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再一次给赵牧画画时,是把赵牧按在了床上,他左手拿了个小的速写本,右手细细缓缓摸赵牧的眉眼,拉开腰仔细把他的五官束进眼帘,然后才低头画画。 赵二画画时姿态很美,腰一折,头一低,就那样沉静地勾勒起纸上的世界来,像进了仙境一般。 赵牧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隔着睡衣细细勾他的白瘦的脚,修长的腿,曲线分明的臀,盈盈一握的腰,窄直的肩膀,滑腻可口的颈子。 虽然眼前确实是无边美色,但赵牧的心里头却突然涌出铺天盖地的温柔,这温柔与旁时不同,纯净得仿同白雪,不沾一点杂质——就这么看着他,便觉得心底宁静。 赵牧多么想,就这样长久地看着他,忍不住握住了他在腰侧的纤细脚踝,是不愿意放开的姿态。 “小二。”赵牧叫了他一声。 赵二嗯了声。 “小二。”隔一会儿,赵牧又叫了一声。 赵二这次没吭声了。 “小二。”赵牧叫了第三声。 赵二还是没吭声。 “小二……” 赵二手中的笔忽然停顿了一下,他默默看了速写本半晌,然后才把本子丢到赵牧的身上。 赵牧轻轻地笑,拿起手上的本子翻过来一看: 赵二画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年轻人眉梢衔着高傲,抱手坐在椅子上,嘴边扯出一点冷意来;少年怯怯地看着他,像是看着活阎王。画稿线条极其流畅,没有一处闲笔,只在年轻人的手肘处多了一道黑粗的划痕。 那个年轻人,就是大学时候的赵牧了。 赵牧眸光一深,捞手直把他的颈子拉向自己,呼吸纠缠,老夫老妻式的腻歪:“哟,还记着我以前的模样呢?” 赵二看着他的脸近在眼前,声音轻轻的:“不记得了,胡乱画的。” “这还不记得?”赵牧手一滑,楼住他的后腰,将他身上拉到自己怀里,从背后抱住,就那样把画展到他面前,笑:“你看这眉毛,分明就是我年轻时候,这眼睛也是——” 毫无预兆的,背对着的赵二轻轻叫了他一声:“赵牧。” 赵牧听着赵二连名带姓地叫了自己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抖出几个字到半空:“有机会的话,我给我们画幅婚照吧。” 赵牧呼吸一滞,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勒了赵二的身子沉声问:“你说什……” 赵牧的话还没问全,就被赵二回过头来的吻堵住了。 那是一个很轻柔的吻,就像他们的年少。 赵牧其实很少被赵二主动索吻,所以像喝醉一样不自觉在这个亲吻里沉迷下去,到了最后逐渐失去了意志。 赵二看着身下的人慢慢闭上的眼睛,手指擦了擦嘴唇上的迷药,轻轻又说了一遍:“我说有机会的话,我给我们画幅婚照。”顿了顿,他又重复一遍:“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赵二从赵牧怀里翻身起来,这时恰逢长夜将尽,有红日的一角从山里缓缓升起,一点点的霞光落地窗洒进来。 梦醒了,新的日出和战争都开始了。
第四十二章 /47 粱慎正式约见赵二,是在一开始就定的那家市中心咖啡馆里。 虽然距第一次通话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事情几起几落,粱慎的手上还打上了石膏,但他们要谈的合作意向,却仍然如初,这让他有些许欣慰。 “赵太太,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粱慎斯斯文文地将打石膏的手向赵二伸出去,是很中式的握手礼:“说实话,昨天突然接到电话,我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赵二没有接他的手,也没接他的话,公事公办地正色道:“梁律师如果不想接我这个案子,可以直说。” 粱慎笑了笑,还是没改口:“赵太太不必介意我一开始怎么称呼你,因为到最后,我都会让这个称呼改变的。” “那梁律师的把握有几分?” 粱慎见他的语气、神态,和上次在南区偶遇完全判若两人,也收起了谦逊的笑:“难道之前老沈没说过我的战绩?”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离婚律师函递过去:“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简单,加上你手里握有其他证据,更不必担心。” 赵二淡淡接过来,听到粱慎又补充说:“按照你的意思,我昨天也给赵先生同步寄了一份,算时间,他现在应该也收到了吧。” 就在赵二从粱慎手中接过文件的同时,咖啡馆外的车子里,赵牧靠在后座上,也打开了同样的一本档案袋,他拆开看了看,飞快捡出几条觉得有意思的地方看: “黎城季安律师事务所接受赵二先生委托,现就赵二先生要求与你离婚、分割共有财产、弟弟的抚养等问题,郑重致函予你,希望你接函后能理智对待,提出合理合法的解决方案。 “赵二先生曾多次要求与你协商离婚事宜,双方都未能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以致此次委托本律师发函向你告知,期望你在收到本函后能积极的面对离婚这个问题,双方协商解决。 “如果你在收到本函后仍然拒绝解决离婚等相关问题,本律师将在赵二先生的授权下通过法院起诉离婚,赵二先生并不希望夫妻双方必须通过诉讼方式来解除婚姻关系,但在无法协商一致的情况下也只能通过合法的诉讼方式进行妥善解决。” “黎城季安律师事务所,律师:梁慎。” 律师函是用全德文写的,应该是赵二给粱慎交代过了。这让赵牧看得笑了起来,看完后将律师函往后座上懒懒地一撂。 他那笑声有些低沉,让前面坐在驾驶位的阿温大气也不敢出。 阿温还记得,清晨时赵牧立在窗边看着赵二驱车远去的身影,脸上也是这种笑。 这笑容总有点让阿温觉得这人离疯快不远了。 阿温从车镜里看到:赵牧仰在车座上,掏出手机随手给赵二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大概响了五声以后,赵二才接起来。 电话接通以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电流声滋滋地来回蹿着。 赵牧降下车窗,往咖啡馆望过去,目光很冷,但声音却似平常温柔:“小二,你这是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的赵二没有应答。 “不要不乖地乱跑,外头妖魔鬼怪太多了,我不放心你。” 赵牧远远地看到赵二原本低着的头,往四周望了望。 “回来吧,好吗?”赵牧的声音近乎恳求了。 赵二张了张嘴,想开口叫他的名字:“赵牧我们回不……” 赵牧没让他说下去,截住他的话:“还是说,你现在已经打定主意想要离开我了?” 赵二听着这句话,一回头,看到了街对面停着的一辆车子,缓缓升起了车窗。下一秒,赵牧冷若冰霜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打官司吧。” 赵牧有些吊儿郎当的语气里,全然一副陪他玩到底的模样:“不过要打就打到底,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 赵牧其实是全都知道的—— 被从火场救出来之后,赵二就一直在装失忆,赵牧在看向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事情的真相很好辨别,因为没有人会不了解,自己爱人的眼睛。 但赵牧心里还是有所希冀,一点一点地陪他演戏,想着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想着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欺骗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谎言终究太过短暂脆弱,对于疲惫的双方都是难以支撑。 不能太美,必须要剑拔弩张。 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他们似乎每每都要闹到难以收场的地步,才会进入下一个章节。 仿佛他们之间,很难再有和平。
第四十三章 /48 在咖啡馆隔着车窗和赵牧打过一个照面之后,赵二就没再见过赵牧。 一场离婚诉讼战争,赵牧做得很绝,几乎让赵二难以招架。 其实赵牧一向如此,事情做到绝处时,没有人能够应付,甚至连赵湛平都要忌惮他三分。 赵二因此懂了,前半场赵牧和他闹离婚时,这些不要脸的招数都还忍着收着。 赵家的那些不动产、动产乃至于赵嘉柏的抚养权……他都希望渺茫。 赵嘉柏回伦敦以后,便很少再主动给赵二打过问候电话。赵二打过去,他也只是语气平常地应下,不见敷衍,也没有热情,像是真的忙于学业。 赵二在国内昏天黑地地准备打官司,没有太多在意。 直到这天,赵嘉柏打来一个视频电话,像个快成年的人一样坐在赵二对面和他谈利弊,谈最优选择。赵二才反应过来,赵嘉柏确实是有哪里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在国外生活很快让他学会了独立,所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距离感。 赵二在心头里不打扰任何人地想: 他的小弟弟也在慢慢长大了。 耳边,传来赵嘉柏诚恳地劝诫:“二哥,你和大哥能够和平分开就是万幸,你就别和他争着抚养我了。你知道我喜欢天文,只有赵家才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做喜欢的事情。” “我以前也这样想,但是现在我也可以的。”赵二撑着下巴看他,小声且坚定地说:“我可以没日没夜地画画,我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可以给你买最好的望远镜,送你去最好的学校。”顿了顿,声音渐渐小下去:“这些,我也可以的。” 赵二的执着让赵嘉柏头疼,他想告诉他:你这样只会害了我,到时候你连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还想口气平淡地问问他:二哥,要是没人买你的画了,你怎么办? 但他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借口学业匆匆断了连线。 就像一拳头砸到棉花上去,赵二在每一件事情上都占不到好。甚至于他费尽心思拿到的证据——那张关键的内存卡——都被掉了包。 原本赵二藏在油画里的内存卡,存的是当初在医院循循引着秦折说出的那段录音: “秦折,我之前就让人查过了,你和赵牧之前一年的交往痕迹。” “你让人查过了?” “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短信或者照片,能证明他在一年前就和你在一起的?” ...... 赵二近乎卑鄙地保存下这段录音,把它藏在油画里送给照顾他的护士小姑娘,本身是为了防止意外而多留的一个心眼,没想到后来兜兜转转,真的发生了太多意外之事。 这些意外里,还包括内存卡被掉包这件事。 因为赵二拿到内存卡前,那张小卡已经被人掉换,所以当粱慎和赵家的律师谈判笃定地拿出内存卡播放时,没有出现秦折的声音,空气里响起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声线。 他们坐下来谈判那一天,黎城都已经进入秋天了。那场谈判,赵牧本人并没有来,只是从赵家派来了一个资深的律师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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