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将这张薄薄的卡捏在指尖,在银行门口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于先生说,希望你可以把这笔钱当做关了你三年的赔偿,就先拿着吧。”律师的话滴水不漏,听着十分合理。 若秋哑然,他垂下手,手指紧缩。 “虽然他一开始是这么说的。”律师的声音听着有些迟疑,他顿了顿,还是继续把话说完了,“后来他还跟我说,因为若先生您的一些……特殊原因,是没有办法参保的,万一遇到了什么事,很有可能生活变得很艰难,他希望就算哪天他人不在这个世上了,您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那天他在银行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他欠于鹰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了吧。 下辈子吧,如果下辈子他们能遇见的时候,他是不是能够健健康康地站到那个人面前,笑着跟他打招呼。 和房东热切交谈,漠然地看完一套套房,完成任务似的逛遍每一个房间。 若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想租房的毕业生,看着需求很多,心里想的却是最后随便摆烂选一套能住人的就算了。 这些老小区的每一扇窗子都能打开,都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这是他曾经最渴望的自由,在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岁月里,现在享受到了,却索然无味。 看到最后一套房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大脑里填充了一团浆糊,什么悲切啊怀恋啊都粘连一点,不停翻搅着。 若秋稍有疲惫,他草草地扫了一眼被夕阳装饰得很好的屋内,竟觉得这套房比前几套都看着温暖了一些。 或许这就是天然滤镜的作用吧。 他有了些精神,看得认真了一些。 这套房在二楼,是一居室,有阳台,租金也还行。 若秋走到阳台,从窗子边往外望,眼前忽而映入一抹绿。 楼下是个小公园,有两棵高大的栾树,上面结的小红果没落完,风干在枝头。 若秋在窗台前怔住了。 他恍若看到了树叶还是苍翠时候的样子,叶子沙沙,晚风和光亮都恰到好处,足以把人瞬时拉入那个荒唐又甜腻的夏季。 交换咖啡。 晒太阳。 发呆。 闲聊。 他被于鹰吻到身子发软站不住,直往下滑,于鹰急了,擒住他的腰,把他架到窗台上继续接吻…… 若秋闭上双眼,回忆如风,吹过皮肤的每一寸,他睁开眼,脱了拖鞋,一下站上窗台。 “唉哟,小心点。”房东在后头吓了一跳。 老小区有防盗窗,他就算横躺下去,也不会摔下去。 “就这间吧。”若秋站在窗台上回过头,“就这间了。”
第八十三章 碧蓝 如果生活有新篇章,若秋对于每一个新篇章的定义,就是折断自己再重生。 这次有点不一样,他抛掉过去了,却保留了回忆,这些回忆足以让他抱着愧疚活一辈子。 若秋跟着导航来到了街角,那里新开了一家哥伦比亚的小众咖啡店,名字很好记,就叫Salento,是哥伦比亚的一个地名。 若秋推开店门,颇具雨林气息的棕榈和绿植装点了整个店铺,恍若从冬季穿到了夏季。 橱窗里摆放的就是那些熟悉的黑色袋装挂耳。 找对了,于鹰之前喝的是这家店的咖啡…… 自己现在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了吗? 若秋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点了一杯手冲咖啡,拿着咖啡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了。 沿街的座位因为天冷无人坐,他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翻看了一遍手机里的邮箱。 无一例外,所有的招聘在面试后续都石沉大海,他有去问过几个HR,给出的理由大都是因为gap了3年,无工作经验等等的理由。 他的履历是很闪闪发光没错,但艺术里的纯艺终究还是难找工作。 如果继续坚持走艺术家路线,回报期又很漫长,依靠存款度日总不是个办法。 于是就工作就这样陷入了死局。 咖啡冷了一些,若秋抓紧这个热度喝了几口。 中性的豆子带着浓郁的花果木的香气,让焦躁的心平静了些许。 正如于鹰曾经说的那样,这家店的手冲比挂耳好喝了太多。 若秋将手机按灭,看向街边来往的人们。 “我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咖啡。” 恍若间,他听到了于鹰的声音飘到了耳里。 一瞬间,若秋以为自己又幻听了,他偏了下头,下意识去找那个声音的方向,高大的阔叶绿植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 于鹰走到了咖啡店门口,叶琼棠随后站到了他身旁。 “你现在喝了还能睡着?” “我对咖啡因不敏感。”于鹰率先推开门。 大脑嗡嗡作响,若秋在瞬间起身,拿着咖啡撤离座位,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巷子里有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灰猫,他撞了个正着,小灰猫也停住了脚步,在他对面紧惕地弓着身子。 若秋做了个“嘘”的手势,他没有再迈开步子,而是靠着巷子的墙壁停留。 于鹰的身上像是有对他的专属引力,一旦对上了,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让自己远离。 “我听说了,你要回美国?” 不一会儿,于鹰和叶琼棠又走了出来,于鹰手上的是咖啡,叶琼棠点了果茶。 他们并不急着走,也在街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若秋偷瞄了一眼,于鹰坐在了自己坐过的位置上。 “嗯,明天一早就走。”于鹰也点了一杯手冲咖啡。 “这么快?”叶琼棠坐到了他对面,语气轻快,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悦。 “AKI酒店在纽约要开业。” 若秋握紧了手中的纸杯,“AKI”这个名字现在听着格外刺耳。 “那也不至于赶早班机啊,再说了,你……”叶琼棠欲言又止。 “赶时间。”于鹰说得轻描淡写。 “你……真的决定了?”叶琼棠灌了口咖啡,“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好说,之后在纽约和温哥华的其他业务也要给我。” “哟,重点项目啊,原来不是说要给于绍的么,老爷子开恩了?” “于栗把我的事告诉他了。”于鹰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如果项目交给于绍,对她也有影响。” “恭喜啊,你跟于栗的阵营在于家算是获得初步胜利了。”叶琼棠用了个阴阳怪气的语气,“那他呢?” 于鹰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握着咖啡杯的手垂了下来。 街边几辆车快速掠夺,临近下班高峰期,街边的行人和车流多了不少。 “算了。” 于鹰说出的短短两字几乎淹没在了嘈杂声中,但足以给一切判刑。 叶琼棠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会儿,周辰把车子开到了街边。 磁极的另一端在远离,把自己的一半也牵扯抽离了。 夜晚降临,幽深的巷子借不到街边的光亮,黑洞洞的。 手中的杯子被捏成了皱巴巴的形状,咖啡彻底冷掉了。 若秋在原地蹲了下来,小灰猫不再紧惕,反倒慢慢接近,在他的脚边转圈。 错误的时间错误地相遇。 又错误地错过错误地放弃。 若秋兀自笑了笑,什么时候他也像于鹰一样,喜欢这种拗口的表达了。 一如他们之间拗口的感情。 他在巷子里待到很晚,直到汹涌的思绪平静,离开的时候,那只小灰猫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不能养你,我家什么都没有。”他对小灰猫摆摆手。 又过了条马路,若秋赶着红灯亮起前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小灰猫被隔绝在车流后,蹲坐在地上,隔着马路相望。 “我不想再见到你。”若秋加大了声音对它喊了一句。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忽然就觉得爽快多了。 可惜小灰猫什么都听不懂,冲他喵喵叫了两声,以为自己被召唤,不顾车流就开始冲马路。 顿时,在通行的车子刹车声四起,若秋急了,也想冲马路,恰好绿灯亮起,他一路道着歉,跑到斑马线中央,把猫拾了起来,拎到了路边。 “听好了,你真的不能再跟着我了。”若秋蹲了下来,凹了一个严肃的语气,“我从来没养过猫,还有,我精神不稳定,养不好你的。” 小灰猫根本就没在听,它瞅着若秋的膝盖,“噌”地就跳上了来。 若秋被扑了个满怀,小猫软软的,脆弱又温暖,他眼眶忽然一酸,有些感情来得没来由,认定了就是认定了。 他把猫抱在怀里,逐渐抱紧。 小灰猫带回了家。 若秋连夜给它打了针,在业主群里借猫粮,又借了动物专用洗发水,在凌晨洗猫。 洗猫不容易,浴室一片狼藉,他竟没觉得累,也没觉得困。 洗完之后,他才发现小灰猫竟然是只小白猫。 若秋横躺在床上,捋着它蓬松的毛发,思考着给它取什么名字。 “我就叫你小鹰吧,他是我喜欢的人,就表示我也喜欢你。” 小猫对这个名字兴趣不大,懒洋洋地喵喵了几声,舔了舔爪子,调整了个姿势,在他怀里乖乖卧好。 “就是那人跟你不一样,他不黏人。” 若秋想起自己被于鹰当成人形抱枕的那些日子。 “也不是,他有时候也会黏我……只是有时候……” 若秋把脸埋在小猫暖暖的肚子上。 大脑还是很清醒,甚至有些针扎般的疼痛,就像在提醒自己,他拿起那只陌生的空白新手机,点开了app查询航班。 距离于鹰离开岭安只剩半小时了。 他打开了导航。 来不及了……去机场一小时起步…… 若秋把手机丢到一边,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学着影视剧一样演机场分别的好。 窗帘的缝隙间微微的亮,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微光,时间焦灼地走着。 若秋低头,小猫也没睡,碧蓝的瞳仁幽静地望着。 “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他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 小猫喵了一声,像是听懂了一样,在床上站了起来,还扑腾了几下。 若秋也从床上直起身,他随便抓了件衣服,抱着猫快跑着下楼。 凌晨久久打不到车,他很快就放弃了,解锁了路边一辆共享单车。 天寒地冻,他把唯一一条围巾拆下,裹住了小猫。 “千万不要跳出去。” 他把小猫装在车兜里,踏上了单车。 “我们就去看看他,好吗?就看一眼。” 南方的冬季混着水汽,刺骨的冷。 几乎无人的马路显得更宽敞了些。 机场距离中心城区太远,才骑了一半的路,若秋就发现自己的体力消耗得厉害,原本骑得还算笔直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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