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遂抬起头,垂在天边的夕阳透过车窗映在他眼睛里,正好是晚高峰,车速慢得比不过路边的自行车,一路都是亮起的刹车灯。 温遂下定决心,决定赌一把。 “去奥体。” 温遂说道。 天渐渐黑下来,车流行进速度依旧不快,原本半小时的路程开了一个多小时,等好不容易停在奥体门口时,已经快要八点半了。 奥体门口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来运动的周边市民,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一点也没有看演唱会的氛围。 温遂有些诧异地走到票面上标记的入口,有两个工作人员在闸机处守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温遂四下环顾,入口处除了他和这两人以外就没了第四个人。 说什么多晚都会等的,都是屁话。 温遂拿出手机,给时舟南打了个语音电话,一直响到结束也没有人接。 他的一颗心渐渐平静下去,变得失落,像是在一点点沉入海底。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温遂手里拿着票,主动走上前来,问:“先生,你是来看演出的吗?” 温遂点了点头,把票递给他,对方就那么意思着扫了一眼就让他进去。 温遂走进去,才发现那么大的奥体场馆几乎都是黑的,只有旁边微弱的路灯光,观众席更是一个人也没有,连个鬼都没有。 时舟南还是没有消息,温遂抱着疑问往票面上的位置走,走到离舞台只有不到十米的时候,才隐约看到舞台边缘坐着一个人影。 就在温遂意识到那个人是谁的瞬间,舞台一束追光,打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距离很近,所以不用举话筒,温遂也能听见他说:“谢谢你来。” 温遂决定暂时放下“他到底在搞什么”这个问题。 舞台灯光亮起的同时,音响也开始播放音乐,整个场馆瞬间被照亮。温遂听到熟悉的音乐,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场演出的名字会是他入团那天的日期: 这首歌,是当时他面试的时候,跟着随机播放的音乐跳的即兴舞蹈,没有刻意编过,是一段加强了鼓点的现代舞。 温遂记得当时因为担心舞蹈老师会觉得自己跟不上男团舞的力度,跳舞时力量感更重些,那些他自己都记不清楚的细节,都被时舟南一点不差地重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记得时舟南是不会跳现代舞的。 因为时舟南的动作里只有利落与力量,没有现代舞中很重要的“柔”,可眼前的时舟南,却像是剥开了坚硬的盔甲,露出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时舟南依旧像他习惯的那样穿着黑色,却不像以前那样充满着距离感,而是横生出一种脆弱。 他不知道时舟南是什么时候学的,但他知道时舟南一定花了很多时间,才能改变自己跳舞的风格。或许和他小时候哭着。跳舞一样,经历过漫长的痛苦。 温遂在看他,又好像在看自己,像在看他们待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灿烂却又转瞬即逝。 这段舞蹈本来就很短,时舟南跳完,再度走到舞台边,用口型说了什么。 温遂太熟悉了,那是一句对不起。 歌曲的前奏响起,温遂的瞳孔剧烈地颤了颤。 这是温遂的那首solo。 那首他们还没来得及演出,就分道扬镳的合作曲,他们一起熬夜改过旋律、改过编舞,却在最需要合作的时候选择了放弃的曲子。 温遂以为自己都忘了,也都放下了,可是前奏一响起来,他脑海中就如同走马灯般,回忆尽数涌了上来。
第89章 让温遂没想到的是, 时舟南跳的、唱的,全是本来属于温遂的那一部分。他们之前在练习室一起跳过,都是各跳各的, 温遂跳的时候也从来没见时舟南看过,不知道他怎么记下来的。 这场舞跳得温遂心里五味杂陈,可偏偏他又移不开视线, 有些话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但他骗不过自己: ——那段短暂却灿烂的日子, 常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有时候有时舟南,但大部分时候没有, 只有台下星星点点为他亮着的灯, 和那些呐喊。 他出国之后也上过舞台, 不过台下的观众不会像那些粉丝一样对他,更像是看客, 最多在舞台结束的时候报以礼貌而疏离的掌声,更多的是礼节, 而非欣赏。 温遂这种百感交集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音乐停下来, 后方的灯光也灭了, 只剩下他和时舟南身边的几束光。时舟南没有下来,而是在舞台边缘坐下, 麦克风被他随手放在一旁,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温遂。 “所以,”温遂率先开口, “这是你的演唱会?” “不算吧,”时舟南说道, “这首歌没能一起合作,很遗憾。现在或许已经晚了,但是还是想补回来。” 奥体可是各大演唱会的热门场所,温遂不知道他是怎么办下来的手续,又是提前了多久开始准备这些早已被人忘记的歌曲。 温遂有些艰涩地开口:“有些事情,不管怎么弥补,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全抹去过去对我们关系造成的伤害。” 时舟南没吭声,沉默半晌,突然一只手撑着从舞台上一跃而下,两三步就跨到了温遂身边。逆着光,温遂看不清楚时舟南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涌动的那种情绪,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下一秒就要把他淹没。 “那我要怎么做,”时舟南的语气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该怎么做,才能和你有以后?” 温遂第一次听见时舟南这样的语气,失控、近乎乞求,却透着股执拗,仿佛温遂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就不罢休一样。 温遂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捏得他自己生疼,才控制好情绪,用一种冷静的语气对时舟南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我有什么以后,就不要一直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往前走吧时舟南,不要再留在原地了。” 说完,温遂就想离开,可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温遂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说道:“谢谢你的演出,想清楚的话,再说吧。” 那只手缓缓松开,冰凉的感觉还留在温遂的手臂上,温遂心沉了沉,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安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提出要送温遂回家,看这架势估计也在现场待着,一直等到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温遂再也没有了时舟南的消息,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晚上时舟南在奥体开演唱会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天就在网上掀起了巨浪。 前顶流疑似复出的消息都传了出来,各类小道消息在网上层出不穷,时舟南却稳如泰山,一点动静也没有,没过多久,这阵风又过去了。 至于秦言,这几天一直没回家,直到温遂准备出国那天,他才和贺池临一起出现在了家门口。 看两人相安无事的状态,估计是谈过了,贺池临不愿意提,温遂也没多问,一路上只有温知涵忍不住交代温遂出国要照顾好自己。 “这次出去,要过年才能回来了吧?” 温遂有些无奈:“国外过什么年呀,最多圣诞节放一下。” 温知涵愣了愣,“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温遂算了算时间,他明年夏天就毕业了,中途估计会有很多演出,“可能等毕业才回来吧,不着急。” “唉,”温知涵叹了口气,“算了,也没事,反正我和你爸马上就退休,没事我们出国找你。” 温遂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那天过后,时舟南也把那些说他们俩不合适的话听进了心里,认为他们没有可能和未来,所以才一直没有找他的吗? 他这一走,又是一年了。 他就这么走着神到了机场,办完手续要进去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动作。 上一次他出国的时候,有很多人涌到机场,时舟南冲开人群想拦住他,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次他出国,机场人熙熙攘攘,除了家人以外,却没有追随他而来的人了。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进去吧。”秦言说道。 秦言一提醒,温遂才回过神来,“那我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 “嗯。” 温遂应了声,眼神又朝四周转了一圈,然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转身进去。 可刚抬脚,温遂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裹着风的、语气急切的:“温遂!” 温遂脚步一顿。 在安检口送温遂的几人也听到了这声,不约而同地循声望过去,看到来人后又看了眼温遂。 他停下来了,愣愣地看着那人跑到自己身前,气还没喘匀,就把手中的一张A4纸塞给了他。 他今天没有把额前的碎发撩上去,但头发因为快速奔跑被吹得有点乱,呼吸粗重,却很快缓过来,对温遂说道:“申请下来了。” 温遂这才去看那张纸,上面全是英文,他扫过好几遍才静下心来读懂,却又不可置信地再看了一遍。 这是一封被打印出来的offer。 来自全球顶尖的学府,和他在一个国家,甚至是一个城市,专业是MBA。 “你……” 温遂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突然意识到时舟南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以后”。 “等我,”时舟南对温遂重复道,“等我。” 温遂上了飞机,心跳迟迟平复不下来。 时舟南把那张纸塞给他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擦过温遂的手,是灼热的,不同于那天的冰冷。 这次他没让温遂等太久,某个平平无奇的晴天,一切看似都没有什么特殊,可对温遂来说不一样。 这是他的首场个人演出,在国外的这段时间他积累了很多演出经验,有现代舞,也有舞台剧的,那次把历史遗留问题解决后,学校也发现温遂现在的人气依旧居高不下,哪怕在异国他乡也是一样。 而这次在学校舞台举行的,是他第一次个人独舞表演。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就连温知涵和秦思御,都特地飞出国来,准备看温遂真正意义上的个人演出。 站上舞台的那一刻,温遂深呼吸几口,往台下看了一眼,看到了温知涵和秦思御,还有坐在他们旁边的叶行安,还有老师和同学们,除此之外,没有再看到别的熟悉面孔。 温遂知道自己不该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闭了眼,随着音乐开始舞蹈。经过深造,温遂的动作比以前更大胆了些,也形成了个人独特的风格,如果说以前只是柔中带刚的某种花朵,如今的他就耀眼得像是被抛过光的珍珠。
96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