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临没有责备他的莽撞和冒失,只微笑道:“路上小心。” “你也是。”姜一源趴在车窗上,越过沈书临,对代驾说,“兄弟,路上开稳些,把我男朋友安全送到。” 代驾看到俩男人大庭广众下亲在一起,早已目瞪口呆,闻言只好木然地点点头。 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姜一源补了许久的功课,终于还算从容地把期末考试应付了过去。 考完当晚,宿舍几个玩得好的兄弟约了聚餐,吃火锅。包厢在二楼靠窗位置,能看到街上的人流往来。 刚考完试,大家都心情轻松,吹牛打趣,桌上哈哈的大笑声没断过,姜一源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下午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沈书临说今晚有应酬,他便说有事就跟他说,他去接。对方说好。 从西藏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他们的关系表面温和,实则有无数的漏洞。姜一源望着街道出神,回想着这一个多月。 一辆熟悉的车辆出现在视线中,姜一源立刻坐直。他看到黑色保时捷停在对面餐厅的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步入了餐厅。 “喂!”一个人重重地拍了姜一源一下,“干啥呢,老走神!” 姜一源望向餐桌,一桌子的人都望着他。 周赫摆了摆手,说:“唉,他这段时间失恋了,是这样的,都是兄弟,包容一下。” 姜一源立刻冷笑:“失个屁恋。”他看向街上,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起身:“我先走了,你们吃,随便吃,我付账。” 大家不干,非要他罚酒才让走。姜一源无法,吹了一罐啤酒,又叫了一箱啤酒来,大家才放他走。 姜一源没有去对面的餐厅,只是去了旁边的一家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 两个小时过去了,无数波人进了餐厅又出来,他依然没看见沈书临的身影。 他有点担心,发了消息过去:哥,少喝点,结束让我去接你。 本以为不会收到回复,哪知过了几分钟后,对方竟然回复了,还是两条。 沈书临:没事。 沈书临:好。 姜一源安心下来,可没过多久,他就全身紧绷,定定地盯着街上。一辆出租车停在餐厅门口,林西洵从车上下来。林西洵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答案清晰明了。 林西洵叫来泊车员,说了句什么,泊车员应下后离开了,很快,黑色保时捷从地下车库驶出,停在餐厅门口。 几分钟后,沈书临和一位中年男人一起出来,站在门口说了几句什么,两人笑得开心。中年男人被司机接走后,沈书临似是酒醉,上车时脚步一顿,扶住了车门。林西洵忙扶着他坐上车。 黑色保时捷离开了,街上只剩空荡荡。 姜一源定定地看着,嫉妒让他的手发颤,随即又是愤怒,再然后,所有的情绪都变作无力和颓然。沈书临永远不会让他去接,永远不会依靠他,因为“他太年轻”。 他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车上,沈书临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双目微阖,笑道:“这王总真是海量。” 林西洵一边开车,一边笑道:“能把你喝成这样子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沈书临笑了笑,他其实没醉,只是胃不舒服。喝到一半胃就开始难受,但又不得不喝。这个项目牵扯太大,王总这个关节必须打通。对方是个酒徒,他只能奉陪到底。 林西洵又打趣道:“你的小男朋友在家没有?我怕他又吃我的飞醋。” “不在。”沈书临想起一茬,又道,“他今天刚考完试,和舍友聚餐,所以没让他来接。倒是麻烦你跑了一趟,没耽误你吧?” “嗨,说这些。”车子驶入别墅庭院,林西洵熄火下车,绕到副驾扶他,“你没事吧?晚上要是有什么,一定给我打电话。” 沈书临胃痛得没力气,撑着车门起来,借着夜色的遮掩,手掌在胃部压着,只微笑道:“放心吧,睡一觉就好了。” 林西洵开车离开了。 一片黑暗寂静中,姜一源慢慢地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他站在玉白栅栏后面,望着门廊处透出来的灯光。 灯光很亮,应该是客厅的灯。然后灯灭了,二楼卧室的灯亮了起来。 手机响了起来,是沈书临的来电。 姜一源接起,声音干涩紧绷:“喂?” 沈书临的声音疲惫但温和:“我到家了,准备休息。你也别太晚回家。” 姜一源沉默了一下,只道:“好……” 电话里只剩呼吸声,姜一源听出对方的呼吸不稳,时重时轻,似在忍受痛楚。他没忍住,问道:“哥,喝得多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书临道:“没事,已经吃过药了。” 姜一源抬头望着门廊,百来步的距离,却那么遥远。他抿了抿唇,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事跟我打电话。” 沈书临微笑道:“好。” 电话挂断了,二楼卧室的灯光熄灭了,别墅一片黑暗。 姜一源没有走。他坐在青草地上。这里原本有一片茂盛的夜来香,夏天到来后,花已凋落了。 夏夜时分,虫鸣声声,繁星满天。 凌晨三点时候,沈书临胃疼醒了,他一身冷汗,又吃了一次药,却再也睡不着。便起来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权当转移注意力。 姜一源坐在草地上发呆,捉着瓢虫玩。他不想走,可他也不能进去,便只能这样打发时间。看到灯光亮起,他一愣。 半个小时过去,灯光依然没有熄灭。姜一源忍不住,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哥,聚餐结束,我到家了。 沈书临回复:好,早点休息。 姜一源盯着03:44的消息时间,许久没动。他又望了一眼二楼的灯光,明知故问:还没睡吗? 沈书临又回:想起有件工作没处理,就要睡了。 姜一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他无从验证。他躺在青草地上,鼻尖是湿润的清香。他叼着根狗尾巴草,隔着一道栅栏,无声地陪伴着里面的人。 凌晨六点,天亮了,灯光也熄灭了,别墅重新暗了下去。 鸟啼声渐起,朝霞远远地在天边。路边的野花花瓣上沾着厚重的露水。 姜一源站起身来。 四千里的风沙雨雪那么重,那么长,耗尽了他的勇气和热烈。如今这百来步的距离,他再也没有力气走过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别墅,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三章 很快,到了中秋佳节。 这是沈父去世后的第一个中秋。一家人聚在郊区别墅,欢笑声中隐隐夹杂着寂寥。 吃过晚饭后,沈母便说累了,回房休息。两个侄子明天一早要参加夏令营,大姐一家早早地回家去了。沈书兰窝在房间里玩手机,客厅里便只剩下沈书临一人。 和大年三十那晚一样,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欢快歌舞,衬得客厅更显寥落。沈父走后,没人再拉着一桌人喝酒,沈母和大姐又是注重养生的,大家便一起喝骨汤。 但此时此刻,沈书临却更想醉一些。 他关掉电视,来到庭院。过年前他从C市带回的花长得繁茂,在银白的月光下盛开。他拉过藤椅,坐在花丛间。 慢慢抽完一支烟,手机震动了起来,沈书临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 “哥,中秋快乐。”姜一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沈书临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谢谢,你也是。”“你能看到月亮吗?” 沈书临抬起头,月亮正挂在高墙上,像一枚淡白色的纽扣。十五的月亮,还没有完全圆满,有一点的缺失。 他说:“看见了。” 姜一源放下画笔,来到阳台,也望着月亮。他刚才画的画里也有月亮,不过那是大年三十的月亮,如一弯银钩。他落笔有千头万绪,时隔大半年,终于画完了那幅画。 他问:“哥,你现在一个人吗?” 沈书临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掸了掸烟灰,应了一声。 姜一源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和他爸关系缓和了,但他今天也没回家,只是在出租屋里画画。现在他靠在栏杆上,和沈书临看着同一轮月亮。 他们本来约着暑假一起出去玩,可因为沈书临工作忙,只能不了了之。到了中秋这天,他们已有好几天不曾见面了。 想见面的话语压在舌尖,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姜一源用力地忍了回去,只道:“哥,我给你唱歌吧。” 庭院里只有无声的月光,沈书临轻声道:“好。” 姜一源便轻声哼唱起来。 他弹得一手好钢琴,唱歌自然也不赖。他声音清亮,此时刻意压低,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像是情人间低语的情话,满是耳鬓厮磨的亲密。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手机贴在耳边,有些发烫。沈书临望向门前的路灯,大年三十夜里,他们在那里拥吻,对方询问他,今年抱的第一个人是谁。 “会不会,你也和我一样,在等待一句,我愿意……”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沈书临握了握衣兜里的车钥匙,又缓缓松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姜一源立刻停下,嚷着问道:“怎么了?不好听嘛!我高中时候还拿过学校的十佳歌手奖呢!” 沈书临这才发现,自己叹气出了声,他笑了笑:“很好听。” “那你咋叹气啊?”姜一源追问。沈书临说:“有一点想喝酒。” “想喝就喝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姜一源说,“这值得你叹气啊?”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沈书临说:“阿源,中秋快乐。”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松开了握着车钥匙的手。他也没有说出要见面的话语。他只能说这么多了,不能再有更多。 电话那头,姜一源说:“哥,早点休息。” 月亮渐渐被云遮住,庭院陷入黑暗。沈书临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推门进屋。 节后上班,林西洵照常复核合同时,发现了一点错漏处。沈氏和姜氏在多个项目上都有合作,眼前的这份合同是标准合同,每月都要签一次,条款和数字是固定的,好几年都没有变过。但这一份的数字却和过去不同,林西洵粗浅地计算了一下,这份合同相当于在原来的基础上,沈氏对姜氏让利了一个百分点。 他拿着合同去总裁办,沈书临正在接电话,对他做了个稍候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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