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凌初年对他和陈誊之间的距离不满意,说:“别靠我那么近。” 陈誊遵命,从容不迫地举着伞,远离凌初年,将他暴露在毒辣的阳光下。 一段路后,凌初年的皮肤被晒得滚红滚红的,他受不了了,命令陈誊:“你过来一点。” 自从吵完那一架,宣泄出对彼此的看法后,凌初年的无理取闹表现得愈加肆无忌惮,陈誊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劣性,怎么舒服怎么来,然而他们的关系不仅没有疏远,反而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非敌非友。 两人吵吵闹闹走到公交站点,陈誊掏出两枚一元硬币,递给凌初年,跟他说:“坐公交车一般需要两块钱,可以手机扫码支付,刷交通卡,也可以投纸币和硬币。你上车时,把这两枚硬币塞进驾驶座旁边的投币箱里。” “清楚了吗?”他问。 凌初年没摇头也没点头,看陈誊的眼神宛若一个智障。 陈誊以为他不懂,又费着口舌耐心地复述了一遍。 这个时间等公交的人比较多,大部分是上完兴趣班回家的学生,公交车门刚打开,大家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往里挤。 陈誊扣住凌初年的手腕,把他拽上车。凌初年感觉自己要被压成肉酱了,投硬币时还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五指收紧,攥住了硬币。 占好了一个位置的陈誊伸长手臂,把交通卡给他:“刷这个。” 凌初年接过,在显示器上滴了一下,艰难地挤到陈誊身边,把卡还给他时,问:“你为什么不帮我刷?” 陈誊换了只手抓扶杆,推着凌初年坐到位置上,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让你体验一下平民生活。” “……” 凌初年无语,他其实坐过公交,还是独自一个人,但他懒得反驳,反正陈誊是不会相信的。 凌初年的位置向阳,阳光从外面直直地射进来,照在凌初年的脸侧,陈誊抬起伞给他挡住,问:“感觉怎么样?” 凌初年哼了哼:“还行。” 陈誊俯视着凌初年蝶羽似的睫毛扇动,半开玩笑道:“那你起来,让我坐。” 他周围全是人,缝隙狭小,几乎是肉贴着肉,而凌初年被他护在一个小小安全圈内,一身轻松。 凌初年不傻,当然果断拒绝了。 咔嚓。 一个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凌初年对这些很敏感,眼神变得警惕起来,立即在攒攒人头中搜寻源头,锁定了一个手忙脚乱收手机的男生。 他厌恶地蹙起眉,拉了拉陈誊的手,伞完全把他的脸挡住了。 陈誊挑起眉梢,揶揄道:“还挺顺手。” 凌初年默不吭声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直接塞进陈誊的裤兜里。 陈誊刚要自嘲便宜,就听见凌初年无情地说:“找我九十块。” 陈誊:“……” 他有那么廉价吗?
第12章 目的地有点远,过了七个站,乘客上上下下,公交车就像一个巨大的密封的铁盒子,空气滞留,信息素交融混杂,越来越浓。 时间似乎没有止尽的拉长,凌初年起先可以轻而易举地对抗,耐力慢慢地被消耗殆尽,他开始坐立不安,手揪着裤子,唇线抿得平直。 受过伤的腺体就像一个灵敏的alpha信息素感应雷达,只要浓度超过了阈值,紊乱的神经就会攀扯撕咬,血液汹涌狂躁,血管仿佛随时可能爆裂。 他的头正对着陈誊的腹部,忽然天旋地转,眼前一昏,在到站刹车顿停时,顺势向前栽去,抵进了陈誊的怀里。 “晕车了吗?”陈誊没推开他,扶着他的后脑勺,以防他摔下去,还贴心地揉了揉,帮他舒缓。 凌初年感觉自己像要溺毙在水里,沉沉浮浮,触不到实地,手脚被泡得绵麻发软,氧气分割成丝丝缕缕进入喉管,逐渐稀薄。 他半搭着眼皮,呢喃道:“难受。” 陈誊松开了他细软的发丝,覆上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没有中暑。 他看到凌初年迷离的、蕴着水雾的双眼,福至心灵,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阻隔贴,被烫得立马缩回了手。 他低声问:“是不是结合热来了?” 凌初年蹭了蹭陈誊的衣服,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嘟囔着:“雪松味的信息素好难闻。” 他抓着陈誊垂在腿侧的小臂,想撑起身体,支起一半又无力地滑了下去,被陈誊眼疾手快捞进了臂弯里。 “难受就别乱动,很快到站了。” 很冷,仿佛被关在了冰柜里,寒气从四面八方聚拢吹来,在他身上凝结成霜。 凌初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紧紧抱着自己,嘴巴翕张,无意识地说:“讨厌你的信息素。” 陈誊顿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将前后两句话串联,恍然大悟。 敢情凌初年认错了他的信息素。 他直视凌初年,说:“我的信息素不是雪松味的,那是放在衣柜里的香囊熏香。” 凌初年没听清他说的话,用右手不停地挠着左手,但与其说挠,还不如说是抓,又长又红的痕条很快就遍布了他白皙的手臂,渗着些许血,触目惊心。 陈誊一阵心惊胆战,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自残行为,正巧到了下一站,他顶着数道异样的目光,半搂半抱着凌初年下了车,进了一间公共厕所。 问题出在腺体上,但凌初年死死捂住那块地方,陈誊一伸手,就被他咬住了,眼神凶狠,活像一只炸毛的猫崽子。 陈誊嘶了一声,抽空想了下,凌初年是不是牙齿没长齐,怎么一生气就爱咬人? 凌初年本来就白,血色尽褪后,脸庞煞白如纸,如同卧床多年不见光的病人,骇人得很。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分不清现实和幻象,疼痛加剧了恐惧,随即蔓延至全身。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因害怕而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失去抗争的勇气,而是用攻击的手段来保护自己。 他明白,在那一间阴暗的房间里,没有人会来救他。 他必须靠自己,要么活,要么死。 腕部的皮肉薄弱,快被凌初年撕下来了,陈誊不得已采用了最便捷且最不费力气的做法逼迫他松口——释放信息素。 刹那间,好像去到了一个风景怡人的海边。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浪潮翻涌,时不时卷起白浪花冲上海岸,金黄的沙子被日光晒得滚烫,咸涩海风阵阵,隆起松垮的花衬衫。这时,一场橙子汽水大雨不期而至,裹挟着的酸甜在空中砰然炸开,驱散了燥热。 凌初年被安抚下来了。 没有预想中两种信息素相互压制对抗的现象发生,也没有产生任何排斥反应,凌初年脱了力,额头抵着陈誊的肩,闭着眼睛趴在他身上。 陈誊却愣住了。 如果上一次是因为没有防备,那么这次呢,而且信息素攻击性比之前强了许多,就算凌初年的等级比他低,按他的性子,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必定拼了命也要赢过他。 除非…… 他冒出了一个不太妙的念头——凌初年不是alpha。 也不可能是beta,不然没必要整天贴着阻隔贴。 陈誊的表情瞬息万变,一会儿难以置信,一会儿怀疑自我,双手虚抬在半空,无所适从。 凌初年缓了许久才稍微清醒点,手抖着从裤袋里摸出一瓶小型药剂,对准腺体的位置,却没有力气摁下去,他轻呼一口气,正打算放弃时,手突然被握住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不安稍纵即逝,也放松了警惕。 陈誊帮凌初年喷了几下,要松开时,凌初年说:“继续。” 空了的瓶子滚到地上,发出闷重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药效起了作用,凌初年恢复如常,沉默地站好,沉默地洗手。 他不开口,陈誊也什么都没问。 凌初年关掉水龙头,没了水声,一片安静。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些许凌乱,两瓣唇失去了色泽,气色病恹。 而他身后的陈誊垂着眸,好像在沉思,高眉挺鼻,轮廓深邃,处处赏心悦目。 他又一次厌恶自己是omega。 走出厕所,路过一家奶茶店时,一个背着运动包,长相爽朗的男生追了上来。 “你好,我能加你的微信吗?”他羞涩笑着,紧张地问凌初年。 凌初年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身心疲惫,他盯着眼前的手机屏幕,细眯起眼睛,平淡地开口:“刚才在车上,是不是你偷拍我?” 男生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了个正着,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面露窘色:“抱歉,你太好看了,我……我一下子没忍住。你是omega吗?” 陈誊闻言,精神一振,同样期待地看向凌初年。 “不是。”凌初年木着脸,干脆利落地否认,抬腿要绕开那个男生。 男生的腿跨出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很喜欢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Q|Q也行。” 凌初年掀起眼皮,静静地凝视着男生,好像在酝酿着暴风。 由于这张脸,他确实有很多追求者,但从来没人敢这么直白地向他示好,因此他拒绝人的方式只有摆冷脸,如果遇到死缠烂打的,也根本用不着他动手,有一堆人等着献殷勤。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就目前而言,前一种方法显然不管用,更不会有人给他善后。 凌初年大脑空白,这个问题涉及了他的盲区,找不到合适的措施解决,懊恼地皱起了眉头。 陈誊原本只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戏,看到凌初年脸上浮现出不耐的表情后,特别知道他可能是个omega,思虑再三,还是出手了。 他长臂一伸,搭在凌初年的肩膀上,勾唇含笑说:“不好意思,他有对象了。” 男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在车上的时候,他看到凌初年与这个男生互动,也怀疑过他们是情侣,却抱有侥幸心理。 但是,他们看起来那么登对。 而且,他闻到凌初年身上沾了有alpha的信息素,联想到他们前脚下车,他后脚跟下来,却不见他们踪影,这中间他们去干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他还注意到了陈誊垂在凌初年肩头前的手。 陈誊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了凌初年在他手上留下的东西,正好用得上。 他佯装不经意地把将腕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完整的牙印,略带歉意地说:“他脾气不好,见笑了。” 男生不禁脑补出了画面,脸腾地红了,舌头打了结,话都说不利索:“对、对不起,打扰了。” 陈誊点了点头,神色自然地揽着凌初年从男生身边经过。 凌初年抖动了下肩膀要挣开,靠得太近了,陈誊的雪松味信息素无孔不入,让他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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