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楚谌没认清自己的养殖能力,也高估了这些花的生命力。不过两三个月,这批花死得死败得败,就剩他最后良心发现极力抢救下来的几株郁金香。 原来就算是不会动的植物,也是要人悉心照料的。 它们会病,会死,会在一夜之间毫无预兆地从枝繁叶茂变得蔫头巴脑,然后迅速地凋零下去,短短几天后只留下一盆土。 于是楚谌把所有的愧疚都回报在了郁金香身上,哪怕它们的养护并不容易,楚谌也让它们连着开了两年的花。 再后来他也成了养花草的好手,购置了许多其他绿植,将屋子装点的生机盎然。 可最后他决定离开这里租房时,还是把这些花草都给抛下了。 绝情得很。 如今再见,郁金香的球根被养护地很好,一看就是有专业人士悉心照料,这才能让它们躺在温暖的室内等待春天。 可这不像吕懿会做出来的事,毕竟那几年里,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家里多了几盆花,换了几盆草。 在家里他们有各自的领地,互不干涉,鲜少交流。 但现在,他们两个脱离了伴侣的关系,吕懿反倒凑过来,把自己当成了郁金香的另外一位主人:“是你的郁金香,我让人过来保养了下,不知道春天还能不能开花。” 吕懿说话的神态很放松,弯下腰蹲在地上,试了下泥土的湿度,抬头看向楚谌的眼神带着些邀功的意味,似乎认定这件事会让楚谌惊喜感激。 楚谌的确是惊讶的,但没什么喜悦的感觉。 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本就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精力,加上落地到现在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他很努力地想要去理解吕懿说的每一句话,却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从很久之前开始,吕懿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会被楚谌赋予意义,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绪。 楚谌太累了,他不想再思考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会去照顾原本毫不上心的几盆花。 他避开吕懿的眼神,转头看向通往二楼的阶梯:“抱歉,我有点累,先上去休息了。” 吕懿起身:“家里还有些速食,要不要稍微吃点再睡?意面或者披萨?” 楚谌退了几步:“我不饿。”继而旋身往楼梯上走去。 吕懿紧跟在他身后,踏上台阶时太急了,没估好高度,脚趾不小心踢到台阶,发出了一声闷响。 前头的楚谌动作一顿,终是继续往上,没有回头。 走完台阶就可以看到二楼的大露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铁艺的露天桌椅被掩盖在积雪之下。 楚谌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了自己居住过的那间次卧,握着门把手拧了一下。 “嗯?”门居然没有开。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按了两下,房门依旧纹丝不动。 “里面没收拾,钥匙在外头工具房里,今晚你睡主卧吧。”紧跟上来的吕懿看出楚谌的疑惑,及时给出了解释。 屋外几十年难遇的暴雪天正在肆虐,楚谌说不出让吕懿去外头工具房拿钥匙的话,抿着唇站在次卧门口一动不动。 “你睡主卧,我睡楼下客厅的沙发上。你的行李我已经放房间了,谌哥,去休息吧。” 他的话给了楚谌新的思路,他快步走去房门大开的主卧,头也没抬,视线巴着地板在衣帽间外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拎着就要往出走。 “我去沙发上睡。” 楚谌没能走出主卧的门。 吕就在他一个转身的距离,像一尊门神,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这么多年运动健身的成果展现地一览无余。宽阔的肩背,轮廓紧实的臂肌,比起学生时代多了些上位者的压迫感,更叫看的人想入非非。 楚谌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鼻尖萦绕的全是吕懿身上的味道。 他对这人的身体一向没有抵抗力,直觉今晚又会很难平息。 捏着行李箱的手悄然握紧,楚谌低垂眉目深呼吸了两下。 从吕懿的角度看不清楚谌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捏着提手的手指用力到边缘泛红:“只是住几天而已,谌哥,让你睡沙发爸妈那边我不好交代,你休息吧,我下楼了。” 楼梯上再次响起了居家拖鞋的脚步声,楚谌站在放门口,木讷地听着楼下的声响渐渐消失。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自己许久未进的主卧。 那时候,楚谌厌倦了同床异梦的日子,厌恶着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还想离他近一些的自己,在吕懿近乎于下了最后通牒的那番话后,毅然选择搬离这个充满了甜腻回忆的地方。 那之后再未踏入。 时隔三年,楚谌再次站在床尾,看着床上的两个枕头发愣。 当年他搬出去的时候,带走了自己惯用的枕头,收拾完了衣帽间里属于自己的衣服,一点点抹掉所有自己住过的痕迹。 最后站在门口看时,他忽然悲从心起。这个房间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从热烈走向破灭,表面上只少了一个枕头,内里却真真切切地只剩下一个人的东西,别的都空了。他木讷地关上门,彻底隔绝掉了过往。 如今那种悲哀的感觉又开始慢慢侵蚀他的情绪,仿佛回到当年,一遍遍重温着吕懿不爱他这件事。楚谌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逃也似的去了主卧的洗手间。 但他没有逃开。 洗手间里备用的洗漱用品依旧放在自己熟悉的老地方,壁橱里的洗护用品也是多年前惯用的品牌,连香味都一样。遍地都是突袭而来的记忆,烫得他无从下脚。 直到浴室的花洒被打开,冷水倾泻而下,一切回忆才戛然而止。 被窝柔软蓬松,将楚谌身上的寒意驱散了几分。他关掉灯,强迫自己入睡。 辗转半个多小时后,他猛地坐起身子,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反应。 黑暗似乎会放大一切,无论是恐惧、兴奋、悲伤,还是现在让他不耻的欲/求。 吕懿一直是他的开关,他说的那些话,什么对吕懿没有需求,都是在说谎。他本就是吕懿拟定的程序,只要见过一面,人脸识别,开关就打开了。 更别说现在,他浑身都被吕懿的被子包裹着,摩挲着。 楚谌的理智要他冷静,欲望要他下楼。二者争执不休,最终楚谌掀开被子下床,打开了房门。 夜半的房子很安静,楚谌走到楼梯口看了一眼露台,雪已经停了。 他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地迈下两级楼梯,接着站定,朝客厅望去。 理智不允许他找吕懿做什么,他只想看一眼,权当是望梅止渴。 淡淡的月光透过花园的落地窗映进来,楚谌清楚地看到沙发上空无一人。 这回他没有犹豫,快步下楼扫视了一圈。 沙发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客厅、花园、厨房、客卫……也都没有人,吕懿像是消失了一般。 须臾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骤然将视线移向了二楼的另一侧——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次卧。 他皱着眉走到落地窗边,看着花园的草坪:积雪平整如初,没有人踩过的痕迹。 是啊,吕懿怎么可能冒雪去拿钥匙呢?他或许是出门去了,毕竟在这里,他去找朋友借宿一夜的可能性比自己大多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在上楼时,仍旧走向了与主卧相反的方向。 重新站到次卧门前,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他忽然心跳飞快,异常忐忑。 方才在主卧里那些可耻的念头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待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这种情绪叫做期待。 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锁扣弹开的清脆声响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楚谌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拧开门的手,同时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房门轻轻地被人推开,次卧里亮着昏暗的床头灯,靠着书桌的那张床上,天鹅绒被隆起了起伏的弧度。 楚谌的心跳在这一刻,忽然漏了一拍,接着又快速跳动起来。 他慌乱地关上了门,飞奔下楼,后仰着头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身体的极速增加的燥热散去。 月光经过院子里积雪的反射,明晃晃地打在他的侧脸上。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纷乱嘈杂不堪,无数句话冒出来,像中了病毒的电脑弹窗,一个叠着一个。 吕懿为什么要睡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 吕懿为什么照顾自己的郁金香? 吕懿为什么说可以负责? ……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冷然,一片清明。
第二十一章 吕懿给自己定了5点的闹钟,几乎是闹铃刚响,他就伸手关掉了。 温哥华冬天平均日长只有6个小时,此时屋外依旧是漆黑一片,路灯在雪后的凌晨朦朦胧胧的,泛着光晕。 吕懿昨晚睡得不太好,做了一些记不清内容的梦,因此意识还不算特别清醒。他有些依恋地摸了摸放在枕头旁边的一件旧大衣,继而埋首过去深呼吸两下,让自己清醒。 他必须得在楚谌醒来之前,离开这个房间走回到楼下,伪装成在客厅过了一夜的假象。 走过二楼书房的门,再经过楼梯口斜对的那面露台的窗户,就来到了主卧。 整个屋子在早晨5点多显得很安静,只有隐隐的月白色微光从屋外的夜色中透进来。 吕懿悄声走到主卧门口,没有半点犹豫地推开门,适应了黑暗的眼神直直地往床上看去。 那张自己睡惯了的双人床上,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尾,床单平整光洁,上面空无一人。 吕懿的瞳孔肉眼可见地缩了一下,紧接着他冲进房内,连衣橱里都没有放过,找了一圈,依旧没有人。 楚谌或许已经连夜离开的事实让他无法冷静,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得追上去,得把他带回来。 他拍亮了二楼的过道灯,顾不上眼睛有没有适应骤亮的灯光,慌不择路地从楼梯上几步跃下。木质楼梯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像是要散架的声响。 左脚刚触到一楼的地板,吕懿就踉跄着要往门口跑去。 就在这时,客厅的灯忽然亮了。吕懿猛地刹住脚步,僵立在原地,以一个滑稽的姿势扭头看过去。 客厅开关边,楚谌衣着整齐抱胸靠着墙,像是专程在这里等他,目光淡然:“早啊,要出门么?” 楚谌一夜未睡,此时眼下有些泛青,整个人疲态尽显,藏在大衣里的身体瘦削却挺拔。 吕懿不知道楚谌是什么时候等在客厅的,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没睡在楼下这件事。 可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散了说谎的窘迫。吕懿反复将人看了几遍,才动了动身子,收回迈开的腿:“不是,我正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楚谌笑了一下,“你觉得大半夜的,我冒雪走了?”他维持着笑意,抬眸瞥了一眼屋外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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