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年摇了摇头,右手稍微动了下,扯到了一直被忽视的伤口,痛楚直戳心窝,他一看,小臂侧有一道几厘米长的划痕,皮开肉绽,鲜血汩汩往掌心流。 江书书当然也注意到了,但还有一件事让他更加惊恐。 “凌、凌、凌初年,你的腺体……” 凌初年闻言,迟钝地朝后撇去,抑制贴已经被血洇得湿红。 抑制贴作废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浓稠的血腥味能够掩盖住他的信息素味道。 凌初年在江书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却在抻直腿的那一瞬,无法抵制地晕了过去。 江书书手忙脚乱地接住人,被凌初年一压,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他尝试把凌初年背起来,但凌初年看起来瘦弱,但身高好歹有一米八四,而他只有一米七六,实在抬不动,只好给陈誊打了一个电话。 *** 陈誊刚合上眼,就接到了江书书的电话,一个鲤鱼打挺惊坐了起来,连忙下床穿鞋,再去敲隔壁休息室的门,和季未白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 巷子里还弥散着经久未消的alpha信息素,混杂着刺鼻的异味,气味强烈难闻。 江书书颓然坐在巷子中央啜泣吸鼻子,季未白拔腿向他跑去,看到他脸上和衣服上的斑驳血迹后,眼神像淬了冰,杀气腾腾。 江书书赶紧解释,声音因为紧张过度而嘶哑,又夹杂着一丝哭腔:“我没受伤我没受伤,血都是凌初年的。” 陈誊走近,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俯身把枕在江书书肩上的凌初年打横抱起。 他低头看,凌初年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淌着血的手自然下垂,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陈誊淡定自若地对季未白说:“叫车,去医院。” 然后把人抱出了巷子后,轻轻放下,头靠着墙,他去附近的药店买回了止血的药物,对凌初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他抬手想要将凌初年的抑制贴撕下来,但中途又止住了。 凌初年好像特别在乎他的腺体。 季未白扶着江书书,将心有余悸的人儿整个揽进了怀里,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安慰他。 昏迷中的凌初年难受地哼了一声,睫毛不安地颤了颤,似乎对季未白的信息素很抗拒。 陈誊记起了凌初年之前在公交车上的状态,抱起凌初年走远了点,凌初年蹙起的眉毛又舒展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 在急救室内,医生正要用镊子夹开凌初年的抑制贴,凌初年似乎有所感应,眼皮子下的眼珠子转了转,猛地睁开了眼。 头顶白光刺目,他没有闪躲,而是冷冷地扫视周围,在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时,出于心理作用,下意识想逃避。 他偏了偏脑袋,企图遮挡住腺体。 医生怕他扯到伤口,一只手摁住了他的额头,语气温和:“你别动,不然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凌初年吃力地瞥了一眼医生的胸牌——外科副主任医师,陆宴舟。 陆宴舟见他不动了,轻声说:“血黏住了抑制贴,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凌初年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好,急需治疗,扣住了医生的手,虚弱又倔强地问:“医院会保护好患者隐私的吧?” “当然。”口罩外的眉眼温顺,陆宴舟做出了保证。 得到肯定回答后,凌初年认命的闭上了眼,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抑制贴被一点一点撕开,这个过程对于凌初年来说,是漫长的煎熬。 湿哒哒的血淋淋的抑制贴被扔进了医用垃圾桶,淡淡的榴莲味飘了出来。 麻木的痛感神经重新运作,凌初年面露痛苦和厌恶,他屏住了呼吸,不想闻到自己的信息素。 看到眼前千疮百孔的腺体,陆宴舟大吃一惊,饶是他从医多年来遇到过成千上万个病例,也从未见过如此伤痕累累的腺体,但丰富的实践经验让他迅速镇静下来,实施了精准的应对措施。 血擦干后,腺体更加触目惊心。 虬结交错的疤痕,几乎覆盖了整个腺体部位,呈淡粉色,愈合的时间不会很久,隐约能看出是锐器所伤。 人类的腺体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器官,其易受损程度不亚于眼球,伤成这个样子,难以想象他当时要忍下多大的痛。 陆宴舟顿时心生怜悯,他看向凌初年,昳丽风华的脸,腺体却丑陋残缺,就像是一个不该长在他身上的畸形。 陆宴舟的动作轻而缓,还一直说话安慰着凌初年,但伤及筋骨,痛是逃不过去的。 凌初年紧咬牙关,不肯发出声音。 他不能示弱。
第16章 意识渐渐朦胧,凌初年再醒来时,扯动了输液管,江书书守在一旁,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听见声音,受到了惊吓,撩起肿厚的眼皮,红通通的眼睛瞪得很大。 他忙不迭去扶要坐起来的凌初年。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叫医生过来。” 凌初年阻止了江书书按铃,他喉咙干燥,发音有些艰涩:“给我倒杯水。” “好好好。” 趁着这间隙,凌初年撇头看了看腺体的位置,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用害怕被看到,也不用担心信息素外溢。 他暗地里松懈了紧张。 江书书笨手笨脚地捣腾。凌初年的右手离江书书近,一抬就牵动了伤口,由于猝不及防,他浅浅地吸了一口凉气,导致江书书更加自责了。 他哽咽着说:“对不起。” 眼泪在眼眶里迅速堆积,一眨眼就又要滚下来了。 凌初年换成了左手,但不太方便。 “我喂你喝吧。” 凌初年拒绝了。 他还没到残疾的地步。 但江书书显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手指局促地绞着衣服,喃喃道:“我忘了,你有洁癖。” 凌初年喝水的动作一顿,并没有作出解释。 江书书接过空杯:“还要吗?” “不用了。” “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江书书殷勤地问,小嘴叭叭的,停不下来。 凌初年不领情:“你别说话,吵得我脑袋疼。” 江书书哑言,吸了吸鼻子。 过了一会,他小声说:“誊哥和小白去参加闭幕仪式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搞得凌初年好像很期盼陈誊回来似的。 凌初年的眼尾淡淡地掠过江书书,江书书立马噤声,捂住嘴巴闷闷道:“我不说话了。” 不久,穿着白大褂的陆宴舟过来了,还带着一张X光片。 凌初年找了个借口,支走了江书书。 陆宴舟坐下后,平视着凌初年,大概知道凌初年对他有抵触心理,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用友好交谈的姿态询问了他以前的病史。 凌初年本就不是讳疾忌医,但过往的经历让他对医生充满着不信任,因此隐瞒了很多,只告诉他腺体是被针头刺伤的以及后续在医院中的一部分治疗过程。 谈话到最后,他问:“腺体恢复后,我能摘除它吗?” 陆宴舟沉思了片刻,答道:“你的腺体损伤严重,已经伤及了神经,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很小。而且现在腺体摘除技术并不成熟,风险太大。作为医生,我是不建议的。” 陆宴舟看着凌初年瞬间黯淡的眼神,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定期来医院检查。” “你为什么对我的病这么上心?”凌初年忽然一扫落寞,歪头天真一笑,话语中却充满了防备,“要做这方面的研究吗?为了得奖?还是医院马上要评比了,你需要冲业绩?” 陆宴舟对他恶意的揣测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说:“我是一名医生,在你被送进我的急诊室时,你就是我的病人了,我要对你负责。” 凌初年敛了笑意,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毕露:“你只负责我现在的伤,过去的可不归你管,何必自添麻烦呢?” 陆宴舟却格外坚持:“我知道了你的情况,是不可能放任你不管的。你的腺体损伤太严重了,如果不好好配合治疗的话,对你未来的生活会有极大的消极影响。” 凌初年变得漫不经心起来,懒得搭理他了,啰里啰嗦的,还爱管闲事,跟某人倒是挺像。 “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这次如果不是及时送到医院,你的腺体就彻底坏了,还可能危及生命。” 陆宴舟见凌初年扭头看向窗外,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但还是逐一嘱咐,言辞恳切:“你对alpha的信息素有强烈的应激反应,在尚未恢复前,尽量少去alpha多的场所,上学的话,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 凌初年正扫过一片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树叶,蓦地想起和陈誊一起乘坐公交车那天,陈誊对他释放了信息素,他没有过敏,也没有加剧症状,反而镇定下来了。 他将头转回去:“如果在我的腺体出问题时,对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不仅不排斥,而且还感到特别舒服,是怎么回事?” “一般有两种可能。第一,你对那个alpha特别依赖和信任。第二,你们的信息素匹配程度很高,他的信息素对你有安抚作用。” 凌初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陆宴舟却警示道:“如果真有高匹配alpha出现,对你的康复是有很大作用的,但不能长期依赖。你的情况比较复杂,容易对合适的信息素产生类似药物上瘾一样的症状,此后一旦脱离,治疗会变得更加困难。” “我知道了。”凌初年就问问,没打算用陈誊的信息素来缓解。 陆宴舟离开病房前,再一次强调凌初年下个周末到医院来,凌初年拗不过他,又害怕他再不走,会被赶回来的江书书发现,所以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反正,腿长在他身上,来不来他说了算。 临近傍晚,江书书的妈妈催江书书回家,病房里只剩下凌初年和隔壁床的一个老爷爷,期间老爷爷的女儿来送饭,提着一个保温桶。 女儿调高了床板,扶起老爷爷,将枕头垫在他的背后,病床配套的桌子,摆好饭菜,一口一口喂老爷爷喝鸡汤,老爷爷时不时问几句家里的情况,但他记性不太好,点头没过几秒又问一遍,女儿没有显出不耐,重复着先前的回答。 相比之下,凌初年这边就冷清多了。他不太看得惯这种温馨场面,似乎在提醒着他现在凄凉的处境,见药水差不多了,就自己拔了针,去外面的走廊等人。 没过多久,陈誊来接他了。 凌初年的下巴有轻微擦伤,最严重的是右手和腺体,都缠着白纱布,特别引人注目,一路走到医院外,接受了无数个探究的目光。 黄昏的风裹挟着一丝闷热,绮丽的晚霞未散,就已华灯初上,凌初年看着从对面涌过来的人潮,低声说:“我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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