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江沅壹号的时候,指针终于还是划到了6点,他干脆停下,在路边大口喘气。 本来就注定来不及,为什么自己还执意要去赶呢。 就算赶到,他还能再说什么,告诉于鹰自己并非真的想离开? 告诉于鹰他的自卑他的不甘他的绝望,再求着对方接纳自己反复折磨永久不会痊愈的病情吗? 一切都来不及了。 停在这里也挺好,在这条他再熟悉不过的道路上。 若秋扬起头,将那些冰冷的空气吸入。 他想起来了。 在银杏树的叶子变得金黄的季节,他犯病在大街上乱走,于鹰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拉住了他的手。 那个时候他忘得很彻底,彻底忘了这个拉住自己的手的人是谁。 他的爱人,他爱的人。 飞机越过上空,传来隆隆声,若秋随着天空划过的直线回头,目送飞机远去。 朝阳恰好升起,将岭安江边的地标建筑勾勒出带弧光的剪影轮廓。 岭安又迎来了一天的清晨。 再也没有于鹰的清晨。
第八十四章 泛白 岭安又是一年盛夏。 Salento店里新到了一批杂志,很重,一个人抬很费劲。 “要不在门口就拆了吧。”店长在里头喊了一句。 “好。”若秋把箱子放在了室外的桌上,去店里拿了把拆快递的刀。 咖啡店里的书架放的大多是时尚杂志,现在看纸质类书籍的人不多,这些杂志也就只是摆着看个氛围。 若秋把杂志都整理出来,翻到某一本封面的时候,一晃眼,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这不是于鹰嘛?”边上传来一个女声。 刚准备进店的一个女生拿起那本杂志,指给自己的朋友看。 “我知道,前段日子他刚参加了这个珠宝慈善晚宴的活动。” “好奇怪啊,你看他戴了那个品牌的配饰,但还戴着结婚戒指。” “既然是结婚戒指,品牌方总不能再说些什么吧。” 怪不得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人会在时尚杂志的封面上。 “这本杂志我能先拿走看吗?”那位女生询问道。 “好。”若秋把杂志递给她,用了没有戴戒指那一只手,另一只手藏在了身后。 这三年时不时地能从各种地方见到于鹰,若秋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 于家涉及的产业越来越多,关于于鹰的各种新闻也越来越多。 当然,于鹰已经分手的传闻也越来越多。 他们明明是在牧师前正儿八经说过誓言的人,在传闻里也只是“分手”这个字眼。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店门口的玻璃窗被人敲了两下,若秋还没来得及换下工作服,看到叶琼棠正在店门口向他招手。 “这是我自己冲的,你尝尝。”若秋把咖啡端到她面前的桌上。 叶琼棠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夸张地大喊,“哇!大师水平!” 街边的路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你也太捧我了。”若秋在她对面坐下,“得让我们店长给你结广告费。” “能结多少,我很贵的。”叶琼棠向他摊出一只手,“我不耽误你下班时间,前段日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没?” “嗯。”若秋把单子拿给她看。 叶琼棠仔细翻看了一遍,又一次竖起大拇指,“没什么大问题,继续保持。” “嗯。”若秋点了点头。 “话说你是打算一直在这打工了?”叶琼棠放下了化验单,压低了声音,“都快三年了吧。” “这里挺好的,距离家近,没什么压力,赚的钱刚好维持生活,下班后还有时间可以自己画点画。”若秋朝店里的吧台看了一眼,“这里的店长以前也学的艺术,当时招人的时候,我坦白了自己的情况,他说学艺术没几个不疯的。” 叶琼棠差点没笑出声,“你们说的疯可能不是一个概念的疯。” “只要有空余时间可以画画,我在哪里工作都一样。”若秋对她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并不是真的开心。 叶琼棠察觉到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有时间画画就挺好,你之前不是投了环球艺术画展吗,结果应该不错吧。” 若秋一愣,摇摇头,“我初选就被筛掉了。” “不是吧!”叶琼棠没克制住震惊的神色,很快,她又摆摆手,“没关系,你之前空白了几年,没这么快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不然让于……” “我没事的,叶姐。”若秋很快打断她的话。 “嗯,我知道。”叶琼棠也打住不说了,她的视线看向了若秋的手。 若秋不由地也看向自己无名指,他还是戴着于鹰给的戒指。 在这三年里,他跟叶琼棠保持了默契,绝口不提于鹰的事。 送走了叶琼棠,店长催着他下班,若秋换完衣服走到马路边,一辆张扬的荧光绿跑车正横在店门口,让街边人频频回头。 “喂!”坐在驾驶座的人正趴在车窗上,慵懒地向他招手,像在招呼自己的宠物。 “尹亦……” 这是尹亦换的不知第几辆跑车,若秋停住了脚步。 “上车。” 若秋后退了一步。 “我让你上车。” 若秋又后退了一步。 “你不坐?行,我等下就去店里喊你跟于鹰认识。”尹亦把手放在了车门上,看着像是要开门。 “我坐。”若秋立刻拉开了车门,顺从地坐了进去。 “这就对了嘛。”尹亦笑了笑,踩下了油门。 引擎轰鸣,尹亦开得忽快忽慢,踩油门的时候,坐在车里的人就跟在坐弹射起步的过山车上没有区别。 “还想着于鹰呢?”等红灯的时候,尹亦看了眼若秋放在膝盖上的杂志。 若秋瞟了他一眼,把杂志翻了个面。 在今年初环球艺术画展开始招募的时候,他投递了自己的作品,没有用之前自己的艺名,即便如此,自己的画还是初筛的时候被资方拦了下来,拦下他的画的是绿石集团,说很欣赏他的作品,有意将作品収到绿石美术馆。 几年前因为黎远的事情,于鹰摆了绿石一道,双方闹得很不愉快,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绿石摆自己一道了,真是造化弄人。 若秋自然是没同意这件事,绿石也没就此罢手,派了尹亦来谈,生意没谈成,尹亦却看上了他的人。 后来若秋才知道尹亦是绿石“太子”,且年龄跟他相仿。 如果不是自己去查了百度百科,他一直认为尹亦的外形和打扮是一个标准的不差钱满身潮牌的大学富二代。 若秋自觉自己向来有吸渣体质,尹亦就差没把我是玩咖写在脸上。 “过几天你跟我飞伦敦一趟,你很想去吧,环球艺术画展的颁奖典礼。” 车停在了小区楼下,尹亦用手指拈起一只信封,轻飘飘地往副驾驶座一甩。 若秋看了一眼落在杂志上面的信封。 “你扣下了我的作品,现在又把邀请函给我?” “我这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作品,但没表示你不能去。”尹亦越过中线,俯身过来,停留在若秋耳畔,“以投资方的资格去看那些获奖的画家,不是更有意思吗?嗯?” 若秋侧过头看他,尹亦享受惯了自己处于高位的感觉,对于他来说,这不是捷径,这是金钱达到的权利。 “我不想去。” “行啊,我明天就把徐榛跟你还有于鹰的事都发给那些狗仔。”尹亦越凑越近,两人的脸几乎将要贴在一起。 徐榛的辩护律师曾经跟尹亦有过合作。 这是尹亦对他产生兴趣的初衷,也是尹亦用这件事拿捏他的开始。 “每次你都拿这件事威胁我,能不能换点新意?”若秋把身子直向后退,抵在了车门上。 “怎么说?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尹亦低头笑了笑,忽然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若秋下意识地扭过头,却被尹亦掰过脸。 “唔……”尹亦的嘴唇贴了上来,他紧紧闭着嘴,忍住想干呕的冲动,尹亦几乎整个身子压在了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用手死死抵住尹亦的肩膀,奋力把人推开。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跟死鱼一样。”尹亦摸了下嘴角,冷笑一声,“你这样真的很无趣,接吻这种事不会吗?要不要我教你?” 若秋不想说话,抬手就去开车门。 “别走啊,我想你一天了。” 尹亦的手刚碰上来,若秋就甩开他的手。 “你是想报复于鹰,还是报复我?”他静静地望着面前嬉笑着的人。 尹亦的话听着就是笑话。 到家后,若秋在被画材堆成废墟一样的客厅躺了会儿,身子终于稍微能舒展开一些了。 “小鹰?” 他开始呼喊趴在沙发上的猫咪。 只是小鹰对自己这个名字一直不感兴趣,只是抬了抬尾巴,算是回应。 若秋把它从沙发上捞了过来,“你真的越来越懒了,怪不得发胖了。” 昔日的小猫已经变得圆润,体重堪忧,但还算可爱。 若秋举了它一会儿,举得手臂酸疼,只好把小鹰放到身旁。 “你说另一个小鹰会不会也胖了?” 发想来得没来由,他想象了一下,想象不出来。 他能记住于鹰的脸,但总觉得他的脸在自己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了。 就算今天刚在杂志上看过他的脸,也依旧动摇不了记忆里的脸变得模糊的事实。 原来远离一个人真的会慢慢忘记他的脸。 若秋向着被摆在茶几上的杂志看去。 杂志上的于鹰跟之前一样,就是眼神变得更冷漠了,那种完全对世间万物不感兴趣的眼神。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若秋觉得自己也是这种眼神。 去英国的签证很快下来了,尹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刺激他的机会,这么精彩的年度大戏,他当然不会错过。 若秋不用想也知道尹亦心里在策划些什么。 环球艺术画展今年是十周年,会当场不少名流,就算是平常深居简出的收藏界艺术界的大咖们也都会到场。 这其中自然不会少了那个人。 到颁奖典礼会场的时候,若秋看了一眼自己前面一排的位置,于鹰的姓名牌赫然贴在椅背上。 “你故意的?”若秋看向身旁的尹亦。 “那怎么会,我们是同时被邀请,我只是让人帮忙调了下内场的位置而已。” 尹亦的手环在他的腰际,若秋把他的手摘了下来,独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今天戴了口罩,还准备了顶渔夫帽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种场合于鹰会错过吗?”尹亦在他身边坐下,话里带酸,“这可是秀场啊,展现自己在艺术界地位的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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