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妈妈之后就回去了。嗯,机票买好了。好的,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和所有的母亲一样,不管孩子长到多大,吕母都当他们还是孩子。唠叨式关心他们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生病有没有烦心事。 楚谌很愿意听她念叨,觉得这样才是母子之间的对话。同时也松了口气,庆幸吕母并没有再提起吕懿。 挂掉电话后楚谌出门去最近的那家花店买了白玫瑰和马蹄莲,又约了一辆明天清晨的的士。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楚谌就出发前往墓园。 前天刚下过雪,这两天都不会有雨,天气虽然冷但闻起来很舒服,阳光很懒云很淡。 楚谌没再穿羽绒服,只是简单地穿了一件铁灰色的大衣,里头是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纤细修长的小腿包裹在深黑色的裤子中,脚上是一双看起来比较新的黑色羊皮靴子。 这副打扮衬得他整个人精神挺拔,潇洒英俊。 楚谌将手上的花束放在墓碑前,深深地凝视着,一寸寸摸过上面的文字。这座墓碑上没有照片,也没有墓志铭,只是简单地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 冷硬地同她生前的风格如出一辙。 楚谌记事起父母就一直在争吵,冷战,再争吵,再冷战中循环。不过比较幸运的是,他们俩都很爱楚谌,每次争吵的原因也从来不会是因为他。甚至在预感到要吵架时,会哄他去客厅玩,再关上房门。 父母想尽力减少对孩子的伤害,可楚谌还是能从两个人日渐沉默的相处中感知到,他的爸爸妈妈或许马上就要分开了。 楚谌的母亲是个十分强势的人,离婚后干脆变卖了所有国内的资产,毅然决然远赴温哥华。她离婚时和楚谌的父亲说此生不见,一语成谶,的确至死都没有再见一面。 楚谌十四岁时她查出癌症晚期,病情来势汹汹,只撑了半年人就没了。 “妈妈,小时候我总是想,你和爸爸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继续在一起。”楚谌顿了顿,拿下一片刚落在墓碑上的叶子,“但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没有感情的婚姻的确是很难熬。他跟我说……他,他还喜欢我,但我怕了……” 楚谌把额头轻轻地靠在墓碑上,好像妈妈在亲吻他一般:“我承受不了再经历一次的痛苦了,妈,你不会怪我吧?我知道你不会的,你说过你最爱我了。我在浦市挺好的,毕竟是你的家乡,我很喜欢。妈妈你呢,想不想跟我一起回去?” 寒风乍起,吹地楚谌眯起眼,埋首缩了缩脖子,但他没有站起身,也没有离开墓碑。 等这阵风过了,他才继续说完最后一句话:“等我在浦市买好了小房子,就来接你回家。” 要离开墓园时,楚谌走出几步,又回首望了一眼。 白玫瑰和马蹄莲孤寂地点缀着墓碑前唯一的色彩,整片园子寂静无声,让他徒增了些伤感。 年初三那天下午,楚谌接到了许惟宁的电话。对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睡了没”,楚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许惟宁还当他在温哥华,此时差不多是温哥华的晚上十一点,顿时低笑了一声。 “许教授,我已经回浦市了,现在刚吃完午饭没多久。” “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初五初六么?”许惟宁震惊地开口,转而好像是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又重新回到手机边上,“我今天是想跟你确认航班时间,好去接机,顺便把餐厅定了。结果你已经回来了,而且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 “抱歉抱歉,回来的比较匆忙,家里房子水管坏了不能住,索性就提前回来了。”楚谌听着好友的声音,忽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那你除夕哪里过的?不是一个人吧?”许惟宁对除夕这件事非常在意,特意拔高了声音问。他生怕楚谌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孤零零地待在房子里,那他这个朋友当得可太失败了。 楚谌回想下除夕零点时,自己正在飞回浦市的国际航班上,怎么也不算一个人,于是答道:“放心,不是一个人。” 许惟宁松了口气,又被人叫开了,接着十分急切地说:“我女朋友要接电话,你别紧张,我把电话给她了啊!” 楚谌没来得及说好,电话那头就换了个听起来十分清润的女声:“是楚老师么?我是惟宁的女朋友,我叫虞安。是这样的,我们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你这边什么时候方便?” “虞老师好,我这几天都有时间的。” 他们约定了吃饭的时间,地点,互相道过别。 楚谌只听了声音就觉得她应该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女性,接着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礼物,于是拿了手机钥匙就出门去了。 春节期间商场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少,年轻人大多都不喜欢走亲戚,更愿意和同龄人跑出来逛逛街。 楚谌在一楼香化区逛了几家专卖香水的品牌店,都没有挑到比较满意的,又把目光转到了几家国际大牌化妆品店。 SA很热情,试了几种味道后他就敲定一款闻起来十分独特的香水,觉得和自己听见的声音很相配——在木质香调里有一点花香和皮革的香气。 正在SA包装香水时,一旁的女士走得离他近了两步。 楚谌以为她要越过自己到另一边,于是退了一步,让开了空间,却没想到那位女士没有动,而是对他打了个招呼:“楚先生,好巧啊,新年快乐。” 楚谌在浦市认识的人不多,女性更是寥寥无几。此时听见这声招呼,心里十分纳闷,声音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抬头一看才明了,眼前的女士的确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季茉今天约了堂妹出来逛街,正在试口红时余光瞥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仔细一瞧,的确是自己那位顶头上司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自来熟,厚着脸皮上去打了个招呼,对方一脸诧异,但还是十分友善地跟自己问了好。 这时SA拎了礼盒的包装袋过来,季茉瞥了一眼礼盒的大小,凭着这家店铺几年黑金卡VIP的眼神敏锐度,猜到这应该是瓶香水。 “楚先生,给女朋友挑礼物么?” 面前的男人笑容浅淡,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普通朋友。那我就先回去了,新年快乐。” 季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当即掏出手机来发了个信息。
第二十四章 隔了两日,楚谌收拾妥当准备赴约。 这期间他收到了凯布尔的信息,问他是哪趟航班,自己可以再“顺个便”一起回浦市,说是路上可以互相关照,也会不无聊些。 过完年就迈入三十三岁的楚老师,独立了近二十年,短时间内接连被两位朋友关心,有些受宠若惊:“凯布尔,实在抱歉,我已经回浦市了。” “什么!你居然没有问过我就直接回去了?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没有把我当朋友。”凯布尔控诉道。 “抱歉,事出突然,就早点回来了,”楚谌笑着解释道,“到时候我来给你接机。” 凯布尔立刻做出了合理猜测:“事出突然?怕不是和那小子吵架了?等等,你父母就这么让你一人先走?他们未免有些太偏心了吧。” “不,我父母不知道。”楚谌把回家后发现家里水管坏了父母出门旅游的事同凯布尔解释了。吕家父母在对待自己和吕懿时并没有偏心,楚谌听不得这种话,立刻否认。 只是这一否认就让凯布尔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吵架了。让我猜猜,他要跟你旧情复燃么?” 楚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迟钝一如既往。这几次遇见,他看你的眼神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说对你没想法我都觉得太假。” 原来如此,凯布尔这个没见过吕懿几面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楚谌却一直没有发现。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所以将吕懿的所有表现都看做是非常正常的行为。 “Chen,你怎么想?喂,还在么?”凯布尔喊了几声,楚谌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我没怎么想,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楚谌早早学会了知足常乐,当然不愿意回去过提心吊胆猜测别人爱不爱自己的生活。 许惟宁和虞安订的是一家粤菜馆。 这家餐厅口碑不错,寻常日子的饭点都需要等位一两个小时,春节里头更是天天爆满。 楚谌跟着服务生绕过了人声鼎沸的大堂,拐入一间小包厢,里头许惟宁和虞安已经在等了。 虞安的模样和楚谌想象中的一样,温婉可人,落落大方,身上带着隐约的书墨香气,一眼看去就觉得气质非凡,像是古时那些学识渊博的大家闺秀。 楚谌把礼物递过去,同她握手:“虞老师,您好,初次见面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虞安笑着回握,接过了礼物:“楚老师您好,早就听惟宁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谢谢你的礼物。” 楚谌将围巾外套摘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跟着他们落座,坐定之后抬眼一看,忍不住笑了。 许惟宁正替虞安整理餐巾,听见好友的笑声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很般配,就情不自禁。” 许惟宁听了,把餐巾仔细垫好,对虞安说:“看,我说楚老师很好相处吧,情商也高。” 虞安点点头:“我一开始觉得惟宁这种钢铁直男不会有情商多高的朋友,听到他说起楚老师你,我还不信,所以就一直想跟你见个面。惟宁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气。” 一番话把楚谌捧得太高,他忙说许惟宁才是自己的贵人,又是帮忙介绍工作,又是帮忙租房子搬家。 相比起来他在这段友情里对许惟宁的帮助不值一提。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许惟宁伸手按了桌上的铃,准备让服务生上菜。 “我叫他们上菜,这家店的烧鹅特别好吃,楚谌待会你可一定……”许惟宁还没说完,房门就响了三下,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快就来了?”许惟宁喃喃自语,喊了声“请进”。 就见门口服务生朝他们鞠了个躬,转身带了个人进来:“客人好,这位先生说是来找人,不知道你们认识么?” 许惟宁盯着来人一头雾水,转向虞安,虞安也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楚谌却是在来人刚露面时就愣住了。这什么情况?为什么吕懿会出现在这里? “楚老师,你朋友么?“ 许惟宁见他神色有异,问了下。楚谌“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门边,想把人推到门外聊聊。 此时服务生已经走开,吕懿杵在门内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楚谌,抢在他开口前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结结实实让楚谌怔在原地,也让包厢里的许惟宁和虞安满脑袋问号。吕懿趁机说道:“哥,你一个人回来爸妈都挺担心的,让我过来看看你。你都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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