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一灭灯,黑暗中就传来一声惊呼:“欸——!停电了?” 听见有人说话,保安又忙不迭打开了灯,这才看见过道里站着一个满脸茫然的亚洲人。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 “先生,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还在这里?”保安低头看了一眼表,又抬头望着他,问道。 “我、我在加班。”王耀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停电。 “又一次?” “是的。” 王耀又看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手电筒,于是开口问他是不是快要下班了。后者点头。但今天的工作还没处理完,这可怎么办? 他焦虑地揉了揉额头,然后又马上抬头笑着说他现在就收拾东西。 这名保安倒是不怎么着急,抱着手臂斜倚在门上,甚至在他把电脑装进背包的过程中和他聊了起来:“先生,你来英国几年了?” “将近两年了。” “有亲人或者朋友吗?” 王耀手里顿了一秒:“有几个朋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这两天晚上在运河上都有烟花表演,听说是有个游艇上在开派对,如果你有朋友的话,可以一起去河边看看。”说着,保安伸手指了指他背后的落地大窗;王耀随之转头,正看见黑夜中绽放一朵光彩夺目的烟花,四散,垂落,再到没入黑暗不见踪影。 “真好看……”窗户上映出的人影不自觉勾起唇角,看得入迷。 “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喜欢工作,但偶尔放松一下,应该也不是一种罪过,上帝都会创造休息日。” “你说得对。”王耀回过头,说,“不过要是上帝他老人家当年创造七个休息日就好了。” 两个人顿时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后来保安离开去检查其他楼层,王耀也差不多收拾好桌面,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窗外——流动的霓虹灯带穿过映在玻璃上的人影,却寂静无声,一朵一朵在夜空中升起又绽放的烟花,又消失不见——心里莫名产生一种难以言表又怅然若失的感觉。我该现在回家吗?可家里像个装着一枚硬币的玻璃罐,随手摇一摇,叮叮当当,空空荡荡——不想回家,总觉得一天的时间属于自己的部分太短……但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呢?听同事说隔壁街开了一家酒吧,要不去那里点一杯消磨时间?哦对了,还有几封邮件没有回复——要不明天再做?但有一张信用证必须今晚填完发给西蒙。 算了,还是回家吧。紧了紧抓着背包背带的手,提起沉重的背包。寂静的办公室传来一声磕上门的“咔哒”声。 窗外,一朵无声的烟花又一次在夜空中盛大地开放。
“我以为回到A市你能开心一些,琼斯先生。” 站在主甲板上正吹风的阿尔弗雷德闻声回头,一个穿着银色高档礼服、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歪着头望着他,她的手里和他一样都端着酒杯,说明她也是刚从宴会厅里出来。阿尔弗雷德把手心里摆弄的戒指重新套回手指上,翻身靠在护栏边,解到一半的衬衫领口在河风中翻飞,露出大片性感的古铜色胸肌。只见他状似懊恼地拍了拍脑壳:“啊可恶,又被你抓住了。”对方对此已经免疫,于是他又从手心里露出半张俊俏的脸,坏笑着朝她吹了一声口哨:“冬妮娅,我发誓还是你素颜的时候最好看。”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你才不会凶得像个随时要把我撕票的绑匪,美丽的邦妮小姐,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我老哥派来协助我的,还是来暗杀我的?怎么,这个名字你不喜欢?那叫你猫女小姐如何?你的确有双漂亮的蓝眼睛,就像我一样。” 见这个男人一边油腔滑调一边还“不知羞耻”地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冬妮娅只能默默叹口气,心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所以——我现在可以把你绑回宴会厅了吗,琼斯先生?客人们都在等你。”她问。 “见鬼的客人,”阿尔弗雷德随手把酒杯往海里一丢,绕过冬妮娅,径直走到户外座位区,手掌轻轻一撑面前的沙发背,身体便轻松越过沙发背,稳稳落在L形沙发里,“别担心,那些‘彩虹糖’够让这帮打着温莎结的香猪们鬼哭狼嚎到白天了。”他一边枕着手臂一边闭着眼睛问:“这是第几天了?” “第十二天。”冬妮娅走过来放下酒杯,并在他身旁坐下来,顺手为他拨开遮挡视线的碎发,就像是拨开金穗找到了宝藏,露出那张英俊硬朗又充满野性的面容,“你累了吗,琼斯先生?”这艘诞生于伊斯坦布尔的“A”号豪华游艇已经在大运河的河面上航行了十天,他们也在游艇上没日没夜地举办了十二天免费的奢华派对。
这艘游艇与岸上完全是两个世界——就好比西卵豪宅的水上移动版——五层楼的巨型游艇,黑夜白日颠倒,天天演出不断,乐池里有高雅的交响乐团,舞台上也有热辣的脱衣舞女。香槟美人,声色犬马,夜夜升起盛大烟火表演与嗑嗨之后在甲板上狂奔的愤怒青年们的鬼哭狼嚎一次又一次将派对推向高潮,而他们唯一遇到的棘手问题是每晚的客房不够用,所以时不时就会在某个拐角或者卫生间门口听见女人或者男人高亢激昂的□□声,不过这时候他们往往比在房间里还要尽兴——开房难的问题倒是轻松化解了。 每天当船靠岸,她和这艘游艇的拥有者琼斯先生,就站在甲板上注视着一些客人离开和另一些客人登船,因此“A”号没有一刻不浸没在社交和喧嚣的浪潮之中。 不过,他们还是和那位好心的倒霉蛋盖茨比先生有些不同,因为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登上他们的“西卵豪宅”,请柬到底会发给谁,就连阿尔弗雷德本人也不知道,所有的决定权都掌握在他老哥亚瑟·柯克兰手里,他们只能在傍晚时分得到两张当天宾客的名单,一张写着全名和对应的职业以及重要的社会关系,而另一张镶金边的花名册上则只写着XX女士或者XX先生,第一张名单上的人只能在一楼的宴会大厅和二楼的酒吧里活动,但第二张名单上的人一登船则会直接通过另一条通道被接到三楼,那里的娱乐设施不仅齐全豪华而且有全方位的信号屏蔽设备,私密性更好。 不过这两份名单阿尔弗雷德从来不看。 据他所说,即便有些从中产阶级爬上来的人同样谈吐不凡,但他只用看一眼他(她)的穿着打扮,就能准确无误地判定该送这位客人去第几层楼。 方法很简单,通常来说,一个浑身上下皆是奢侈品牌,或者衣服崭新到像第一次穿的人都不属于三层以上,即便有些聪明人因为与世家公子小姐们走得近会模仿他们的穿衣风格,但没有人会舍得把自己上千欧元买的名牌logo藏起来;与之相反,如果来人的打扮让他发现有柯克兰式的气息,例如只穿着一件简单又陈旧的纯色开司米衫,套着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羽绒马甲,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logo,当然这身行头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件同款,那么他一定会被迎接到三楼。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根本不需要再用名牌去堆砌自身的价值,也不需要别人知道自己有多贵,他们本身就是行走的时尚名牌,生而不同。 但阿尔弗雷德会认真看一种名单。这份名单上的人清一色来自唐宁街、金融监察局、伦敦城和警署。出航的第三天,就有两个当地的督察得到消息半路上船来巡查,但比他们登船更早的是,她与阿尔弗雷德也得到了他们要来的消息,于是冬妮娅就亲眼见证了阿尔弗雷德是如何在一番花言巧语之后,把这两位显然是来找碴的警官哄得团团转,甚至大胆到用年收入来刺激两位警察,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合作”的诚意,最后两位警官满面春光地下了船。 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一张左右逢源的巧嘴,与他健壮俊美的外表形成的巨大反差,曾不止一次令冬妮娅暗中惊讶。不过更令她感到吃惊的是阿尔弗雷德不仅与世家公子小姐又或者是政界高官交谈甚欢,甚至与那些中产阶级们也能侃侃而谈。 有一次出于好奇,冬妮娅曾经在一旁偷听过他与一个航运公司的高层交谈,亲耳听见他是如何把这把这艘流线型的豪华游艇比作一头白色抹香鲸,又把这片开阔的河道以及外面天高地广的海域比作一座充满发财机遇的宝藏,而他们就是亚哈船长,只要选择与A.K.集团合作,就能驾驶着这条怪物巨鲸乘风破浪,赚得盆满钵满。如果这些话放在双方都清醒的桌面上谈,对方肯定暗地里要骂他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无耻骗子,但那时候这名高管已经就着威士忌吃了两片“彩虹糖”,又有美人在怀,整个人的神经已经兴奋到顶点,神志也早已不清,又加上阿尔弗雷德一番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的描绘,恐怕要是说此刻他们都长了翅膀,他也会毫不犹豫跳下甲板。所以当时阿尔弗雷德就从他嘴里套出这家公司的底价和其他一些重要的保密信息。不过更令她大跌眼镜的是在最后临下船前,这名高管甚至还特地跑来和阿尔弗雷德像朋友一样拥抱,之后才依依不舍地下船离开。 看到那一幕,冬妮娅也彻底明白柯克兰先生会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来管理,除了安排名单,其余一概不过问的原因了。到目前为止,在这艘船上谈成的生意已经足以在纽约天际线和好莱坞山脚买两栋别墅外加一台宝马X5,可谓是战功卓著,硕果累累。
“如果你累了,我可以通知今晚的派对提前两个小时结束。”冬妮娅又一次开口。这一回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表明自己明早要下船一趟。 “下船?先生,我们的旅行还没有结束。” “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在和你商量吧?”男人轻轻挑了挑嘴角,半开玩笑地说,“我会在天黑之前回来,你放心。” “但我需要向柯克兰先生汇报。” “随便你,间谍小姐。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不是真的卖给他了,这点自由人的权利还是有的。” 果然,当晚柯克兰先生知道后并没有阻止,甚至过后还让人往他的账户上打了五位数的奖金。
第二天一早,比手机闹钟更先叫醒阿尔弗雷德的是他定的特殊事项——“和亲亲宝贝的交往纪念日?”。特殊事项的背景是他们当年一起拍的合照:他正对着镜头大笑,一只手却掐着王耀的脸蛋,惹得那双小鹿一样的黑眼睛愠怒地瞪着他,在他们背后的溪流木桥上还站着一群举手比“耶”的孩子们。 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从初遇到相恋时的点点滴滴涌上脑海,对着手机屏幕一顿狂亲,想见爱人的心也变得更加急切起来。他从床上跳下来,从迈进衣橱室再到迈出来,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深V领口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两条强壮有力的小臂,衬衣余出来的下摆被塞进浅灰色的休闲裤里,腰间围着一圈闪亮的金属皮带。做完这一切阿尔弗雷德在镜子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觉得这样打扮似乎有些“不检点”,于是又搭配一条肉粉色的丝巾挂在胸前,中间只用对扣轻轻扣住,届时只要被人轻轻一扯,丝巾下的古铜色性感肌肤就将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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