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遂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不提了。您早点休息吧,不早了。” “温遂。” 温知涵叫住温遂,“我来找你,就是想说他的事情。” “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处理的,您不用担心,也不用再强调我和他之间有多大差距,没有意义。” “孩子,我不是来说教的,”温知涵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你还没有发现吗?” 温遂一直垂头躲着温知涵的视线,听见这句话,才看向她。 “听一听你内心深处的声音,”温知涵说道,“你对时舟南,其实一直都有答案的,不是吗?”
第92章 时舟南醒过来的时候, 病房里几乎是一片漆黑。 他花了点时间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酒精的作用似乎还没有完全下去,他是从点滴水一点点落下的声音中判断出自己在医院。 左手手背插着导管, 床头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时舟南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下一秒,单人病房的门就被推开。 “你醒了啊。” 时舟南的期待在听见这声音之后落了空, 灯被打开,Arlen走过来, 对时舟南解释:“你发烧晕过去了, 温遂把你送过来的,因为喝了酒, 没办法打退烧药, 只能注射葡萄糖,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国外医院里病床又少又贵,稍微待几个小时就是天价, Arlen说这话时护士正好进来,一听他这么说, 摆了摆手:“这间病房已经交过两天的费用了, 提前出院也无法退还。” 时舟南按了按太阳穴, 一边去摸手机:“多少,我转给你。” “哦我的朋友, 不是我交的费。”Arlen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你没告诉他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时舟南的手一顿,随即按下锁屏键,“我不想让他可怜我。” Arlen一针见血:“但你还是想见他。” “他在哪?”时舟南问道。 Arlen耸耸肩, “我来之后他就回家了,现在这个点, 应该在家睡觉吧。” 凌晨四点,是该在家睡觉。 时舟南缓缓呼出口气,“出院吧,没必要住。” “人家都花钱让你好好休息了,这个点,你就在这待着吧,别折腾。况且你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到,去哪啊?” 见时舟南不吭声,Arlen意识到什么,表情略显夸张地惊呼一声,“你不会是想去找温遂吧?” 时舟南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不理解,”Arlen摇摇头,“就这么一会儿,找不找他有什么区别吗?他又不会跑。南,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为一个人这样,至于吗?” “至不至于的不用告诉你,”时舟南低声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有空去找你。” “对他就是恨不得现在就去,对朋友就是有空再说,本来就没几个朋友,还这么重色轻友,小心朋友也没了!” Arlen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等护士换完药才离开,结果刚一推开门,脚步就是一顿,险些叫出来。 门口杵着一个人,看上去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了,Arlen侧过身让他进去,他却没动,只是盯着里面。 时舟南也看到了他,眼神变了变。 随即果断拔了手上的管子,三两步就走到门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紧张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温遂穿着件高领白毛衣,看上去很温暖,那件深色外套被他搭在臂弯,闻言递给时舟南:“外套还给你。” 站在两人身后的Arlen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摆摆手,决定不管这天生一对的两个人,扭头就走。 病房门被关上,时舟南也不想继续输葡萄糖了,就这么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温遂。 半晌,温遂才说:“我不知道昨天是那样的日子,抱歉。” 时舟南很轻很快地笑了一下,“你不用和我道歉,这件事我本来就不想告诉你,你也不用有负罪感。相反,是我利用你在先,我很自私,没考虑你跳一晚上会累,光想着有你在我会好些。” “以后如果需要安慰,你可以直接说。”温遂淡淡地说道,“我的心比较软。” 温遂越是这样,越是在提醒时舟南当初做的那些事有多混蛋,他沉默半晌,最后突然飞快地抬起手,砸了自己一拳头。 原本坐在一旁的温遂立马站起来,皱着眉头:“时舟南,你又发什么神经啊?” 时舟南垂着头,温遂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又要抬手,温遂“啧”了一声拉住那只胳膊,“时舟南!” “我比较混蛋,”时舟南依旧垂着头,“不配得到你的安慰。” 温遂气不打一处来,松了手,“你要我说多少次?如果你还继续这样用负罪感折磨自己,那我们真的没可能了。” 时舟南终于抬起头,温遂这才看到他嘴角淤青,可见刚刚那一拳头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眼眶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没休息好还是因为在强忍着什么。 他仰着头,对温遂说:“温遂,别可怜我。” 用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让温遂别可怜他,就仿佛在让温遂别可怜路边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此刻时舟南分不清温遂折返的目的,他知道温遂纯良,知道温遂心软,但他不想温遂出于可怜对他做这一切。 他想让温遂爱他,像以前那样,就像想摘下星星一样不切实际。 温遂和时舟南中间距离不足半米,连他身上酒气混杂着些许消毒水味都能闻见,温遂想到在病房门口听到的对话,问:“至不至于的,可以告诉我吗?” “至于。”时舟南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做到什么程度都可以。”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你继续这样盲目追逐下去,也会让你自己痛苦,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们要不要试着彻底离开对方的生活。” 时舟南低下头,屈指蹭了一下眼角,随即又看向温遂:“对你而言,我的出现是百分之百的痛苦吗?我想听实话。” 温遂沉默片刻,看向时舟南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在他见到时舟南的每一次,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都不是假的。 “我拒绝。”时舟南说道。 “时舟南,我没有在可怜你。”温遂又坐下了,语气也缓和了很多,“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很可怜,但有很多时刻,我觉得你很可恨。” 听见温遂这么说,时舟南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不怕温遂的讨伐,他怕温遂逃避。 “我曾经觉得你很耀眼,嚣张,不可一世,所以你误会我,贬低我,我也只会觉得你轻狂且幼稚,出国对我来说就是彻底离开有你在的世界,你对我而言也就是一段过去,是已经停滞的存在。到这时候,我都没有恨过你。” 温遂抿抿嘴,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可恨,是从你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不得不去面对那些草草收场的过去,不断提醒我什么叫错过。我恨你,是因为你让我没有办法合理逃避,也让我讨厌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 “你出国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在想,时舟南,你真可恨啊,为什么要在我已经决定放下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折磨自己还不够,还要来折磨我。” 时舟南看温遂眼神中的心疼一点点变得浓重,眼眶越来越红,看着温遂强忍着让语气变得平静,起身走到温遂身前,缓缓蹲下,哄小孩似地喊了声:“温遂。” 温遂只垂眸看了一眼,就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时舟南,我们不要再继续互相折磨了。” 时舟南沉默了很久,久到温遂以为他又晕过去了,像是在做出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半晌才说:“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会让你这么痛苦,如果是这样…” 时舟南停顿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不会再…” “还有,”温遂打断他,“我没觉得你可怜,我只是…有那么一点心疼而已。” 时舟南黑如墨染的眸子突然亮了一瞬,似乎又不太确定,试探着问:“温遂,还让追吗?” “我需要百分百的偏爱,和一颗百分百真诚的心。”温遂微微歪头,“我可不是那么好追的,你要真的想追,就拿出点诚意来,不要光想着请我吃饭喝酒,我很忙的。” “嗯。” “还有,我知道你做事风格比较嚣张自我,但是你要真想追到我,有什么事就得我说的算,就这样,你还确定要追吗?” 时舟南抬起手,飞快地摸了一下温遂的脸颊,像是在挠小猫,却引得温遂又微微皱了眉头,“说啊,不说我走了。” “就算你真的希望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我也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温遂,我对你一直有百分百的偏爱和真心,从前往后都是,不用质疑。” 温遂想起完全没有时舟南的那一年里,他独自在国内把那些私生饭告了个遍,在没打扰温遂的时候,又忙着收集材料和证据,他确实做得多说的少,还嘴硬心软。 “现在,躺下休息吧。”温遂拍开时舟南的手,“你的病房我付了一周的钱,你可以好好休息。我走了。” 时舟南没忍住,低着头笑了一下,又被温遂瞪了一眼。 他躺下,继续输液,盯着温遂往外走的背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等睡醒给我打电话,”温遂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说道,“有时间,我也想去看看阿姨。” 说完,不等时舟南答应,温遂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快蒙蒙亮了,时舟南鼻腔泛起一阵酸涩,半晌才压下去。
第93章 第二天, 温遂从温知涵那里听说了时舟南母亲的墓地,他一查定位发现离那片湖不远。 温知涵和秦思御今晚的飞机,临走前嘱咐温遂一定要去看一看, 温遂一整天手机都没静音,也没等到时舟南的消息。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温遂去花店买了束花, 打算独自去。 时舟南一整天没有消息,多半是在休息补觉, 温遂昨天晚上提出来的那个请求, 多少带着点不理智的情绪。 上午一阵阴雨,到了下午, 天竟然也放晴了, 空气里都是雨后泥土的清香, 让人很放松。 相比于墓园,这里更像个花园, 不远处有野餐的一家人,一点阴森的气氛也没有, 反而在渐渐西垂的阳光中带上了些许温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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