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黎远过来了,他往会所的沙发上一坐,把一打资料扔到桌上。 “我又不会吃了你,为什么非得在这里见面?” 会所的服务人员还在一旁端茶,若秋无言地看着他,保持了沉默。 “难道说你连这栋楼都出不了?”黎远冷哼了一声,用半带嘲讽的语气说道,“原来在于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服务人员瞟过来一眼,很快端着盘子离开了。 “那是什么?”若秋看了眼桌上的资料,他无力去理会黎远这些冷嘲热讽,更何况那都是事实。 “决定竞拍布山泽也画作的收藏家。”黎远把里面的资料抖了出来,把一张纸甩到他面前,“你看看这其中有谁。” 若秋低头,一眼就在一众人里看到了于鹰。 这份名单用的都是官方拍的半身照,于鹰带着标准的商务微笑,俊朗的面孔在一群人当中极为出众。 若秋看着这张照片发愣,照片中的于鹰让他感到陌生。于鹰从来没对他露出过这样和煦的微笑,即使是商业的笑容也没有。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把我们都蒙在鼓里。”黎远抬手鼓了几下掌,“我该夸他未卜先知呢还是该佩服你们夫夫同心联合起来针对我。” “我不知道这个消息。”若秋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刚才知道的。” “于鹰和布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黎远抬高了声音,听着有些咬牙切齿,“只要布山泽也答应将自己的画送去拍卖会,他向来就是苏富比的常客,一通操作竞拍成功,画自然就能到他手里,让人心服口服,佩服啊。” “布山不是一个会让自己作品进拍卖会的人。”若秋有些听不下去,黎远阴阳怪气的语气他很不舒服,话里话外诋毁自己敬重的老师更让他难以忍受。 “那你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黎远两手一摊,背靠到沙发背上,“他的拍卖作品前期保密,昨天你刚跟我说布山拒绝了美术馆的收藏,昨天就放出了拍卖消息,还是临时参与竞拍,有这么巧?” 确实很巧。 若秋沉默了。 在完全不知道布山为什么会参与拍卖的情况之下,他也没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黎远长叹一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距离拍卖会还有三天,在这期间,你必须得联系上布山,绿石这边愿意出高价收藏他的作品,价格不一定会比拍卖的少。” “这不可能……” “这个就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你有长期签证的吧,去一趟日本也很方便。” 若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管是利用曾经的师生关系还是什么办法,你都得见到布山,问清楚情况,看看还有没有周旋的余地。”黎远把杯子放了下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我知道你不想到时候在热搜上看到自己的消息。” 这句“师生关系”听起来极为窒息,就像有一只手之间掐到肺上,把里面的空气都挤压干净,若秋豁然起身,他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扯住黎远的胳膊,把他往后拽了半步。 “你告诉我,我高中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大声地质问他,“你到底知道了我什么事情?我有求着让你帮我保守秘密吗?你大可以全部说出来,我不在乎!” 黎远听完这句话,不由地回过头盯着若秋的眼睛看了会儿,“你真的不在乎?” 他的语气里带着轻蔑的笑。 “当初是谁高中跟男人谈恋爱被发现,苦苦哀求我保密的,你都忘了?” 若秋一下噤声。 他全都忘记了,空白的记忆一下席卷了他,就像把他抛到了一个白雪皑皑的荒野,眼界之处全是钛白色的粉末,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用了,若秋。”黎远换了一个“柔和”的语气,就跟他先前伪装的一样,听起来像是好言好语的相劝,“你要记住,现在是我在通知你,不是你跟我讲条件。” 会所的服务员拿着茶壶在不远处站立着,时不时地把目光投了过来,若秋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黎远冷哼一声,抚平了被捏皱的衣服,迅速离去。 傍晚下了一阵雨。 若秋编辑了一条邮件,诚恳地向布山说明自己想要去拜访的意图,随后快速收拾了行李。 一小时后周辰把车子开到了机场,他跳下车,想要去拿后备箱的行李,周辰先行一步打开了后备箱,把里面的行李箱拎了出来。 “回头我会自己跟于鹰解释的,你先回去吧。”若秋想要从他手里接过行李,周辰却像没听到话似的拉起拉杆一言不发地走在了前头,若秋意味不明,只好走在他后头。 到VIP候机室的时候,若秋才明白为什么周辰一直没有离开,他看到于鹰正坐在候机室的卡座里,定定地看着他。
第十三章 橘粉 若秋下意识地看了眼边上的周辰,周辰偏过头,看向了远处的停机坪。 天空凝结了一团灰黑色的云,岭安又开始下雨。 若秋在于鹰对面的沙发坐下,候机室的音乐舒缓,他却紧张到发抖。 “我之前也说过,你被黎远利用了,为什么不拒绝?”于鹰先一步开口了。 “我……” 于鹰的目光中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若秋看着他的眼眸,喉咙一阵发紧。 “是因为念着师生情?” “不是。”若秋立刻摇了摇头,于鹰的这句“师生情”听起来很讽刺,让他觉得自己的否认听起来只剩下了苍白。 “那是因为什么?”于鹰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阴雨天加上候机室温度过高的暖空调,若秋本就有些透不过气,现在更是呼吸困难。好在周辰端了两杯水过来,他赶紧拿起杯子喝了大半杯。 于鹰没有再逼问,周辰在边上待了会儿,适时插了句话。 “刚才于栗打电话过来问明天的会议怎么办。” 紧绷的气氛有所缓和,于鹰手肘撑着沙发扶手,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会议她在就行。你帮我通知助理,明后几天的行程安排,让她调整一下。” 周辰没有再说什么,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若秋盯着手里的水杯,“对不起,影响了你的工作,其实你不用跟我一起去东京。” “我本来确实要去一趟,AKI酒店前不久刚在东京开业,但是出了点状况。” 听到AKI这三个字母,若秋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飞往东京的班机开始播报登机。 于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绕到他身侧,伸手拂过他额边的碎发,“还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不想从你地方再听到任何道歉。” 细密的雨声传到耳里。 于鹰的手只是短暂停留便离去了,若秋僵坐在沙发上,直到周辰提醒他该登机了,他才回过神来。 飞机在雨幕中上升。 若秋在轻微的颠簸中闭上了眼,耳边还回荡着于鹰在候机室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知道于鹰不想听到道歉是为什么,这本就是一件该道歉的事情。 于鹰的话跟他的情绪一样变幻莫测,复杂得让人无法理解。 到东京的时候已经是大晚上,因为在飞机上吃了药,若秋睡了一路,迷迷糊糊到酒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入住的就是东京新开的AKI酒店。 大堂经理已经在门口等候,边上站满了迎宾的工作人员。 办理完入住手续,周辰接过三张房卡,自己留了一张,又递了两张给于鹰。 边上的大堂经理看着有些迷惑,不由地问了句:“于先生是不是弄错了,这是两间套房的房卡?” 于鹰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看向经理,经理立即心神领会,没有再询问,热情地带着他们上楼。 若秋是第一次入住AKI酒店,虽然在国内的时候这个酒店就开在家旁边,他也从未特意留意 过。 酒店从电梯到楼顶的整个布局跟江沅壹号很像,但细看风格千差万别。 AKI的风格是时下流行的暗黑风,装修上还使用了不少银色金属的材质,显得年轻潮酷了一些,但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 就跟酒店品牌的创始人一模一样。 若秋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于鹰,在大堂经理堆砌的微笑中,他们各自打开了房门,又各自进了房门。 正如大堂经理所说,于鹰订的是套房,不止一个房间,两个人住两间套房,这两人还有婚姻关系,觉得奇怪也是正常的。 若秋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坐多久,房间门铃响起,大堂经理亲自送了杯姜汤过来,说是淋雨后可以驱寒气。 若秋有些懵,问是谁让送来的,大堂经理说是于鹰。 若秋看了眼紧闭的对门,大堂经理把姜汤端到桌上,鞠躬离开。 若秋端起姜汤回到沙发上坐了会儿,在蒸腾的热气中,他想起自己在进机场前确实不小心淋了一会儿雨,也不知道于鹰是怎么发现的。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头发。 奔波一路,现在他的头发早已干透。 若秋喝了口姜汤,里面加了糖,缓和了不少辛辣的口感,是甜甜的。 这一晚也许是睡在了陌生的房间,一晚上梦境接连不断。 但奇怪的是,若秋没有再梦到趴在墙头的长颈鹿,他站在了岭安一中边上的那座红砖水塔的顶上,初升的太阳在地平线上刚冒了个头,橘粉色的朝霞在天际线晕染着。 他回过头,想要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身边却空空荡荡的。 是啊,自己本就习惯一个人爬到塔上看日出,身边又怎么会有别人? 他这么想着,在塔上坐了下来。 太阳升得高了些,塔顶的风很大,让他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 若秋忽然想起,他向来性子胆小又软弱,如果不是有人带着他上来,他又怎么敢一个人爬这座楼梯狭窄的水塔? 他急迫地环顾四周,水塔上只有他一人,凛冽的寒风从领口灌了进去,若秋蜷缩起身子,他发现自己穿的是高中的校服,是一件夏季的单薄白衬衫。 “若秋。” 他听到有人在喊他,混在风声里,让耳膜突突发疼,他站了起来,抬头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但只一瞬,他就从塔上坠落。 若秋从床上猛地坐起,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鬓角滑落,他捂着头平缓了一会儿自己的呼吸,把背靠到了床头。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的缝隙里透着同样是橘粉色阳光。 房间里冰冷,若秋在床上坐了会儿,想起自己昨晚睡前关了空调。 床头的闹钟显示时间是5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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