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信你。” 然而,等亚瑟从楼上冲完凉换了衣服下来,王耀好奇地向他求证的时候,得到的竟然真的是肯定的答复。于是王耀憋着笑,问他:“亚蒂,这是你第一天驯服你的四肢吗?” 看见亚瑟歪着头一脸疑惑,王耀贴心地打开手机,点开那段恶搞视频为他答疑。接下来的十秒,亚瑟都是在瞠目结舌中度过的,视频里的主人公就像是个刚学会直立行走的类猿人,而恰好这位类猿人的脸和他分毫不差。 就在他要先下手为强,毁尸灭迹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率先伸出胳膊,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 “阿尔弗雷德,把视频给我删了。”亚瑟的口吻虽然强硬,但仔细听又有些色厉内荏。 “不可能,我的粉丝正看得高兴呢。让我看看,现在转载已经有两千多,评论将近五百了,点赞最多的评论是这么说的,‘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励志的视频,现在我已经重新联系我的健身教练,在去健身房的路上了’。” “删了。” “不。” 两个人的目光如果能化为实体打一架的话,恐怕此刻已经伏尸百万,血染江河了。而在这楚河汉界的夹缝中生存的王耀此刻挠了挠头,心里默默祈祷这种“兄友弟恭”的情况不要常态化。“你们,要不等我吃饱了再打?至少让我有力气劝架。”王耀冲两个人露出一个“我也很为难,求你们体谅体谅我”的表情,终于将两块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纷纷鸣金收兵,偃旗息鼓,房子两端各干各的事去了。
王耀在厨房里给自己做早午饭的功夫,比较有眼色的亚瑟趁阿尔弗雷德沉迷网络世界的空隙,钻进了厨房。“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他问。 王耀瞥了他一眼,指了一下旁边的牛油果,“帮我处理一下,好吗?” “好。” 亚瑟拿起一颗牛油果,从中间切了一刀,先是将中间的核挖出来,然后又耐心地开始舀绿色的果肉。 “亚蒂,我想问你,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啊?”王耀一边切菜一边问。 亚瑟手底下的动作顿了一秒,“你还想回去吗?” “当然啊,我要工作赚钱的嘛。” “其实,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辛苦。” 王耀从不锈钢的岛台上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 亚瑟低头继续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和他,我们可以去赚钱养家,以后你完全不用再有物质层面的担忧。我希望你能生活得快乐。” “不,这不一样,并不只是因为钱。”而且就算被人养着也不见得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他的母亲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吗?王耀坚定地摇头,神情显得有些纠结和复杂,“总之我还是希望回去工作。” “好,那晚点儿我去安排。”说完,亚瑟把手里切好的牛油果都装进盘子里端到他面前,笑着问,“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谢谢你。” 目送着亚瑟离开,王耀这几天来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总算落地。还在伦敦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嚷着要带他去他曼哈顿的空中别墅里住一阵子,但王耀因为挂念工作的事,一直模棱两可的没直接答应,昨晚他又旧事重提,王耀这才不得已向亚瑟求援。这件事如果他先和霸道惯了的阿尔弗雷德讲,肯定又要闹得鸡犬不宁,还不如先和亚瑟敲定好,等生米煮成熟饭,阿尔弗雷德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让步。 他是很享受和爱人一整天腻在一起的感觉不错,但再波澜壮阔的爱情最后终归要回到锅碗瓢盆的点点滴滴,人的一生真的是有太多事大过爱情了,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经济独立带来的话语权。即便他每个月那点工资对于这两位柯克兰家的少爷而言,说句杯水车薪,九牛一毛也不为过,但有总比没有好。
而被蒙在鼓里的阿尔弗雷德,一直到晚上吃完晚饭还在时不时回顾自己白天的“杰作”,唯一可恨的就是那个八块腹肌在第N次被他删除评论之后又锲而不舍地把原话发了出来,终于阿尔弗雷德妥协了,因为类似的评论如雨后春笋一样遍地冒出来,他堵都堵不过来。 现在的人是不是都疯了?阿尔弗雷德感到气闷,于是起身打开阳台的门,腰靠着花丝栏杆,呼吸着秋季肃杀清冷的空气,寂静的夜空中时不时传来野猫的嚎叫。他又一次掏出手机,亲眼见证一条又一条夸赞亚瑟外貌姣好的评论被顶到了前列,甚至有人已经在一本金融杂志的专栏里找到了亚瑟本人的照片。 “删了吧,阿尔。”王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尔弗雷德回过头时,见他一手提着两瓶可乐,一手拿着一件轻薄的运动外衣,站在阳台门口正偏头注视着自己,“有人已经查出他的身份了,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我没有和他开玩笑。” “那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删了吧,好吗?” “哼,你总是护着他。” 虽然嘴上这么嘟囔,但阿尔弗雷德还是老老实实点开视频,按下了删除键。 王耀把手里的可乐当做奖励,塞进他的怀里,然后又让他弯腰,自己垫着脚把外衣披在他身上,“别着凉感冒了。” “没到十二月,也不是很冷。” 从小吃牛肉长大的就是不一样,王耀这两天已经开始穿毛衣,但见这两个兄弟竟然还穿着衬衫跟个没事人似的,不得不感叹一句体质好。 “为什么你总和他过不去啊?是他对你做了什么吗?”王耀试探性地问。 做了什么……做的事可太多了,阿尔弗雷德扭开瓶盖,寂静的夜空中发出“滋”的一声,然后瓶口对着嘴顿顿顿喝下去三分之一。其实昨晚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上一辈的故事,也是第一次知道亚瑟为什么对他总是抱着极其复杂尖锐甚至可以说是仇恨的感情,虽然他并不想接自己母亲的烂摊子,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前半生的确无形中都受到了她的影响,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是我和我自己过不去。”阿尔弗雷德回答,“你知道吗,我记忆中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是一本名叫《最后的莫西干人》的小说。我花了五天的时间,把那本书读完还通宵看了电影,从那时起我就想成为像霍克依一样的人,或者说,一个英雄吧。后来在饭桌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家人们’,我的继母说我根本没有这种基因,我的哥哥说小说里都是骗人的鬼话,别说是霍克依,就连罗宾汉都不见得是真的,而我的父亲……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瞥了我一下。那个时候我隐隐约约知道,这一切似乎都和我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有关,而且不仅是他们,几乎我的每个亲戚在得知我母亲的姓名时,都会以一种我忘不掉的怪异的眼神打量我。不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会给我贴上浪荡的标签,警惕我的一言一行,任何出格的举动都会被判为有其母必有其子的先兆。” 顿了顿,他低头看着王耀,问道:“你是不是也对我失望过?因为我不像斯科特和亚瑟那样富有,有地位,也不像他们那样聪明懂得掌握人心,我脾气暴躁又幼稚,甚至还……还很脆弱。没关系,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听起来像个检讨大会。”王耀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金毛沮丧泄气的脸,“既然你从来没觉得自己属于柯克兰家,为什么要用柯克兰的标准来要求你,你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标准啊。你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不是阿尔弗雷德·f·柯克兰,你可以不完美,可以无法让身边每个人都对你满意,甚至可以脆弱到被困难完全击溃。超级英雄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是英雄也是普通人,蜘蛛侠每天醒来的时候是彼得·帕克而不是蜘蛛侠,做英雄的前提是先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经历痛苦但不会沉迷痛苦,更何况你能直面自己的脆弱,这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勇敢了。” 阿尔弗雷德注视着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跃动着月亮的光芒,埋在肋骨下的心脏忽然有一种仿佛第一次见面的悸动,“我……从没想过你会对我说这些。”他说。 “巧了,我也没想过你会对我说这些。”王耀眨了眨眼睛,“我觉得陈叔说的有道理,或许我们都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大英雄琼斯先生和人生导师王先生。” “你还从没和我讲过你小时候的事。” “我以为你没有兴趣呢,”王耀扭开自己的可乐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望着远方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记忆翻回从前那段泛黄残页,“我小时候的事好像没什么值得说道的。我的生父是一个货车司机,在工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我的母亲,两个人结婚之后生活很拮据,经常为了钱争吵,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母亲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于是带着我改嫁给了一个工程师,也就是我现在的继父,而后来没多久,我的生父为了帮他的一个工友顶班,疲劳驾驶出车祸去世了。从那时起,我母亲身体就一落千丈,也没办法长时间在外面工作,所以小时候都是我继父在养家,他喜欢抽烟喝酒,经常对家里人发火,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之间关系闹得很僵,但后来你也知道,为了租房的事我又不得不跟他妥协了。再然后我拿到了一家中外合资的公司,没过多久又正好有一个外派的机会,于是就来到英国工作,没啦。” “我应该早一点问的。对不起。”阿尔弗雷德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轻轻摩挲。 虽然他嘴上讲的平平淡淡,但因为阿尔弗雷德很清楚这些过往曾经给他带来过怎样的挣扎和痛苦,看着他现在仿佛置之度外的模样,心里反而因为自责而五味杂陈。 “那我们两两抵消。”王耀嘿嘿一笑,揽着他的脖颈,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下颌,“我跟你再说一件事,你不许生气。” “嗯,你说。” “我要回公司工作了。” 阿尔弗雷德皱起眉头,把他两条胳膊从自己脖子两侧拆下来,抓在手里:“你不是答应我要和我去曼哈顿吗?我都打算订下周的机票了。” “那——幸好你没订喽,”王耀的眼珠在眼眶里提溜打转,“而且我也没有答应过你。在我心里呢,挣钱才是第一位的。反对无效,反对无效,我去睡觉了。”说完,他扭开他的桎梏,捂着自己的耳朵,蹭一下窜出了阳台,来了个先斩后奏,盖棺定论。而身后本来盘算着要开上自己法拉利f50带自己心爱的人去兜风,顺便在自己空中别墅里一起欣赏曼哈顿天际线的阿尔弗雷德,只能干眨眼,无奈接受自己梦碎的现实。 ----
第36章 速度与激情
第二天清晨,阿尔弗雷德在衣橱里挑了一身海蓝色的Lululemon运动服,并从客厅的饮料柜里拿了一瓶佳得乐,先是在门口的庭院里做了几组热身,然后罩上耳机,绕过石砌的长桥,朝着家附近的一个公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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