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可教,那干脆不教了,一家三个孩子,有两个都是天之骄子了,有他这一个失败案例又有何妨? 情况略有改变是在升入高中之时,荀斯桓在新生测试中,理科成绩一骑绝尘,被推荐加入学校的竞赛班。 那一次,父亲破天荒地表扬了荀斯桓,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让荀斯桓暗自满足了一个月。 尝到甜头之后,荀斯桓一夜之间“浪子回头”,从扶不上墙的“阿斗”,变成了学生楷模。 事事必须第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能犯错,不能不体面,不许不完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父母一句平常的称赞。 哪怕,那句称赞永远是,“阿桓真棒,和你哥当年一样”,哪怕,为了这句称赞他把自己逼得废寝忘食。 充斥幼年、童年甚至青春期的所有这一切,造就了荀斯桓性格的底色—— 极度渴望关注,近乎强迫症般得追求完美和成功,过分自负是为了藏匿无比的自卑,衣食无忧却永远觉得不满足。 从未体会过“独宠”,也从未感受过不与他人分享的爱,因此永远缺乏安全感,永远无法和别人“分享”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身在其中或许不觉得,可许云渺一听便忍不住替他难过—— 荀斯桓生活的全部,仿佛就是为争夺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委屈自己,又何曾按自己的心意、为自己活过? 说完这些,荀斯桓沉默了很久,像是把伤口翻出来给人看之后,当年的疼痛又再度席卷而来,久久不能消退。 许云渺听罢是难言的心疼,缓了一会儿,拧身抱住了荀斯桓,半安慰半玩笑地说:“以后你表演节目,我一定来看。” “许云渺你真是……”荀斯桓被逗笑了,被一句话从往事的疼痛泥淖中拉了出来,经年沉疴好像也能举重若轻。 许云渺一直都有这样的魔力,多沉重的负面情绪,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变作一朵乌云,下一场雨,而后雨过天晴。 荀斯桓又郑重说:“我好像从未为自己活过,永远在向别人证明自己,永远活在别人的评价里,直到遇到你。” 遇到那个不在意宠辱得失,不在意外物喜悲,只为自己灵魂深处的满足与喜悦而活的,像云一样又轻快又自在的许云渺。 “人不可能得到世界上所有人的认可的。”许云渺抬手拍了拍荀斯桓的背,像在哄孩子,“但我的认可还是很重要的。” 荀斯桓笑了,因为灵魂深处的熨帖,灯光昏暗,掩盖了他眼底的红。 许云渺又转而认真道:“不过,人生苦短,能来这世上走一遭也不容易,最重要还是不让自己后悔。” 荀斯桓微微松开怀抱,凝视许云渺许久,心里其实已经把后悔说了千万遍。 后悔当初不知分寸的试探,后悔不加收敛的伤害。 后悔一直把许云渺当做承载他负面情绪的树洞,后悔在意外之前一次次忽略许云渺的感受。 后悔没有在那场争吵后多留几分钟,好阻止他独自开车去机场,后悔没在他出意外之前满足他游山玩水的愿望…… “可是我已经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了。”荀斯桓的语气有点委屈,“后悔凶你,后悔说冲动的话,后悔对你不够好。” “好啦好啦,这次原谅你了。”许云渺轻声安慰。 他不知荀斯桓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觉得这忏悔未免太过沉重,不过是爱吃醋一些而已,倒也不至于是“这辈子最后悔”吧? “云渺,对不起。”荀斯桓固执地沉声向过去的许云渺道歉,“我不要你的同情,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不是故意这么固执。” “我尝试控制自己,可我真的……很在意这种专属感。只要一想到你会给别人一样的关心在意,我就觉得恐慌。我——” 许云渺忽然笑了,两手夹住荀斯桓的脸,揉圆捏扁,不让他再说话,把荀斯桓的嘴唇捏成O型,再用力地亲了一大口。 “怎么会一样?”许云渺笑眯眯说,“我关心刘士园那个小傻帽,会为他和你呛声,但我不会把我脆弱的一面给他看。” “我在意阿黎和老朱,会和他们出去玩,记得他们的小习惯,但我不会渴望他们的拥抱和亲吻。” “我爱我爸妈,记挂他们的健康,担心他们的冷暖,但我不会奢求他们陪我度过我的余生。” “但你不一样啊,荀斯桓。”许云渺的眼睛带着光,眼底真诚如月光皎洁,“你在我这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啊~” 荀斯桓被一番有理有据有对照的小情话暴击了,像被丢进了蜜罐里,脑袋晕乎乎,心情轻飘飘,啤酒喝出了烈酒的效果。 也许这些都是许云渺蛊惑人心的话,毕竟“律师的嘴”,向来擅长颠倒黑白,可荀斯桓就是愿意相信,并深觉受用。 荀斯桓写惯了冷硬客套的法律文书,丧失了诗情画意的能力,只能竭尽高考之后所剩无几的文学素养,憋出一句土土情话。 “渺儿,你也是我……是我枯燥乏味的人生里,唯一的色彩。” 说完情话,两人都沉默了,深情款款地对视,望进对方眼底,都只看见了最真切的爱意。 荀斯桓是先控制不住的那个,忽而一掌按住了许云渺的后脑勺,揽到近前,疾风烈火一般地吻了上去。 许云渺顺势勾住了荀斯桓的脖子,放下一切矜持,全身心应和着这个吻,以期口舌交缠之间能让荀斯桓更明白他的真心。 暖热手掌顺着脊柱滑向腰间,燥热也跟着一起往尾巴骨爬,所过之处,激起细细密密的痒。 再往后面,身体过电一般,以至于许云渺一时失神,在战栗的瞬间,手里的玻璃杯也砰然落地。 杯子碎了一地,不过没人有心思去收拾了,只顾得上饥不可耐地吻住彼此。 许云渺很快失去了重心,心中一紧,脚下一轻,人就被抱离了地面,轻巧避开了那堆只差一点就要扎上脚的玻璃碴。 这便是荀斯桓让他愿意托付一切的原因—— 即便是火星四溅的时刻,冲动和欲想早都冲破了天灵盖,荀斯桓仍记得护着他,一个再小不过的动作,足以证明心迹。 穿过客厅,直奔耳鬓厮磨,衣衫凌乱,荀斯桓却忽然停了,颇为认真地说:“等一下,我去冲个澡。” “冲澡干嘛?”许云渺简直莫名其妙。 “你不喜欢不洗澡就亲热。”荀斯桓一本正经地解释。 许云渺都已经落在云蒸雾罩里,哪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要求,只无语地一把拉住要跑路去冲澡的荀斯桓。 他嗔怒地质问:“荀斯桓,你故意的是不是?子弹都上膛了,你还让人等一下。怎么等?!” “可——” “可什么可,我是不喜欢不洗澡就那啥。可对你可以有例外。”许云渺说完都觉得自己挺生猛的,不自觉害臊了。 也不知这句话又点燃了荀斯桓脑袋里的哪根导火索,一下把人给点炸了,几乎是失控一般扑过来。 又吻又啃,弄得许云渺痒不自胜,一根弦快要崩断之时,荀斯桓又吊胃口地停下了,哑着嗓子坏道:“再说一遍。” 声音酥软,钻进耳朵,直抵腹腔最深处,许云渺缴械投降道:“荀斯桓,你是我所有原则的例外,是我的但书条款。”[1] [1] 但书条款是一种常见的立法技术,一般是指在条文中加在一般条款或原则性条款后的例外情况。属于法律人的专有浪漫啦~
第39章 旧日恋人 诗里的形容,是春风吹开樱桃树,是海浪拍打礁石。 但实际情况是,樱桃树开了花,结了果,礁石激起了千层浪,可荀斯桓贪婪地觉得,根本不够。 于许云渺,这是两情相悦时的初尝禁果,于荀斯桓,这是动心忍性后的如愿以偿。 于是,哪怕荀斯桓对他再温柔,再小心,把欲望克制了再克制,樱桃树还是折了腰,礁石也快被拍碎了。 次日醒转,许云渺简直像瘫痪了一般,抹了药,补了觉,揉了腰腿,哼唧半日,才缓过劲儿。 缓过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荀斯桓打了一套愤怒猫猫拳,荀斯桓照单全收,“挨完揍”还把人抱去了餐厅。 哄许云渺还是容易的,通常投喂美食就可以。荀斯桓深谙此道,亲自做了小米海参粥和山药枣泥糕,果然让许猫猫安静了。 一通自曝伤口的坦白,一场筋疲力尽的云雨,许云渺心中的荀斯桓在逐渐完整,虽仍有好奇,但来日方长。 调查项目很快进入收尾,许云渺作为负责人还被要求去新港城做现场汇报。 纵然是要飞去国外出差,但荀斯桓老实了,没阻止也没陪同,也没突然去找许云渺,但也是因为这次出差时间不太久。 生活以许云渺满意的节奏向前。 他上回在床上吃了亏,觉得是体力不如人所致,于是出差回来,开始认真锻炼起了身体,每日早起游泳,以期日后翻身做主。 三伏天结束,秋老虎也收了尾,天气凉了下来,中秋如期而至。 这是许云渺病愈后的第一个中秋,许闻和唐晓艾来了竹杨苑和许云渺一起过节,还非邀请荀斯桓也加入家庭聚会。 节日当天,唐晓艾在厨房忙碌,许家父子原本在阳台晒太阳躲懒,被唐晓艾一通数落,最后揪着许云渺去帮厨。 “渺儿,冰箱上面那个筐,帮妈妈拿一下。”唐晓艾支使他。 许云渺个子够高,手臂一扬就能拿着冰箱上的东西,抬手间衣摆也跟着掀起一角,露出白生生的腰。 唐晓艾忽然惊讶出声:“哦哟,我们家的宝贝大少爷都长出腹肌啦?!” “真的假的!”许云渺也惊喜,忘了是来帮厨的,搁下筐子就去洗手间照镜子。 衣服一掀,细腰两侧还真有两条马甲线条若隐若现,和荀斯桓那巧克力腹肌一比,也就是幼儿园水平。 不过,好歹这段时间的锻炼没白费,许云渺挺得意,照了会儿镜子,又低头欣赏了半天,再抬头,发现镜子里多了个人。 许云渺吓一跳,猛扯下衣摆,遮住腰身。奈何荀斯桓的眼神已经变了,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这么好看,让我也看看?” 许云渺心虚要溜,被荀斯桓长手一挡,卡在了洗手台和身体之间。荀斯桓故意使坏,继续卡着人洗手,卡着人擦手。 洗手间里就他俩,可爸妈就在门外,许云渺是受不了这么亲昵,害臊埋怨:“荀斯桓,我爸妈在呢,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爸妈在怎么了?都不是外人。”荀斯桓恬不知耻,擦完手直接往衣服里钻,痒得许云渺扭来扭去化身一条鳗鱼。 说来许云渺也觉得很奇妙,荀斯桓和他确定恋爱关系后,水到渠成地就和他爸妈也进入了“一家人”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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