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听到头顶的舷窗被“啪嗒”一声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探出头,“你!对,就是你,你是卖酒的是吗?”听声音是醉醺醺的。 一个穿着浅灰色夹克、正搬酒箱的壮硕男人忽然顿住,在确认船上的人是在和自己说话,才僵硬又懵懂地点点头。接着他的妻子和看起来不到10岁的孩子也围过来,在原地围了一堵三角形的墙。 “先生,你、你是要买酒吗?”男人咽了咽口水,谨慎地发问。 “呼——大早上的听到这他妈的废话,我找你不是买酒难道是买你的老二泡我的威士忌吗?” 话音刚落,舷窗里立刻爆笑起来,哄闹了一阵才看到那个醉醺醺的男人叼着烟又探出头,目光冷峻地俯视着那三个小黑点。 “欸——!卖不卖了?” “卖,卖!当然卖!” 男人连忙放下酒箱,脸色涨红,一边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沾灰的手,一边眼睛快速巡过自己的一众酒箱。阿尔弗雷德发誓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男人眼中的算计,他想找出最赚钱的一种酒好好敲船上的人一笔。对此,阿尔弗雷德只能笑着摇头,那是只有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才懂的神秘表情。 “先生,这款酒是我手上最好的白葡萄酒,我上个月才从一个西班牙的酒……酒商那里收的货!只有这三瓶!” “那就全拿上来吧。我觉得够了,当作游戏输了的惩罚足够了。”后面一句话明显是对房间里的人说的。 “但是先生,这一瓶的价格比较贵,您能接受吗……?” “贵?”男人再次探出头,“你说说多少钱?” “一瓶两百欧。”舷窗里的男人一时没有回答。酒贩子立刻心虚不已,最后竟主动提出可以优惠到一百欧。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格雷格。” “好的,格瑞。我的朋友,你是对我们产生了什么误会,通俗一点说,我一个月进账的利润是十个格瑞倒卖一辈子假酒也挣不到的数字。为了消解这种误会,我建议我们玩个无伤大雅的游戏,现在我开一张五十万的支票,看到了吗?这是一张五十万的支票,你身边的这个小男孩儿是你的孩子?好,那么就让他上来送酒,酒送到,这五十万就给你们怎么样?当然了,前提是必须在……嗯,让我瞧瞧,三分钟之内送到这里。——哦!感谢美丽的克拉丽莎的慷慨资助,现在游戏奖金已经叠加到了一百万了!格瑞,要来试试吗?这可是整整一百万啊!” 听到这里,阿尔弗雷德已经能预感到之后的走向,他立刻皱起眉头,介入这场对话。 “杜邦尼特先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男人低头朝一楼甲板上瞅了瞅,发现那里站着的是阿尔弗雷德·琼斯,立刻喜笑颜开,热情地朝他招了招手。 “哦!原来阿尔弗在这里,那正好劳烦你做个赌局的见证人,我们答应要给这孩子一百万,只要他把酒按时送上来。” “你是喝醉了在说胡话,杜邦尼特先生,到此为止吧。” “嗨哟!这可不是什么拿人取乐,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交易行为。他们付出劳动,我付出金钱,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公平的事吗?嘿,瑞格,还是格瑞,算了不重要,你同意我的提议吗?” 岸边的酒贩子神色惶惶。妻子抓着他的手臂,无言地暗示,而在一番挣扎之后,他的巨掌最终落在男孩儿的肩膀,并把他推出来。 “这就对喽。”杜邦尼特先生给他们鼓了鼓掌,然后掏出手机调出倒计时,在窗边朝他们晃了晃,“那么——开始。”
三分钟一到,舷窗里又一次传来爆笑声,随之飘下来一片片碎纸,一片恰好落在阿尔弗雷德的金发上,他取下来一看,正是那两张五十万的支票的一角。 “太——遗憾了!小瑞格先生,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你刚刚进门不慎摔了一跤,时间应该刚刚好的,太可惜了!既然如此,我们都要遵守游戏规则,放弃你妈的百万美梦,拿着这两百欧滚回现实世界吧!……哦——!抱歉我用词粗鲁,但你们刚刚竟敢用区区两百欧来侮辱我,也着实令我生气,这下我们都扯平了。好了别像个娘儿们一样哭哭啼啼的,拿着钱快滚吧。” 舷窗里的声音格外洪亮,站在岸边的那对父母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在游艇巨大的阴影下,他们的神色都变得模糊不清,但阿尔弗雷德却注意到了男人渐渐收紧的拳头,隐忍的怒火使他看起来像是只栅栏里的随时会发狂的公牛。于是阿尔弗雷德拨通了这艘船上随行律师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垂头丧气、浑身被汗水浸湿的男孩儿。他走上前把孩子拉住,解下自己的手表,交到他手上。“振作起来,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的前锋。”男孩儿快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半怯半恨,最终一言不发地抓着那枚手表走下了游艇。 “先生,保密协议已经让他们签好了。”律师拿着签好的文件回到船上,对阿尔弗雷德汇报道。 “嗯,你回去忙吧。” “杂种。” 在酒贩子夫妻看到孩子掏出手表的那一刻,男人喃喃地谩骂。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阿尔弗雷德的耳朵里,但他却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太阳升起来了。
杂技舞团的团长似乎为了这次商演特地更新了节目,许多都是不曾在公开巡演中见到的新花样。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节目,是舞团美女首席身穿红色玫瑰样式的服装,一边站在烈火中表演惊险的动作,一边身上的玫瑰会随着她的动作变换颜色,最后当玫瑰燃成白色时,她会在空中脱下服装随机将玫瑰抛给一位幸运观众。 为此,冬妮娅特地把整个二楼的座椅都腾空了,只留下中心的舞台。许多客人都选择来三楼的连廊观看表演,阿尔弗雷德也不例外。当时他正和一位捷克的客人把酒言欢,看到演出开始,索性就倚靠在旁边的圆柱上,一边托着酒杯一边欣赏演出。 正当他看得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阿尔弗,好久不见。” 阿尔弗雷德闻声转头,一个目光精明、戴着条纹圆帽的中年人正笑着看着他,然而他的心中却顿时警钟大作。
两个人在一间安静的会议室面对面坐下。中年人脱下头顶圆边的条纹帽,放在膝盖上,灰白又稍显凌乱的头发暴露在空气中。 “克莱曼,好久不见,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见到你。” 眼前这个中年人是他之前在曼哈顿认识的以色列商人,产业主要涉及娱乐和海运,然而他大多数公司都是零业务的皮包公司,因为他并不靠这些赚钱,或者说这些只是替他洗钱顺带掩人耳目的工具而已。前段时间他还看到新闻报道他竞选以色列的议会议员成功的消息,现在在以色列可谓是炙手可热又臭名昭著。 中年人冲他笑了笑,取下眼镜用手帕轻拭,不动声色地掩饰了灰眼睛中的精光。 “我的老朋友不肯给我发请柬,我只能厚着脸皮来看望我的朋友了。离开曼哈顿之后你过得如何?” “吃了十几个月牢饭,还算不错。” 对方听后哈哈笑了几声,重新戴好眼镜,夸赞他一如既往如此幽默。 “这艘游艇真不错,我应该在特拉维斯也买一艘玩玩,”一边说,他一边拍了拍扶手,目光在空间四处打量了一圈,“我听说你和你哥哥亚瑟和好了,这艘就是他买下来交给你的,是吗?” “你的消息挺灵通。”阿尔弗雷德说,“好听的客套话向来不是我的长项,不如我们跳过这些繁文缛节,直接一点。你找我到底有何贵干?” “哈,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好吧,那我也实话实说了,我希望你能把我引荐给柯克兰先生,我有个不错的提议他绝对会感兴趣。” “洗耳恭听。” 那双眼镜蛇般的灰眼珠转了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自己有意向A.K.集团投资的计划透露给了对方,不过具体金额以及方案他却讳莫如深,不肯交底,只说柯克兰先生一定会感兴趣。 “怎么,现在整个以色列都不能满足你了吗?还需要把坏钱转移到英国来?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前来,那么我只能说抱歉了,克莱曼,我们两个都习惯了做点小生意,无意参与你的大买卖。” 克莱曼并不因为对方拒绝自己而感到恼火,甚至不令他感到意外。在来之前他就已经详细调查过柯克兰集团以及现在的A.K.集团的情况,所以他有足够的自信自己的提议能令他们两个心动。 在对方起身正欲离开房间时,克莱曼气定神闲地开口:“如果我说我可以帮助你们对付斯科特和他背后的拥趸呢?” 阿尔弗雷德的背影蓦然定在原地。 克莱曼继续慢慢地说:“斯科特的势力长期盘踞在东欧通往亚洲的线上,并且打压我的船队,抢走了我不少的生意,除去斯科特的势力于我而言也是除去心腹大患。我想至少在这一点,我们可以达成共识。而且由于斯科特为人霸道嚣张,损人利己,四处立敌,有像我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我们能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我也乐意充当中间人,把我的朋友们介绍给你们。” 阿尔弗雷德回答:“如果你能早来几天,或许这个提议真的会让我们心动。但可惜,我们现在已经和他停战了。” “停战,”克莱曼扬了扬眉毛,出于惊讶所以无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但随即又因为感到可笑而摇摇头。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走到阿尔弗雷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基督徒与忠诚一同来到名利场,离开前忠诚却被判火刑,只有基督徒一人仓皇逃离了名利场。商场如同战场,没有忠诚可言,只要还有利益可以攫取,战火随时重燃。烦请转告柯克兰先生,我随时恭候他的光临,并且乐意为他效劳。相信我们不久后就会再见的,老朋友。”说完,克莱曼戴上帽子,离开了房间。 这件事应该告诉亚瑟吗?阿尔弗雷德手里握着手机,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克莱曼戴着眼镜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一条蠢蠢欲动的中东毒蛇,而蛇通常都意味着挑动人类欲望带来灾难的使者。亚瑟真的能抵抗住诱惑,保证那颗复仇的心不会死灰复燃吗?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把手机装进衣兜。
在今早第45通电话以被挂断告终,王耀像泄了气的皮球,仰面躺在自己的座椅上,目光无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午饭时间到了,耳边传来同事们嬉笑的声音,而王耀只觉得他们聒噪。 “你不去吃饭?” 忽然眼前倒着出现一张蓄着短胡的男人的脸,王耀吓得噌一下起身,却没想到起得太猛,额角正好撞上对方的额头,两个人都吃痛地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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