂了电话后脑子一直乱轰轰的,发觉自己站都站不稳。走廊灯光晦暗,正如他心乱如麻,他几乎完全忘了身后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可能出逃的人。 阿勉的电话,赵二其实没有故意想听。但因为他声音里的情绪实在太难控制,虽然声音并不是很高,但是一门之隔,还是一句不漏的窜进了赵二的耳朵。 秦折——久违的两个字让赵二的眼睛泛起点波澜。 对,秦折。还有秦折。 还有这个关键的秦折。 赵二凝神听见走廊外阿勉的脚步声远了,才拿起方才被赵牧随意丢在一边的脚铐,精准地砸在门锁上。 赵家的木门锁算不上牢固,何况赵牧其实并不是真的有心“囚禁”他,所以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门就被砸开了。 120码,130码,140码,150码…… 阿勉把车开得很快,车里流动着他压制不住的害怕。 他低狠的目光好像是在死死地着车子的前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脑子里全是些凌乱且细碎的画面。 他想秦折要是出事,他是能做出让人陪葬的事情的。 什么坏的结果,他都想到了,并且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想得太入神,平日敏锐的感官全都关闭了,没有留意到后备箱里其实有一点平日不会有的动静。 心不在焉狂飙一路,车子“哧——”的一声停下来时,阿勉才恍恍惚惚地看到,眼前的地方是秦折给他报的,一个夜场的名字。 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这种地方,他从前不常来,所以显得格格不入,只能像困兽一样撞,简单粗暴地拎着服务生的领口问:“秦折在哪?秦折在哪?知不知道秦折?!” 场子里的服务生都是人精,看着他瞪红的眼睛,似乎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忙不迭应声带路。 阿勉看着服务生给了指引了一间紧密的包间门,心里直洞洞地发冷,正好旁边有酒保走过,阿勉下意识从酒保的托盘里顺手抄起一瓶酒。 哐的一声踢开包间房间后,房间里正饮酒作乐东倒西歪的一群人被他巨大的动静吓到了,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阿勉—— 昏暗灯光下,大家看着这个满脸杀气的人,俱是一愣。 阿勉根本无暇顾及他人,迅速且焦灼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小身板。 坐在正中沙发上的一个人看着他这副模样,有点不可置信地出声:“真是见鬼了。” 阿勉听出这人就是刚才电话里的人,更是红了眼睛,转头便拎着酒瓶跨到酒桌上,提起他的衣领就要打。 眼看酒瓶快要落下,身后一个很轻快的笑声传来:“瞧,我说这块狗皮膏药一定会找来的。” 阿勉闻声一怔,堪堪收住手,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木讷转过身。 却见秦折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手里悠闲地端着一杯酒,神色骄傲地对着众人展示他的胜利。 众人立刻哄堂大笑,包括刚才领他进门的那个服务生。 “输了的,可记得把赌金转给我。”秦折朝他们亮了亮自己手里的记账本。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起哄,都是想要赖账。 阿勉好像有点反应过来,眼下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自己又被他骗了。但他还是走到秦折面前,呆呆地问他:“你没事吧?” 秦折明艳的笑容停在脸上,奇怪看他:“我能有什么事?我刚才哄你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 阿勉弯腰要去拉秦折的手臂,秦折却挥开他的手:“哎,我今天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难得以前圈子里的人都在,你要扫我的兴?” 阿勉摇了摇头。 “那就行了呗。”秦折又看了他一眼:“出去等着啊,你想跟我们一起喝?” 阿勉又摇了摇头。 秦折看着阿勉那个傻大个笨拙离开的背景,骄傲的眼神忍不住洋洋得意——还从来没人,为他做到过这个份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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