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皱起眉头,在他的印象中安丽和霍福特并没有什么过节也没有什么亲密关系。楼下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咆哮还在继续,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拿出衣兜里的手机给安丽打了一通电话。很快楼下的争吵声就停了下来,霍福特抢过安丽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交还给安丽。
电话接通。 “喂,安丽。你们快回来了吗?弗朗西斯找不到你们正在会议室里发火呢。” “快、快了,就在公司楼下的花园。” “啊我看到你们了,我在窗户边,你抬头看看。” 下一秒,楼下的安丽以及霍福特都抬起头,看着二十多楼的高层上有一只手从窗户里伸出来,朝他们摆了摆。 “我看到了。” “好,那你们快点,再晚弗朗西斯就要把会议室给拆了。” 挂了电话,王耀就站在原地注视着安丽摆脱霍福特的桎梏,一路小跑冲进公司大门;而被甩开的男人显然非常不甘心,两只手叉在腰间,狠狠踢了一脚草皮,然后抬头凝视着刚才伸出手的窗户足足有十多秒——即便王耀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难想象他该有多恼火——才迈开脚步,离开了花园。
电梯门打开,安丽第一眼就看到了王耀。她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两下,似乎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谢谢。”短暂停顿了一下,又朝他摇摇头:“但你不应该卷进这件事里来,也请你对此保密。”说完,她低下头绕过王耀,匆匆离开了走廊。 王耀望着她的背影,嘴边的“不客气”又尴尬地咽了回去。
回到办公室之后,一切都非常正常。特别是安丽和霍福特,仿佛早上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神色如常地坐在工位上,也井然有序地做着今天的工作。看到这一幕,王耀反而在心里犯嘀咕:难道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直到下班的时候,当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离开后,王耀也正要起身离开。这时,自己工位前突然闪来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是霍福特。 “有事找我吗?”王耀又坐回自己的位置里,笑着问他。 霍福特也忽然笑起来,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我希望今早的事不会让你误会,你也知道,女人的脾气总是那样,阴晴不定,我希望你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毕竟我们都是一起共事的同事。”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今天早上我就是打了个电话叫安丽早点去开会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霍福特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打量着他的神情,说道,“原谅我总是这样,特别在乎别人的想法,有时候太过敏感了。哦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抱歉,我有点健忘。” “没关系,我叫王耀。” “王耀……好的,这次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严厉的质问声——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回头望去,弗朗西斯正提着自己的公文包站在那里,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游移了一遍,最终停在霍福特的身上。 “就是和新同事交流一下感情而已。”霍福特回答道,没等对方再开口,就和他们匆匆道别,抓起自己的背包离开了办公室。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你不知道吗?”见王耀没有动作,弗朗西斯看了一眼手表,不耐烦地说道,“没有工作留下来也不会给你加班费。” 这个法国佬怎么长得人模人样,偏偏就生了张嘴呢?王耀咬了咬后槽牙,但表面上还要微笑起身,说一声“Excuse me”,借道从他面前经过。
晚上躺在床上照例查看邮件的时候,发现银行发来一封入账通知,他忽然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他在商务部全勤一个月,工资比起以前应该有不小的涨幅,于是他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随手一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搓搓小手,无比激动地打开手机查工资。 嚯!第一个月就翻了一番。屏幕里倒映着王耀咧嘴傻笑的模样,他一边照例给家里转钱一边抱着手机仰面倒在床上,白天的emo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顿时变得神清气爽,美得冒泡,要不都说工资是社畜的第一生产力呢。 于是当冲完澡的阿尔弗雷德走出浴室时,就看到自己的爱人盘腿坐在床上,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明显是忍着笑。 阿尔弗雷德用毛巾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有问题。 “怎么?”他问。 “猜猜。”他答。 肯定有问题,阿尔弗雷德再次确定了这件事。他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点开日历,然后疑惑地回头:“今天不是我们的纪念日,也不是你的生日。” “不是。” “那是我忘记洗碗了?……但今天不是轮到亚蒂了吗?” 王耀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我笑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非常可怕,我已经被你吓出一身冷汗了。” 王耀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无比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阿尔,你想和我搬去中国定居吗?” “无所谓,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听他这么说,阿尔弗雷德松了一口气,于是又开始用毛巾擦还挂着水珠的头发。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突然有这个打算吗?” “为什么?” “因为——”王耀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我涨工资啦!而且第一个月就翻了一番,算上各种补贴和我之前攒的钱,应该很快能在我之前生活的城市里买一套房子,我们就可以安定下来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也不用再打扰亚蒂了。” 刚开始阿尔弗雷德还被爱人洋溢着幸福的模样感染,嘴角不由向上翘起,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骤然大变:“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买房啊。” “不是,最后一句。” “我们安定下来就不用再打扰亚蒂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尔弗雷德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跳动了一下,“这就是你选择调岗的原因?”他问。 “算是吧。”见阿尔弗雷德欲言又止的模样,王耀略带不悦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们肯定不能一辈子赖着你哥哥生活。” 阿尔弗雷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我以为你已经把他当作家人,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了。” “我的确把他看成我的家人、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们还是要独立生活啊。”王耀说,“况且亚蒂以后肯定也要组建他的家庭,到那时如果我们还赖着不走,即便你们是兄弟也说不过去。”
看着王耀扳着手指一五一十地陈述他的理由,阿尔弗雷德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要是以前,他听到王耀这么说他肯定高兴得恨不得亲他一口,但现在,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阻止他。 简直不可思议。阿尔弗雷德的手不自觉攥成拳,他忽然发觉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内心那头桀骜的野兽竟然已经被驯养成这般软弱的地步,“好,我知道了,”阿尔弗雷德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但是这些话你先不要告诉亚蒂,等我把所有的事处理完,我们再找机会和他说,好吗?” 可这种事不应该越早说越好吗?王耀心里感到不解,阿尔弗雷德的反应与他预期的大相径庭,刚想再说几句,忽然手边的手机振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妈妈,她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王耀走到窗前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母亲熟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母亲先是发出经典三连问: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时间过去了五六分钟,才试探性地进入正题——
“小耀啊,妈妈看你刚才转钱过来了,怎么这次多这么多呀?你别亏着自己,妈妈这边不缺钱。一个人在国外要多攒点钱,万一生个病没钱看病就麻烦了。我刚刚给小湾打电话,想让她教教我怎么给你转回去,结果那丫头电话也打不通,只能给你打回来了,你教教妈妈怎么给你转回去。” “妈,钱你留着别转过来了。这次转得多不是从我生活费里多拿出来的,是我调到了新岗位,工资涨了。” “哎呀涨工资啦!我们家小耀这么厉害啊!”电话那端不断传来母亲高兴的笑声,一时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被王耀无奈地打断,并把话题引到了妹妹身上。 “小湾在家吗?我和她聊聊吧。” “她不在家。哎哟幸好你提起来,我差点把这事忘了。小耀你这一阵子和小湾联系多吗?” “只有每个月给她转生活费的时候聊两句,怎么了?” “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周末说学校有活动不回家,给家里打电话也少了。你这个月转钱的时候要多问问她的情况。” 王耀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妈,小湾也是大姑娘了,而且上的是大学,又不是高中,周末住校很正常,你别那么操心了。” “不是我想操心,你爸为了这事没少跟我上火。妈妈现在老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有精力了,你作为哥哥,要替妈妈分担一些,平时多照顾照顾妹妹。” “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每次只要母亲一把他继父搬出来,王耀都只能叹一口气答应她的要求。 “哦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之前妈妈之前给你提过的那个女老师吗?我昨天刚听说,人家现在进入编制内了,条件特别好,你以后又是海归,你俩特别配。我今天约人家出来,人长得漂亮还有礼貌,后来把你的照片拿给她看,我一看她的表情哪,有戏!等你这次春节回来,妈就安排你们相亲!” “妈!你这又乱点的什么鸳鸯谱啊!”王耀慌忙打断母亲的话,眼睛下意识心虚地瞥了一眼自己身后正无所事事抱着浴巾玩投篮的阿尔弗雷德,心里万分庆幸他不懂中文,要不现在可不得把房顶拆了。他抱着手机,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况且我现在刚换新岗位,工作特别忙,国外又不放春节的假,能不能回去都不一定呢,你就别撮合了。我这边时间晚了,就不和你说了,晚安妈。”
光速挂了电话,王耀对着窗户长呼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极其郑重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我觉得你刚说得很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了。”顿了顿,他说:“既然我们已经赖着亚蒂这么长时间,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至少要等到母亲打消相亲这个念头,否则还没等到他回国,相亲对象都能排出一个加强营来,王耀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情路坎坷抹泪。 阿尔弗雷德一脸疑惑且怀疑地看着他,但对方却不打算对刚才电话的内容多加解释,于是他暗下决心要把学习中文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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