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小可怜。”为首的留着莫西干头的小哥坐在了边上的病床。 “不记得我们了吧?”那个中年大叔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呃……嗯。”若秋只觉得一阵陌生,只好冲他们礼貌地笑了笑。 “唉,我们不记得,小于他肯定记得。”莫西干小哥嘿嘿一笑,“我们跟小于怎么能比啊,对吧。” “小鱼?”若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于,还记得没?” “小鱼?他全名是什么?” “于鹰啊。” “鱼鹰?这人名字真有趣。”若秋笑了笑,自觉创造了一个还不错的梗,可面前的大叔和莫西干小哥却跟凝固了似的。 若秋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向站在病床后头的叶琼棠,叶琼棠的神色也有些捉摸不透。 莫西干小哥愣了老半天,才突然醒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算了!不记得也没事!异地有几个人能熬下来?” “别啊!”大叔一把将他拉回坐下,“你说话别那么冲!” “我怎么冲了?你看看若秋现在,之前他人还好好的,于鹰一走他就成这样了!” “你小点声!”大叔又扯了下他的胳膊。 莫西干小哥“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不说话了。 大叔搓了搓手,一本正经道:“于鹰呢,他是你男朋友。” “啊?不会吧。”若秋听完,想也没想就摆摆手,“我室友一直说我是寡王。” “室友?”大叔又听不懂了。 “他现在的记忆在几个月前,那时候他还在东京。”叶琼棠适时补充了一句。 大叔听罢,一手捂脸呈放弃状,莫西干小哥忍不住又一次站了起来。 “我管他在东京还是在哪里,男朋友呢?人呢?我要是你男朋友,现在就已经出现在你边上了!于鹰呢?自己留学倒是很开心,放着你在这受苦,连句问候都没有。” “你们的意思是……我的男朋友是鱼鹰,我把男朋友给忘了?”若秋终于从他们的话里拼凑出了一个信息。 “可不是么?”叶琼棠从白大褂的兜里摸出一只手机,走到床边,“还是给于鹰打个电话吧,他等下上飞机就没法接听了。” 若秋接过手机,为难地看向叶琼棠,“医生,我不知道说什么。” “很多事情你不是忘了么,你跟于鹰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我真的认识他吗……” 虚无缥缈,心里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来。 若秋在心里对那个叫鱼鹰的人说了声抱歉。 “于鹰那边呢,我已经跟他说过你的情况了,说是你连人带名全给忘了。”叶琼棠好像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 若秋心里更觉得抱歉了,连忙问:“他有说什么吗?” “就是因为没说什么,我才想让你打个电话给他。”叶琼棠若有所思,“我以为他经历这么多次已经习惯了,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呢,只会一次比一次痛苦罢了。” 若秋心里觉得一阵闷痛。 难道他忘掉鱼鹰这个人已经不止一次? 不会吧,他去东京之后,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名字叫鱼鹰的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打一个电话过去吧,号码就在通讯录里。”叶琼棠戳了下手机屏。 手机屏幕亮起,对着脸就解锁了。 “嗯……”若秋看着这只好像确实是自己,但却熟悉又陌生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备注的就是【于鹰】。 原来是这个“于”……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人名 可是就算是这个于鹰,他也从来没见过啊…… “我们先走吧。”叶琼棠招呼了一下大叔和莫西干小哥,示意大家离开病房。 “让于鹰那小子赶紧回来啊!”莫西干小哥临走前还不忘威胁了一句,“你帮我转告一下,他要是回来晚了,我拿吉他抡他啊。” 若秋笑着跟他挥挥手道别。 一行人离开病房后,病房又重归宁静。 若秋把手指挪到号码上,刚想点下去,也不知怎的心里一酸,连带着手指也跟着蜷缩了,他低头无奈地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紧张些什么,只是通个话而已,自己也不是打电话会社恐的人。 “我要说什么……”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按下那个号码,听筒里声音才“嘟”响了一声,对面就接通了。 这么快! 若秋慌忙想点免提,却手滑把手机掉在了床上。 “若秋?”对面那人的声音急促。 “你好呀!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拿稳手机。”若秋抱歉地笑了几声。 电话那头听罢,猝然没了声音,若秋没按免提,把手机按到耳廓上仔细聆听,对面还是长久地沉默着,只能依稀能听到对面那人的呼吸声。 刚才那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若秋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加速。 “人没事就好。”对面那人好像调整好了情绪,声线一下变得冷漠。 “我好像……不太记得你了。”若秋握紧手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医生说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是不是喜欢你?不对,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这是真的吗?”若秋问完,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 对面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 “那个……小哥哥不好意思,如果他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就真的很抱歉。”气氛不对,若秋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赶紧道歉肯定没错。 “小哥哥……”对面的人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又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行,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对面那人的语气不是很满意,若秋听完一阵心虚,更不知道该怎么叫了。 “那我以前……是不是叫你……呃,老公?”他赶紧在脑内搜刮了一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废料。 “……是。”没想到对面犹豫了一会儿,竟然答应了。 “啊?真的?”若秋拽住了自己的头发,他是怎么叫得出口的! “假的。”于鹰的语气还是闷闷的。 若秋只觉得这人好奇怪,逗了自己,却还是不开心。 “你……可以叫我若秋,我……我能问一下,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吗?是我先追的你,还是你先追的我?” “我们在音乐节上认识,你喝醉了酒,抱着我不撒手,还咬了我的手,说每月15号要跟我做一次。” “这个……不会也是假的吧……” “对,是假的。”对面的人的语气越来越冷漠。 若秋彻底懵了,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但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在对自己生气?难道他不希望自己提这些话题。 若秋赶忙换了个话题,“你现在不在岭安吗?刚我听医生说你等下要上飞机。” “嗯,对,我在英国。”于鹰简短回答了,“前段日子,我家附近的美术馆刚好有印象派的展览,我给你带了几本画集回来。” 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冷漠没能维持很久就败下阵,“你之前……很喜欢看画集。” “你怎么知道……”听到这里,若秋终于觉得心里好像被猛地撞击了一下,记忆的地壳在松动,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眼眶直发酸,“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以前……” “我说过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会记得所有事。”那人没有等他说完话,“所以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嗯。”若秋听到了于鹰那边飞机广播的声音。 “等我回来。” “嗯。”若秋点了点头,大脑还是一团浆糊,心里却莫名有了一丝希冀,他没挂电话,对面那人也没挂电话。 就这样又僵持了一会儿。 “你要是不挂电话,我就默认你是在想我了。”于鹰压低了声线。 “啊?好,我先挂了。”若秋心一慌,抬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心脏许久才平息到了正常的跳跃。 若秋在病床上呆呆地坐了会儿,又翻来覆去把手机看了一遍,手机里除了这个号码什么都没有。 我自己的手机呢…… 他握着手机发愣,不一会儿,叶琼棠又走了进来。 “打完电话了吗?” “嗯,打完了。”若秋把手机递给她,“我刚才通话的人,从英国回来是不是很不方便?我现在感觉挺好的,他不回来也没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本来就预定是要回来的。”叶琼棠收了手机,“你现在感觉是好,但是他感觉应该不太好。” “也是。”若秋觉得自己有些没心没肺,他只从自身角度出发去考虑了失忆这件事,却从来没有从对方角度来考虑过。 “你再好好休息会儿,有什么事随时喊护士,喊我也行。” “嗯。”若秋应了一声,再次躺了下来。 身体觉得疲倦,但大脑并不算困。 于鹰的声音徘徊在脑海,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吧…… 若秋想着他的声音,眯起眼睛,一会儿就小憩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病房并非空无一人,他看到徐榛就站在病房的中央,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若秋捂住了嘴,他下意识地想尖叫,嗓音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 【好久不见啊,若秋】 徐榛竟然在对他说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若秋想往后推,可背后就是墙壁。 【我早就猜到了,你要去留学。】 徐榛手里拿着的是他当年从画室老板那里拿回来的宣传册。 这么多年过去,那本宣传册跟崭新似的。 若秋觉得不太对劲,他跳下床,试着去靠近徐榛,伸了伸手,才确认了眼前的徐榛是幻觉。 那个幻觉就这样站在虚空里,跟真的一样。 若秋还是后退了几步,跟这个幻觉保留了一定的距离,他曾经是做过不少跟徐榛有关的噩梦,但自从去留学之后,这种情况就慢慢变少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个人忘记了…… 【若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那个幻想徐榛好像总想要从自己口里问到答案,一直在说个不停。 若秋没理会他。 跟一个幻觉,他没什么好说的,更别说这个幻觉是他最厌恶的徐榛。 可是徐榛始终阴魂不散,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些他曾经念叨过的话,让人不厌其烦。 他挂针,徐榛就站在护士身后看着他 他吃饭,徐榛就坐在边上看着他吃。 他洗澡,徐榛也会站在淋浴间的边上。 这个幻觉就跟永远都消失不掉一样。 若秋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一阵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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