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誊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他还看着呢。” 温热的气息扫过软骨和耳廓绒毛,浑身像过了电般酥麻,凌初年不敢动了,他也不想面对刚才那种局面。 等到了另一条街,陈誊才放开凌初年,他率先开了口:“作为感谢,那九十块就不用还你了。” 凌初年被陈誊的无耻惊到了:“我没叫你帮忙。” “但你需要帮忙。举手之劳而已。” 凌初年说不过他,抬腿右转,被陈誊按住头,强迫性转了个方向。 “走错了。” 凌初年扒下他的手,狠声警告:“再有下次,我剁了它。”
第13章 他们左拐右绕,穿过一条条深巷老街,路越走越窄,光影曼妙,车辆渐少,小摩托在慢吞吞地游行,破旧斑驳的房屋低矮,挡不住日头,晴空开阔,一览无云。 如果说,市中心正值春秋鼎盛,那么这里就是巅峰过后的风烛残年,虽然处于边缘地带,但生活气息浓郁,兀自安稳祥和,并非苟延残喘地等待衰老和死亡,而是在自己的节奏终仍不失迎头追赶的勇气。 终于,在凌初年走得脚掌酸痛时,他们进了一家门面窄小的煲仔饭店。 店里人多又杂,大部分是附近的居民和工地工人,他们穿着廉价的短袖,脚踩着塑料人字拖,光着汗津津的膀子吹瓶胡侃,冷气也难以消除的热火朝天。 陈誊居然带他到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吃饭! 凌初年顿觉不满,止步不前。他堵在门口,外面的人进不来,玻璃门被拍得震震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喂,让开,别挡路。” 嗓音粗犷难听,一股胡渣子味。 凌初年扭头乜了那人一眼,眸光冷冽:“你在命令谁?” 已经走到里面的陈誊见人没跟上,环视了一圈,看到凌初年在门口与一大汉起了冲突,块头没人家大,气势倒不小,不肯让步。 陈誊一个头两个大,他可不想在这里生事惹一身麻烦,于是折返回去,强行把人拽走。 “我不要在这里吃饭。”凌初年甩开他,站住不动。 特别像那种在街上看到喜欢的玩具,家长不给买时原地撒泼打滚的小孩。 当然,凌初年是反例,他是因为讨厌。 陈誊摊开手,无言以对:“你自己说随便的。” “那也不能是这种地方。”凌初年字里行间都透着嫌弃。 话刚落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要挡住过道。” 凌初年转身,季未白冷峻的脸映入眼帘,他的短袖外套着一条咖啡色围裙,手里拿着单子,单臂夹着菜盘,俨然一副服务生打扮。 一丝诧异从凌初年眼中飘然而过。他对季未白无感,也能感觉得出季未白不喜欢他,而且表现得还挺明显的。 季未白的目光掠过凌初年,问陈誊:“要点什么?” 凌初年立马反应过来,季未白的前一句话是对他说的。 不仅环境卫生不过关,服务态度还不好,一万个差评,这种破店就应该直接倒闭。 陈誊拉过生闷气的凌初年,找了一个靠墙的空位置,把菜单推给他,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季未白。 “你落在奶茶店的。” 季未白接过收好:“谢谢。” 菜单表面凝固了油垢,还能闻到馊味,凌初年忍着恶心,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盖着一角,指尖捏着翻看。 菜式简单,搭配多样,最贵的也就27块。 凌初年翻来覆去、逐道逐道地筛选了一遍,没有符合标准要求的,他心情不佳地说:“这个,排骨饭。豆豉是什么?不要加在里面,腊肠也不要,会有葱吗?少放点,太绿了不好看。” 陈誊见他这么挑,忍不住怼了句:“你干脆吃白米饭算了。” 凌初年眼皮一折,不冷不热地觑着他:“关你什么事。” 陈誊说:“花了钱的,要物有所值。” 凌初年扔下菜单:“我乐意,它才有价值。” “随你。”陈誊耸了耸肩,转头对季未白说,“我要一份牛肉窝蛋饭,谢谢。” 凌初年低头快速扫了眼菜单,排骨饭15块,牛肉窝蛋饭17块,他立马改口:“我不要排骨饭了,给我上最贵的。” 季未白缄默着一笔划掉单子上的字,然后问凌初年:“还有什么要求吗?” 凌初年顿了顿:“没了。” “好。”季未白走开了。 “你不坐?”陈誊问抱臂站着还在负气的凌初年。 凌初年将三张纸巾叠在一起,用力地擦拭着凳子,呲呲的摩擦声让陈誊头皮发麻,他觉得凌初年把桌子当成了他来发泄。 凌初年的屁股挨着凳子边缘,坐是坐了,但更像半蹲着。 陈誊瞧着他那别扭样,翘起唇角偷笑,他给凌初年倒了一杯夏日餐馆必备的菊花茶。 “誊哥!”江书书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蹦跶到他们这一桌,“我听小白说你来了。” 江书书也穿着围裙,看到凌初年时,他卡了一下,略微尴尬地说:“凌初年,你也在呀。” 江书书忘性似乎特别大,不记得凌初年还在针对他,遇到了照旧打招呼。 凌初年没回他,端起菊花茶抿了一口,舌尖微涩,微蹙起眉头,搁下了杯子。 陈誊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回道:“我来给季未白送个东西。你也在这里兼职吗?” 江书书拉开凳子,坐下,闻言瞟了眼凌初年,见他神色如常,便轻松愉快地说:“是呀,正好可以帮小白分担一下。” “这家店是小白的一个亲戚开的,就小白一个服务员。”江书书半掩着嘴,偷偷摸摸地跟陈誊说,“一个小时才给十五块,哦,我是七块半,迟到了就要扣五十,超级抠门。” 他吐了吐舌头,表示无语和吐槽。 陈誊讶然,沉思了片刻,斟酌着说:“要不,我回去问问我妈,她有没有朋友招学生兼职的。” “别了别了。”江书书连忙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白有多倔,他不会接受的。” 他们俩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店里谈话声又大,凌初年什么都听不到,干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搭腔。 江书书问:“你们下午还要训练吗?” 陈誊说:“不用,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明天比赛了。” 被忽视的凌初年一口气闷完菊花茶,把空杯子推到陈誊面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还要。” 陈誊扬了扬眉:“你不会自己倒?” 凌初年理直气壮道:“不会。” 江书书目瞪口呆地看着凌初年使唤陈誊,一个似乎习以为常,动作流畅地倒茶,一个则接受得无比坦荡,好像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们的相处模式为什么这么……这么有爱? 江书书悄咪咪掏出手机,打开【凌晨四点半】Q|Q群,劈里啪啦一顿输出。 【敢抽烟我就哭给你看:新发现,誊哥私底下是个妻管严】 一句话炸出了一堆潜水的人。 【偷个月亮回家吃:有照片吗?】 【律和吴彦祖:求图,求证据】 【你爹:+1】 【……】 江书书瞄了眼互动的两人,继而低头回复。 【敢抽烟我就哭给你看:拍照有点困难,我口述一下,凌初年杯子里没水了,让誊哥给他添,誊哥二话没说就上手,而且笑得有点变态。咱就问,你们见过誊哥做小伏低吗?】 【嗦碗螺蛳粉:誊哥上一次这样,好像还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 【臭豆腐香喷喷:楼上,记错了,是女娲造人的时候】 【不考进年级前五不减肥:听闻,律和年级第一大佬杀人不眨眼,冷酷得一批】 【大牙蹦了:?】 【滋你一脸咸鱼泡脚水:@不考进年级前五不减肥,朋友,你走错片场了,这里是cp群,闲聊八卦兼交友群在隔壁】 【敢抽烟我就哭给你看:825507868,这是群名,敲门砖,春风不度玉门关,我佛不渡铁憨憨】 江书书见聊天群风向变了,打算收起手机时,看到陈誊把装满水的杯子推回去,而凌初年刚好伸出一只手接,两人的指尖短暂触碰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抓拍了一张,上传到群相册,再一次成功让群沸腾起来了。 热腾腾的煲仔饭上桌了,季未白来回走了两趟。 江书书起身笑着说:“你们慢慢吃,我去忙了。” 他刚离开座位,季未白又端来一锅饭。 江书书扯了扯季未白的衣袖,问:“小白,你是不是上错了?” 季未白顿住了脚步,把小锅放在江书书桌前,说:“请你吃的。” 江书书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不饿。” 季未白说:“中午了。” 江书书心疼道:“十五块呢。我可以回家吃的。” 季未白却不放在心上,语气淡淡:“所以要吃完,不能浪费。” 江书书被迫重新坐了下来,在季未白抬腿时,又拉住了他。 “我给你留一半。” “不用。” 季未白钻进了后厨房,江书书还是去拿了一个碗,接过陈誊递来的筷子,把饭分成两份,肉都夹进碗里,锅里剩下的就是他的。 凌初年在等陈誊给他筷子,但陈誊好像没考虑到他,自己掰开筷子吃了起来。他莫名有点生气,自己从筷筒里抽了一双,拆的时候不小心折断了。 陈誊听到“崩嚓嚓”的声音,抬头撇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收着点力,竹签比较脆弱。” 凌初年面无表情地把筷子丢桌上,重新拆了一双。他愤懑地戳了戳饭,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结果口腔内壁被烫到了。 他用手捂住嘴,还想往下咽。 “你傻了吗?”陈誊拂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捻了捻他的下巴尖,强迫他张嘴,纸巾覆在上面,“快吐出来。” 凌初年用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瞪着他,见他的关注点全在自己的嘴巴上,便听话地把饭吐了出来。 陈誊裹好纸,又将杯口抵到凌初年嘴边。 “喝一口。” 两片薄唇微张,陈誊哼笑了声,手腕提起,倾斜杯子,将水喂给凌初年。 “小少爷。”陈誊懒懒地说,“要有点常识,刚蒸熟的米饭,温度至少有100度,先吹一吹,凉了再吃。” 凌初年含着水,鼓起腮帮子,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声音大得吓到了在一旁默默观察并详细记录的江书书。 他的舌头被烫麻了,暂时不想说话,他希望陈誊也能闭嘴。 陈誊口中的他,听起来就很蠢。 陈誊这次颇为识相,不再逗他了,只是想起刚才的事,憋笑得肩膀抖动。 吃到一半,后厨房那边传来了争执的声音,季未白跑了出来,神色慌张,全然没了平日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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