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傅铖锐几乎要望眼欲穿,“他不是我的。” “可他,可以是你的。”林宇行点点头,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别开玩笑。”傅铖锐沉声道,“我只爱龙瑛一人。” 林宇行鼓掌,抬腿往前走几步,去参观其他设施:“快带我去看看那些RNA模型图,那天我在梦里受人指点,记住了几个重要位点,想不到还真的大有用处。” “你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么?”傅铖锐问他。 “我只记得他的声音。”林宇行故意发出一声痴汉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动听。” 听人话,吃饱饭——林宇行如是说。 平滑的桌面上摊着一本张开的书,门窗紧闭,无风,房间内的空调静静送着冷风——满脸惊惧的小孩缩在床头一角,他攥着被子,圆溜溜的眼睛映出他所惧怕之物。 有一道浅浅的虚影如同投射一般渐渐出现,那人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前翻动着书页,呼啦……呼啦的声音。 鬼……是鬼!林宇行想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紧的厉害,根本发出不了任何声音。 那男人突然一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回头,看到了床角被子里的那个小男孩。段悯又回头去翻看书本扉页歪歪扭扭写下的方块字——林宇行。 找到了,就是这里。 原来,他们是这样认识的。 年幼的林宇行被吓得瞳颤,段悯来不及解释,只拿起笔在纸页上写下一段数字:28763-28772. 段悯深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可见他如此年幼,也只摇了摇头,他摸了摸汗毛直立的手臂,轻道:“小林,空调还是调到26°比较好。” “啊啊啊啊啊——”鬼说话了! 段悯实在不擅长哄小孩,让林宇行一嗓子喊得愣了两秒。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段悯赶忙隐去身影。 “林家闹鬼了你知不知道,林老他孙子都被吓得魂丢了,请了个婆子跳大神,喂焚香水。” “哦哟,真是邪门哦,林老一辈子靠给人办丧事养家,到了这把年纪,自家孙子还中邪了。” “别说了,晦气。” “走吧,走吧,快走吧!” 神婆给林宇行画了个圈让他坐在里面,接着开始捧着他的脸给他叫魂,神神叨叨的,又含了一口水直接喷射到他脸上。 林宇行咳嗽了两声,缓缓醒了过来。 “小朋友,我不是鬼,你别害怕。”脑袋顶响起昨晚黑影的声音。 林宇行抬头,看到段悯坐在房梁上,手里拿着一块草莓蛋糕,他一口一口吃着,闲谈似地对他说:“小林,你吃不吃,草莓味的,我请你去吃啊。” …… 神婆的跳大神失败了,段悯也渐渐被林宇行的反应折腾坏了。这样可不行啊,自己真的长得很像鬼么,段悯照镜子自问自答。 5岁的林宇行在第37次见到段悯后,终于开口对他说:“你找我什么事,我可以去给你的坟头烧香。” “你是不是在阴间没钱花,我爷爷那里有很多,我可以烧给你。你要汽车还是大房子,还是……老婆,我爷爷纸扎人扎得很好看。”林宇行的声音脆生生的。 段悯:“……” “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段悯疯狂地抓头发,泄气一般对林宇行说:“那本书,那本书你一定要留着!” “啊?我爷爷已经烧了。” “……”段悯调整呼吸,弯腰笑着对林宇行说,“小林,帮我记一串数字可以么,以后的以后哥哥有大用哦。” 林宇行舔了一口冰淇淋:“我爷爷说了,帮了阴曹地府的人就得被他一辈子缠上。” 段悯心里直呼:“好气,好气,好气!” 他夺走林宇行手里的冰淇淋狠狠啃了一口,林宇行嗷一嗓子哭出声,段悯又啃了一口:“鬼鬼他啊,专挑小孩儿欺负呢。” 林宇行继续哭,段悯抓狂道:“我尼玛要是像鬼一样那么好找你就好了,我找你一次特别费劲,哥求你了行么,28763-28772,给我记住咯!”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别人都不跟我玩了!”林宇行指着段悯的鼻尖,“他们都说我在跟空气说话,他们都说我是鬼爸爸和鬼妈妈生的小孩。” 只有和段悯有过交际的人才可以看到他。 段悯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他把化了的冰淇淋塞进一旁的垃圾桶,又蹲回到林宇行脚边,拄着脸盯着这小孩看。 这个世界真的好奇怪,如果他要奢求别人,那么他将会改变别人的一生,原本的林宇行如果没有遇到“撞鬼”,那么,他会被欺负么。 段悯叹了口气,他直起身,衬衣的衣角自然垂落,夏风滚滚,吹烫了段悯的脸,也吹哑了小孩的嗓子。灿烂阳光下,段悯摸了摸林宇行的小脑袋,轻声说:“对不起。” 这天,他在自动售卖机给小孩买了五个味的冰淇淋,小孩舔一口香草味的,舔一口巧克力味的,凑着脑袋舔一口段悯手里草莓味的……段悯宠溺地看着他,眸中却在计划着给林宇行清洗记忆的事情。 人,他可以再找,这个年纪的林宇行他等不起。再次拨弄时间的碎片,他不妨去找一找十八岁的林宇行。 …… 5岁的林宇行做了一个恍惚梦,等他醒过来,眼前长了个大痦子的神婆对着他喷了一口水,他无力地眨了眨眼,眼睛尝试去聚焦,可眼前始终白花花的一片,柜上铜镜迎着眼前荒诞的一切,似有流水逆流而过。 等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屋中早已人去楼空……年长的爷爷已经去了极乐世界,这间给人办白事的屋子也曾给他用来驱邪。林宇行瞥见了那柜上已经爬满蛛丝的铜镜,他缓缓走了过去。 “铜镜啊铜镜,你说,我该报什么专业,什么学校呢?”高考完的林宇行重返故地,告诉爷爷自己已经完成了一件终身大事。 铜镜无言。林宇行自嘲一下,利落起身,他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走出了这间荒芜的老屋。 沿着胡同一直往前走,往右拐就是栽满柳树的老街,蝉鸣嘶嘶,林宇行走了半天有些口渴,便想去小时候经常去的那家商店买水喝。 “老板,我要一瓶水,钱已经过去了。”林宇行低头,自然而然地垂眸看着腕间的屏幕,一双干净的帆布鞋映入眼帘。 林宇行问老板:“门口的冰淇淋机子还能用么,给我换个钢镚。” “已经坏了。”老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女明星看,“过几天就让收废品的拉走了。” “叮当”一声清脆的投币声。 “都说了,不能用哦——”老板懒懒地说。 林宇行侧首,看见一个白衬衫的高挑男人弯腰挤了一个草莓味的冰淇淋出来,男人举着粉色的冰淇淋笑着问他:“要吃么,我请你吃啊小林。”
第70章 怜悯 18岁的林宇行吃到了十几年前他最爱吃的冰淇淋,不过请他吃的人,他并不熟悉。 林宇行没有过问此人的姓名,也没有过问他为什么能凭空挤出来两个草莓味的冰淇淋。 “你喜欢吃甜的?”林宇行问他。 段悯点点头:“甜甜的东西吃了心情好,而且可以迅速补充甜分,我的一天通常会思考很多东西,脑袋会很累。” 林宇行埋着脑袋像小时候一样舔了一口冰淇淋:“我算过了,今日宜出行,果然——”他抬头看着段悯,笑起来,“你请我吃了我很久都没吃到的冰淇淋。” 段悯看着少年的眼神,心中微微所动,他问他:“年纪轻轻就相信这些玄学么?” 少年不回答,只是撑着手臂往后一靠,主动问段悯:“你几月生人?” “大概是七月,”段悯开始啃脆脆筒,“不过我一般不过生日。” “这样。”少年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口,含糊道,“那我走了,谢谢你的冰淇淋。我们有缘再见。” 他回头,像是要看段悯最后一眼。 看着林宇行插兜远去,段悯欣赏了一会儿杨柳下少年挺拔的身影,等看够了才懒懒地扯着嗓子叫林宇行的名字。 林宇行停下,回头,嘴角噙了笑意。 段悯招呼小猫一样让他过来。林宇行故作轻松地朝段悯走过去。 “干嘛?” “请你吃了冰淇淋,你得报答我吧。” “哥哥,这边我给你扫两块钱可以么。” “记忆是无价的。”段悯伸出一根手指,讲道理一样。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段悯,我的父母希望我有怜悯心,同情弱小。” “段悯。”林宇行喊他的名字。 “嗯?” “什么样的人算弱小?”林宇行见段悯在思考之中,便直接问他,“你觉得我算么。” 段悯缓缓抬眸,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林宇行笑起来,圆圆的眼睛里透露着狡黠,他身子向前一探,邀功一般,还对段悯眨眼睛:“2,8,7,6,3……” 段悯向后退了一步,可林宇行却不断逼近他,直到两人的距离只相差一个指节的距离。段悯伸手抵住了他,林宇行在他耳边小声说:“我都记着。” 洗去的记忆……也能通通恢复么。 段悯问自己,可他心中早早有了答案。有时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还要去寻求一个验证呢。 “帮我一个忙。”段悯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在被拼命往外挤。 林宇行勾唇:“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傅大校点了支烟,往后一靠,双腿交叠,身体姿态有些颓雅,他抱怨一样问:“林将军外出7日还没回来么?” “大校,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王秘书挠挠头,“那天跟着您从研究所回来以后就突然消失了。” 傅铖锐皱眉,他掐灭烟,抬头向窗外看去,窗外绿树成荫,不知名的野花开得尽兴,傅铖锐却觉得扫兴,当一切都是生机勃勃模样的时候,他身边的一切却都是衰败的迹象。 “我派部队的人去找,你也多少操点心。”傅铖锐起身,叹了口气,离去的身影尽显落寞。 小王神色犹豫,终于在几番挣扎过后,开口喊道:“大校……你……跟我来。” …… 砧板上扎着许许多多的照片,傅铖锐眼神落到上面的一瞬间,夹着烟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一周前,将军和您一起出去以后,回来就让我去搜集这个人的各种信息。”王秘书在扫到某张照片以后,额头开始冒冷汗,“我一查……发现这人确实不简单。” “林将军发了很大的火。” 傅铖锐蹲下身子,他将左下角的一张照片取了下来,那上面赫然是段悯和季崇的脸,而段悯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姿态缩在季崇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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