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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用手指抓着栏杆向前行，有人用手指掩面流泪。他以为他见到他不会哭，可他见到他会动、会说、会生气的样子以后，傅铖锐泣不成声——原来活生生的人是这样，每一个表情，语气的尾音都是致命的毒药。 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有两次，龙瑛死了的时候，他抱着他的尸体号啕大哭；龙瑛活了的时候，他知道他是局外人仍愚勇地去约他见一面，然而最终却躲在角落不敢出去赴约，像是阴沟里的爬虫。
第74章 再见 手机响起刺耳的声音，傅铖锐赶紧按掉。是段悯的电话——到底接还是不接，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傅铖锐在纠结，以往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可眼前这青年就是值得他去纠结的人。 段悯继续给傅铖锐打电话，终于他打通了…… “是我把他带过来了……他现在人在外面，”他有些哽咽，“我可以去见他一面吗？” 段悯微微闭了闭眼，他的摩托在码头停下，海浪卷起一切顾虑，最终又安稳退回海内，段悯轻声说：“见一面吧，见一面又能怎么样呢。” “谢谢。” 龙瑛在木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见我是么？你好，我叫龙瑛，谢谢你……和段哥救我。” 傅铖锐靠在门板，想说什么可嗓子却紧得发疼，龙瑛还在自顾自地说话：“我知道我的脑子好像不太好用，似乎忘记了什么。我们之前是不是互相认识。” 门被里面的人轻轻打开，黑暗里有一个身影缓缓显现，龙瑛的眼睛不自主地睁大。 傅铖锐在看到龙瑛的一瞬间就绷不住了，以往挺拔的身姿像是被匕首扎中心脏一样痛得蜷缩起来。 龙瑛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 傅铖锐站直，红着眼睛却笑着问他：“龙瑛你好，可以抱一下么。” 龙瑛的大脑又像是宕机了一样，他抬手摸了一下傅铖锐的脸，他的面目肌肉在微微抖动，傅铖锐像是察觉出他的痛苦，便苦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龙瑛猛地伸手抓住了他。 傅铖锐愣住，龙瑛浑身发抖，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低下头露出脖颈的后脊骨，他抖啊抖，抖得傅铖锐的心疼得要命。 他见过这个人，龙瑛的大脑开始像放幻灯片一样咔咔得一闪而过，当他想捕捉那些东西的时候，它们又像滑鱼一样溜走了。 “啊——”龙瑛抱住脑袋，弯着腰蹲了下去，他开始剧烈地喘息，“你……到底是谁！” 对啊，我到底是你的谁呢？这个问题把傅铖锐问住了。傅大校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段悯的电话响的这一次就像是解药。龙瑛的挣扎在铃声断掉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他蹲在傅铖锐的脚下，抬起脑袋，对傅大校说：“你……我见过你……我一定在哪见过你，对不对？” 声音那边的段悯也愣住了，千分之一秒后他猛地大喊：“傅大校，把电话给龙瑛！” 龙瑛起身，两个眼睛红通通的，他后退一步，说出了心里的那句话：“可你不是他。” 傅大校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段悯猛地在沙滩嗷了一嗓子，把旁边的林宇行吓了一跳。 龙瑛拧着眉看着眼前的傅铖锐，深思片刻后，他朝他伸出手：“我知道你也很辛苦。” 傅铖锐不再说什么，他握了握龙瑛的手，身子向后一靠故作轻松，他祝他：“你要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谢谢。”龙瑛却上前主动抱住了他，“那枚勋章是你的吧，辛苦了大校，前线死里逃生的荣誉，我何德何能。” “勇敢的人都值得被嘉奖。” …… “你真的都想起来了？”段悯坐在主驾驶座上叼着一块吐司，“要有什么细节忘了，记得问问我，说不定我知道。” 龙瑛摸了摸后颈，是光滑的一片，他问段悯：“我脖子后面原本是有疤的。” “……这个嘛，我们也不能复原。”段悯扒拉着操控台的按钮，“要不我给你送到过去，再经历一次？” “不要。”龙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段悯发笑，他问龙瑛：“你还记得你后面的疤是怎么弄得吗？” “我……”龙瑛的脑海闪过几个画面，他不敢确定，也无法将这些碎片化的东西连接在一起，“怎么弄得？”最终他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有一个叫傅铖锐的人是你的死对头。”段悯恶狠狠咬了一口面包，“你跟他形同水火，在某一天，你们共处一室，发生了争斗，争斗过程中不知道是谁的信息素暴走了……” “等等！你是说？” “你们在一起也是有渊源的哈，你说一个alpha怎么就把另一个alpha标记了呢？”段悯摸下巴，“你们一定是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龙瑛的脸一下子红了：“好了……别说了。” 段悯空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东西，回家跟你男朋友过家家去吧！” * “学长，你的电话——”女生将桌子上的手机递给从洗手间出来的男学生，“好像很急呢。” “谢谢。”青年双手接过，眼眸里尽是平稳。 陌生来电，傅铖锐终于接通了这个电话。 那边传来机械的声音：“您好，您有一个包裹到达……请您尽快签收。” 傅铖锐这通电话接的急，他手心还在往地板滴水，白色的大褂也被沾湿了几分。 “校园快递么，放在快递柜就好。”傅铖锐用桌上的手纸擦手。 “先生，这是送往S市的快递，历经艰辛，我们终于就要送到您的身边。” 傅铖锐的呼吸一滞，电话被挂断，他像风一样从众人面前闪走。 “学长！下午还有实验！” “旷了。”他答得干净利索。 电话挂断，段悯向前邀功：“你记忆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请您给我此次工作打个分吧！” 龙瑛说：“那必须是满分。没想到你居然用另一种方式改变了我的命运。段悯，谢谢你。” “不用感激我，我也是在救赎我自己。”段悯看向窗外。 “段悯，说实话……我有一点紧张。”龙瑛深呼吸，“傅铖锐会不会怪我瞒了他许多。” “他怎么会怪你呢。”段悯神色温柔，“在我们走后，他根据我留下的线索一点点发掘到那时的真相，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恰巧这最后一步就是能扭转结局的关键。龙瑛，他已经等了你太久了，” 别怕，原本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第75章 重逢 高铁穿过一望无际的绿意平原，夕阳西下，窗外染了橘红，飞鸟驻足于电线杆上轻轻梳理羽毛，又变成一闪而过的黑点——从他乌黑的眼睛里映着的，是他想去见龙瑛的这个下午。 也许，今天的风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人们总说离别和相见是特别的，可真正的离别和相见才不管那日的天气怎么样，是下雨了吗，天气晴朗吗，微风和煦吗？我们时常幻想要和所爱之人在一个狂风骤雨后的凉夏相拥，像是穿过了所有的艰难险阻；我们也幻想在微风不燥天气舒爽的夏日夜晚在街边的小酒馆喝个尽兴…… 可要见到龙瑛的这天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出了高铁站以后，天边的一抹橘红早已消失殆尽，残存的暑气还在席卷这座城市——傅铖锐的额角出了汗，再次踏足曾经和龙瑛留下很多记忆的城市，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视野尽头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如同第一次审视和观望这座城市，他低下头，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包裹”寄到的地址在原来他和谢晴住得那套小洋楼，傅钦死了以后那套房子的房本一直都在谢晴手里，谢晴舍不得卖，但也抽不出时间回来看看。在这里生活的这几年，傅铖锐渐渐将那套小洋楼放在自己心里很深的位置，心里的东西太少了，他宁愿用旧物不停地填补。 傅铖锐很意外的是出租车路过了曾经的傅氏集团，现在已经改名叫中新写字楼，三十多层的写字楼有无数个亮着的小窗，他问司机现在这栋写字楼运营的怎么样。司机回答道，写字楼的这块地皮在一年前被国家收购了，写字楼背后的财团卷款跑路东南亚了。 傅铖锐没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在必经之路，车子路过一家花店，司机回头用很客气的语气问他：“小伙子你着急不，不着急我下车给我孩子妈买一束花。” “不急。” 傅铖锐听见司机隔窗和店员讨价还价的声音。他降下车窗，向那个年轻姑娘报了自己的姓名。 “啊……您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年轻姑娘浏览了整篇的消费记录，车里那位帅哥在这里最常消费的是菊花，紧接着是甜得发腻的柠檬花。 车子停下，车门大开，花香溜进傅铖锐的鼻腔，乱花迷人眼，他望着那些漂亮的花束，他险些要失了神丢了注意力，可就在一束束、各色各样的花束间，他看到了一束蓝色的铃兰花，它们一簇簇向下低着脑袋就好像那个人害羞的时候也会向自己低下脑袋，露出后颈。 这个场面他会一次一次地做梦梦见，梦见那个人的皮肤还像从前一般富有弹性，脸色健康红润，体态纤薄却有着勃勃生机。 在不确定见到能不能见到龙瑛的这天，他买了一束蓝铃兰抱在怀里，司机大叔抱回来一束开得嚣张灿烂的红玫瑰，热情似火一般，他谢过傅铖锐又发动了车子。临行前，店员又捎过来一束柠檬花，只是这一次，傅铖锐没有接，他指了指怀里的铃兰。 车子在黑夜里疾驰—— 傅铖锐乖乖地坐在后排，抱着一束蓝铃兰，后来他打开窗子，这些喇叭一样的小花被风吹得仪态尽失，傅铖锐伸手拨弄这些花瓣。车到了，风停了，它们又恢复了那份少女般的娇羞。 …… 他抱着那束花，走向了他很久都没踏足过的老房子。 天色已晚，小路四周亮起淡淡的、柔白的光，四周静谧，傅铖锐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每向前走一步，他都会害怕一分——等了太久，也收到过很多异世界的来信，可要真正等到那个人，他不敢想却也总是相信这一次总能遇到他。 可是这一次他好像真的要见到他了…… 曾经住过的那栋小洋楼不再是黑洞洞的，而是亮起温馨的小桔灯，傅铖锐抱着怀里的花就开始跑，有人，有人！ 真的是他，对不对，真的是他…… 也许是等他的人等了太久，等傅铖锐跑到小洋楼面前，轻轻打开栅栏的时候，那个坐在秋千里的少年并没有苏醒。 在看到龙瑛的一瞬间，傅铖锐甚至忘记了呼吸，他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可他一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他走到他的身边，在他面前蹲下，手里的铃兰被他放在少年的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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