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梁萧肯定活了下来。医生在骗他。 林清笑了笑,礼貌地询问主刀医生: “辛苦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周医生不再言语,只是淡漠地凝视着他。其他医护人员也都略微低头,似是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林清不解地眨眨眼睛,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见仍旧无人回应,便又补充道: “他的家人都去世了,他出院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周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也都告诉我,我一定做到最好。”体”勿 周围人依旧不发一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将他与其他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玻璃罩外,无数双眼睛正默默地盯着他,眼神中无一不流露出一种像是悲伤,又像是怜悯的情感。 怜悯? 他们在怜悯谁?我? 为什么怜悯?有什么可怜悯的?梁萧不是还好好地活……无 “患者已经死亡,”周医生微微躬身,似是在向林清致歉,“请节哀。” 刹那间,视线内的一切事物都土崩瓦解,在剧烈的震颤中坠入无底的深渊。眼前一片惨白,整个世界都失了色彩,唯有手术室前那两扇厚厚的防护门,还在这无尽的崩溃中维持着形体,仿若一具无情的铁棺。 于是林清便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肉身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冰冷的钢铁,仿佛只要将它砸开,里面死去的人就会重新站到他的面前。式,t, “梁萧!”他边砸门边大喊,“梁萧!” “先生,您冷静一下!”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手臂被拽住,肩膀被抓住,林清却拼尽全力挣开旁人的阻拦,执意拍打着手术室的防护门。 理智湮灭,唯余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对奇迹的渴望在驱使着这具身体。 “让我进去,医生,求你让我进去……” “抱歉,您不能进手术室,请您冷静……” “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最后一面……” 令人猝不及防地,门“唰啦”一下开了。惯性使然,林清向前猛一趔趄,摔倒在地上。身体磕碰地板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无暇顾及自身的疼痛,迅速爬起来,急切地寻觅着梁萧的身影。 金属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哗啦哗啦”声。一张病床被推了出来,病床上面盖着一层墨绿色的布,布下隐约显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只消半秒,林清就认出了轮廓的主人——就是他心里挂念着的小学弟。小学弟一动不动,被一块长布从头盖到脚,简直就像是—— 像是一具死尸。 大脑“嗡嗡”直响,眼前阵阵发黑,心脏更是一抽一抽地痛着。林清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只能跪在病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颤抖着的手指,缓慢地揭开了绿布的一角。 梁萧的面容平静,安详,宛若童话里睡梦中的王子,但林清知道,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那两片嘴唇再也恢复不了温软,那颗心脏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亲近而“砰砰”乱跳……那个疯狂迷恋他追求他甚至囚禁他的小学弟,永远都回不来了。 咸涩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流下,“啪嗒、啪嗒”地滴在梁萧已微微变硬的脸颊上。林清低下了头,趴在病床上,枕着梁萧的胸口小声抽着气。 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发现是纪城。纪城的目光温和而坚定,除了安慰他以外,似乎还在向他传达某种不为人知的讯息。 旁边响起陈建睿的一声长叹: “小梁他……他母亲走得早,他一直都没过过安稳日子,现在又不幸卷进那样的意外,就这么……也走了……” 陈建睿边感叹边走到梁萧的床边,伸出手指探了探床上人的鼻息,又掐了掐颈动脉和腕动脉。 林清咬紧牙关,死死瞪着陈建睿,眼神好似要化作凌迟的利刃。他想站起来,想喊出声,想立刻叫来警察和法官,把这个装腔作势的杀人犯送上死刑台给梁萧偿命。 但是不知为什么,按在他肩膀上的力道愈来愈重。纪城那只原本是在安慰他的手掌,此时竟成为了压制他的枷锁。 “冷静,”脑中回响着纪城的叮嘱,“还不是时候。” 陈建睿亲自上下检查一遍过后,便收回手,闭上眼睛摇摇头: “唉,可怜的孩子……不过别怕,叔叔这就带你回家。” 陈建睿摆摆手,几名黑衣人就走了过来。他们围到梁萧的床边,伸手抓住床栏,意欲拉动梁萧的病床。 就在这一瞬间,林清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于是几乎想都没想地,他猛然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压住整个病床。事 “不行!” 或许是因为这一声大吼太过骇人,黑衣人的动作停顿了,陈建睿也愣了几秒。林清缓缓抬起头,睁大瞪红的双眼直视着陈建睿,咬牙切齿道: “他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只有我能带走他。” 霎时间,陈建睿的脸上闪过了诧异、悲悯、厌恶,但很快就转为一如既往的平和。他面显苦恼,恳切道: “林同学,我理解你的感情,可小梁到底是陈家的孩子,让他魂归故里,也是对他和他家人的一个交代。” “我就是他的家人,”林清的嗓音近乎嘶哑,“我是他的Omega,他的伴侣,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陈建睿用看疯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而后似乎觉得他不可理喻,便指示黑衣人强行拉走病床。 林清铁了心似地抱紧梁萧不撒手,压着病床让他们拖也拖不动,拽也拽不走。。 周围的众人目光灼灼,注视着两人,路过的陌生人也不禁停下脚步,一齐观看这场荒诞的闹剧。僵持半晌,陈建睿似是再也挂不住脸,终于松了口: “罢了,交给你吧。”实无 留下这句话,他便果断转身,带着那一队黑衣人迅速离去。 林清抹掉眼泪,直起身,死死盯着陈建睿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纪城则悄悄跟了上去,贴在墙边专注地听着楼道里的动静。事 几分钟过后,纪城将视线转向周医生,点了点头。 这一刹那,所有医护人员都好似被解除了石化,快速地围到梁萧的病床边。周医生俯身,查看梁萧的情况,然后开口下达命令: “心跳微弱,马上停用麻醉,注射肾上腺素,准备抢救!”转止x。 “明白!” 在林清反应过来之前,两名护士就走上前来,一前一后地将梁萧的病床推进了另外一个房间。防护门“咣当”关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门上写着的,是“重症监护室”几个大字。 林清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扇门。他想要用目光把门烧穿,想把被关在里面的梁萧拽出来,当面质问他方才的死讯是怎么回事。 然而即便不去问,他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陈建睿派人扫射梁萧的家、在加油站突袭、亲自来医院,确认梁萧死亡后还要带走他的尸体……如此紧密的追杀,根本就没有人能逃过——除了“死人”。 梁萧只有去“死”,而且要“死”在陈建睿面前,才能换来喘息的机会,哪怕这机会只是暂时的。倘若他不装死,那么等待他的恐怕就只剩下真正的死亡。 手腕处传来微凉的触感,林清回过神来,看见纪城拿着一个冰袋和一包纸巾,正伸手递给他。 “去洗把脸,敷一敷,眼睛都哭肿了。” “嗯。”林清应了一声,接过冰袋和纸巾,却并未使用,而是先问纪城,“你们都事先知道?” 纪城也怔了怔,但没有回避他的问题: “对,梁萧的‘死’是计划的一部分。” 林清阖上胀得发痛的双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纪城眸色闪烁,沉默不语,又略微低头,像是在思索。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摸出一个打火机,而后却好似突然想起医院禁烟,便急忙收起手里的东西,转而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橘子味汽水。 “原因我也不清楚,”纪城像之前一样,将汽水分给林清一瓶,对他道,“等他醒来,你当面问他吧。” 林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汽水,打开喝了一口。 一阵铃声响起。纪城掏出手机,走到远处接了电话。接完以后,他走回林清面前,开口道: “局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又抽出一张写着字的便签纸,交给林清:, “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纪城作了一个道别的手势,便转身欲离去。就在此时,林清却忽然叫住了他: “纪警官……”本本必止 “怎么了?” 林清站直了身体,凝望着纪城,微微鞠躬,以郑重的语气道:禁权体 “谢谢。” 纪城却笑了笑,边走边摆摆手: “不要谢我。真正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人,其实是你。” 之后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林清自己也记得不太清楚。在医生走出重症监护室,告诉他梁萧已经恢复心跳和呼吸的那一刻,他突然两眼一黑,当场就累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仪器运作的“嗡嗡”声和液体滴落的细微响动萦绕在整个房间里。 林清望了望白色的天花板,尝试深呼吸,却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咳嗽了两声。全身都疲惫不堪,但又异常畅快,仿佛某样曾经一直压在肩膀上的重物,终于得以卸下了一般。 梁萧……梁萧呢? 唯一的执念闪进脑海,引得他慌忙起身,环顾周围寻找他的小学弟。最后视线落在了房间正中央的病床上,他快步走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梁萧的手腕。 手腕很温,很软,中间淡青色的血管正轻轻搏动着,一下一下,和着心跳的节奏,一次又一次地向他昭示着,梁萧还活得好好的。转本禁究 林清长舒一口气,由衷地笑了起来。梁萧仍未苏醒,他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凝望着小学弟安详的睡颜,用目光细细描摹那宛如初见时的清秀眉眼,久久不禁入了神。
第二十七章 但是,我还没死啊! 冷…… 好冷…… 身体早已痛得麻木,四肢也完全丧失了知觉。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带走了心脏里的最后一丝温度,只留下两把冷硬的刀刃与即将变得冷硬的他永久相伴。 母亲已经死了,被枪林弹雨打成一滩模糊的血肉;父亲在追捕他,为了掌控家族的血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找到他,给他食物和水,把他骗到河边,然后一人掏出一把刀子,捅穿了他最柔软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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