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云的本职是室内设计师,这间花店就是由她一手打造的,平日里莳花弄草,经营花店,闲暇时间就坐在花店里画商稿。 供应商送花到店,温澜云要开始理花了。她没雇佣员工,平时单子不多,一个人也能应付过来,碰上节假日才会忙得焦头烂额,陈津渡和陈誊都会过来打下手。 凌初年拒绝上楼休息,坚持要帮忙。 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开销全由陈家负责,温澜云又对他爱护有加,有些东西是无法用物质衡量和偿还的,他也想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凌初年戴好手套,温澜云拿着打刺钳给他做示范。 “像这样,从上到下,轻轻一捋,就能把刺去掉了。” 凌初年照着做,动作不太熟练,速度很慢,会卡顿,生怕把脆弱的花杆折断。 温澜云放下手中的花,耐心地指导他,让他不要着急。 凌初年晃了一下,亲切的靠近和接触,似乎母亲陪在他身边。 他的母亲在他八岁时就去世了,那时他还小,却在那个不懂事的年龄历尽了五分之一人生中的所有美好,并记住了所有能记住的事,至今为止依旧清晰得数得出每一处细节,仿若昨日之梦,今日昙花一现。 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会让他躺在旁边,用很温柔的声音,念《小王子》的故事给他听,他会在有节律的轻拍中进入梦乡。 因此,在日后那些辗转难以入眠的夜里,他都会有一种极度的空虚感和虚无感,总觉得生命被抽取了最后一口气息,而他也在慢慢地流逝,与消亡仅隔21克灵魂。 除刺之后,温澜云找来三个玻璃花瓶,洗干净加入消毒水和营养液,她用剪刀剪去花枝上的小绿苞,再斜剪根部,一枝一枝的插入瓶中。 “它们会吸收水分,缩短花期。” “嗯嗯。”凌初年默默地记在心里。 温澜云扭头看到凌初年专注的眼神,弯眼笑着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有空就来店里玩,我去配把钥匙给你。” 凌初年刚要拒绝,对上那双与陈誊相似的充满笑意的眼睛,便改了口:“谢谢澜姨。” 说不上有兴趣,凌初年只是觉得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心能够静下来,物质的躯壳仿佛脱离了喧嚣的世界,游荡于寰宇之间,纷繁杂乱的思绪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给花材盆栽换水浇水后,温澜云处理起收到的订单,今天要去一家餐厅摆餐花。 温澜云离开后,凌初年上了二楼。 二楼是休闲区,装修风格与一楼完全不一样,主打绿色系和棕色系,像生长在城市里的森林,每一次呼吸都与大自然有关,清新治愈。 墨绿弧形吧台,藤编卡座,灰绿色碎花桌布,每张桌上的干花被玻璃罩罩住,露台外是高大的绿植,榕树间隙筛落的阳光洒在上面,轻柔的幻影纱飘动一角。 凌初年的目光掠过墙洞上摆放的书,社科哲学心理艺术各个种类都有,他从中抽出一本,用来打发接下来的时间。 坐下来时,发现玻璃罩内的干花上插着一张小卡片,上面有一首手写诗。 愿你的影子平安 寻找其他的山谷 愿你疯狂的巨大努力 找到少年神祗纯净的爱 在永恒玫瑰葱郁间 凌初年像位寻宝的探险家,走到其他两张桌子,于是收获了两首诗歌,而且还是原创。 我用眼睛捕捉了一束光 它纤细,脆弱,不堪一击 却动摇了我的全部神经 突然,风动,云涌 在须臾的潮声中 眸波颤动 折射出飘渺的暧昧 于是我浪费了一场梦的时间 来释怀整个夏季 皮囊饿了 躯壳渴了 意识困了 灵魂累了 你应该明白 首先得热爱自己 才能热爱生活 作者署名,Nefeyilig。
第11章 临近中午,凌初年接到了温澜云的电话。 “年年,阿姨这边遇到了一些事,暂时回不去先,等一下宠物店的店员会把我们家的小狗送到店里,你帮阿姨照顾一下哈。” 凌初年其实挺喜欢小动物的,但自从家里的猫去世后,他就被不允许养宠物了。或者说,一直都是禁止有宠物出现在别墅里的,但那只猫是他妈妈带过去的。 他父亲认为弱小的动物会使人产生不必要的悲悯之心和多余的同情,不利于他以后成长为一名杀伐果断的集团领航人和家族掌舵者。 凌初年心里隐隐期待着,但温澜云口中的“小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一百多斤的阿拉斯加,白毛蓬松,体型相当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一人一狗大眼瞪大眼,狗狗先抬起爪子,绕凌初年转了一圈,鼻子还凑过去嗅味道,尾巴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 凌初年僵者着身体,不太敢动,他看到狗狗舔舌时,嘴里露出了森白牙齿,很怕它会咬人,谁知,狗狗猛地扑向他。 凌初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重心不稳,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才没被身上的这坨庞然大物压倒。 狗狗伸出艳红的舌头,照着凌初年白嫩的脸蛋来了一口,似乎尝到了好滋味,开始疯狂舔舐他。 口水粘腻,糊了满脸,凌初年心态炸裂,眉尖蹙成“川”字,双手使劲抵住不断耸前的狗头。 “不准舔我!” 可惜狗狗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儿地拱他蹭他,亢奋得像喝了假酒。 凌初年怕碰倒花材,反抗的动作不敢太大,一只手还得半抱半拦着狗,防止他发疯捣乱,把店里弄得一团糟。 折腾了一会儿,凌初年出了汗,微张着嘴喘气,他有些疲惫了,而狗狗精神不减。 凌初年合理怀疑,狗狗是把他当成肉骨头了。 他瞅准机会,趁狗狗暂时被一朵红玫瑰分散了注意力,仓皇逃上楼,狗狗耳尖一动,警觉地瞄到人不见了,摆动起四条腿紧追不放。 凌初年狼狈地跌坐在沙发上,抓过一个抱枕挡在胸前,敛起眸子,嘴角压低,凶神恶煞道:“你别过来,不然我打你。” 狗狗歪着脑袋看着凌初年,似乎在想这个香喷喷的人类在说什么,不过应该想不明白,它前脚掌发力,蹦到了凌初年身上挤着他,亲热他。 凌初年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提上来。 风铃响了,趴在凌初年身上的狗狗支棱起两只大耳朵,一骨碌爬了起来,狂奔下楼,踏得地板咚咚响。凌初年怕它把客人吓跑,赶紧追了下去。 “芋圆,别闹。”陈誊温声含笑,摸了摸前腿站立,扒拉着他的狗。 凌初年听到他的声音,正要悄咪咪地退回去,却被叫住了。 芋圆左右逢源,围着两个人打转,但很明显,它现在更喜欢凌初年,因为它把它在店里的玩具全部叼出来,堆在凌初年脚边,昂起狗头,哼哧着大舌头等夸奖。 陈誊从橱柜里翻出一听肉泥罐头和两瓶舒化奶,分别倒入狗碗和喝水碗里,喊正在和凌初年玩贴贴的狗:“芋圆,吃饭了。” 芋圆咬着凌初年的裤腿,硬是要把他也拉过去。 凌初年已经生无可恋了。 陈誊将罐子扔进垃圾桶里,见状,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芋圆,评价道:“见色忘友。” 芋圆扯着嗓子,兴奋地嗷了一声,仿佛在回答“我就是”。 喂饱芋圆后,陈誊把它托付给了隔壁店铺的小姐姐。 平常乖乖等待被领回的芋圆却一反常态,挣开约束,拖着牵引绳,朝凌初年冲去。 凌初年被这架势吓到了,本能地想躲起来,周围没有适合藏人的地方,他一股脑地钻到了陈誊后面。 陈誊瞅了眼身后怂兮兮的人,说:“它不会咬你的。” 凌初年现在听不得“咬”这个字,目光下意识地朝陈誊的喉结晃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其实浅印未消,还是很明显,只是用了温澜云的遮瑕液,这几天在家一直被她拿来打趣。 他生硬地转开了视线,到处乱瞟:“我知道。” 凌初年从陈誊肩上偷偷冒出头,看见芋圆蠢蠢欲动,但碍于陈誊挡着,只能难耐地吠了几声。 陈誊轻笑:“怕狗?” 凌初年立马否认:“不怕!” 只是芋圆个头太大了,还喜欢舔他,他有点惶恐。 陈誊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长腿往旁边一跨,让开了身,芋圆立即甩着舌头跑过去,但这次用力过猛,凌初年闪身不及,惊呼一声,眼看着狗头越来越近,就要被扑倒了。 陈誊始料未及,把呆住了的人拽了过去,同时拉住了芋圆的项圈,向后扯,才阻止了悲剧的产生。 他沉声命令道:“回去!” 芋圆坐在地上,爪子不甘心地耙着地,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陈誊,又看了看他怀里惊魂未定的凌初年,属实不敢闹了,委屈地嗷了嗷,耷拉着耳朵,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小姐姐店里。 把芋圆弄走后,陈誊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凌初年身上。 他们挨得很近,凌初年比他矮,柔软的黑发蹭着他的下巴,散发着淡淡的发香,他情不自禁地轻缓了呼吸。 “可以放开我了吗?”凌初年冷漠的声音响起。 陈誊仿佛大梦初醒,发现自己一手握着凌初年冷白的细腕,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姿势有点亲密,有点暧昧,心脏扑通撞了一下胸腔。 他瞬间松开了手,为了掩饰那一星半点的不适,还笑话凌初年:“胆子有点小呀。” 凌初年怒瞪着他,狐狸眼内勾外翘,水光潋滟。 “它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陈誊噗嗤笑出了声,扬起嘴角,口无遮拦道:“可能你比较漂亮。” “你才漂亮!” 陈誊耸了耸肩,实话实说:“没你漂亮。” 虽然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生不太好,但这确实是最贴切凌初年的词语,朴素且真诚,很难再找到一个词语配得上他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了。 凌初年气得不能再气,恨不得一拳砸在陈誊的脸上,让他在这青天白日下见见血。 中午的阳光最为强烈,陈誊返回店里拿了一把伞,牛油果绿外层,内层是黄绿相间的小碎花。 凌初年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明嘲暗讽:“好有少女心。” 陈誊眼尾一翘,莞尔一笑:“我妈的。” 凌初年噎住了,不悦地撇了陈誊几眼,问:“是不是看我不开心,你就很开心?” 陈誊十分吃惊地反问:“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咱俩半斤八两,何必要置气呢。”陈誊撑开伞罩住凌初年,未免真的惹恼他,及时转移了话题,“你想吃什么?” 凌初年闷闷不乐道:“随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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