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忍受的刺耳噪音,让袁冉濒临崩溃,他用了十足力气,想挣开宋知舟的桎梏,却是徒劳。 “宋知舟,你疯……” “许芝在这架钢琴上和我父亲翻云覆雨时,大概就是这样的噪音。” 嗞—————— 某个瞬间,周边的所有尖锐声响都静了音,不仅是短暂的失聪,那几秒间,袁冉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四肢似乎还在执拗地挣扎,只是已和身躯失了联系。 一秒、两秒……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舟的声音又重新灌进袁冉耳朵里。 “母亲至死都在保守这个秘密,只因为她爱我,兴许也还爱着我父亲那个人渣。从小人人都夸我聪明,但他们错了,我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宋知舟松开袁冉的手,颓然道,“每次弹琴,都让她重回那个撞破偷情的下午,可她每次都在微笑,一直到她自我了断那天,她都在笑,我自以为是的孝顺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是回忆太惨烈,宋知舟痛苦地闭上眼,过了许久,他渐渐恢复镇定,再开口时,语气已然变得平静。 “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许芝的下落,很可惜,她死了。但我不甘心,继续查,居然查到她和当年介绍她来我家教琴的那个男人有一个孩子,名叫袁二。”他悠悠抬头,分外平静地向袁冉投来目光,“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你说对吧,袁二?”
第51章 好坏皆梦 袁二这两个字儿很有意思。 明明是比阿猫阿狗中听不了多少的名儿,却因为冠了个袁姓,莫名其妙就被请入瓮中做了场名为“袁冉”的黄粱绮梦。 如今好梦醒,噩梦生。 孤儿院里的男孩,最终还是被罩进梦境里遮天蔽日的黑色禁闭室,不得翻身。 凌晨三点。 姚安予似有所感蓦地睁眼,身边位置竟是空荡荡,他一个骨碌爬起来,来不及披件衣裳就往外跑,刚打开卧室门,就被夜半冷冽的穿堂风劈得打了个寒噤。 阳台的玻璃移门大敞着,纯白色帘子在风里烈烈翻飞,半人高的室外围栏泛着慑人冷光,却怎么也看不见袁冉身影。 姚安予双腿一软摔到了地上,从嗓子里挤出嘶哑的哀嚎,“小、小二啊……” 狼狈地阳台爬去,爬了两步突然顿住,只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慢悠悠从帘子后走了进来。 见到人还好好的,姚安予激动坏了,迅速爬近一把抱住了好友裤腿,“小二,有话好好说,闹心归闹心,咱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他闭着眼睛一通吼,嚎了半天才感觉有人在拼命推自己脑袋。 “你说得对,”袁冉撕胶带似的把人从腿上扒下来,又掏出烟盒晃了晃,“吸烟确实算慢性自杀。” “吸烟啊……”姚安予愣了下,这才尴尬地站了起来。 他会担心袁冉寻短见也是有理由的。自那天袁冉从玫瑰园出来,整个人就变得浑浑噩噩,问发生了什么也不说。 姚安予揣测这事儿肯定和送审失败有关,但不知为什么,对方不愿回公司就算了,连回钤园也不愿意,思来想去只好把人带回了家里。 一连几天,袁冉足不出户,也不怎么说话。 而那个印象中对方那位分外粘人的丈夫竟然没再找上门,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 公司里的氛围也变得奇怪。 老板突然消失,居然没有一个人关心,统统按部就班继续着运作。 也不知是不是多心,姚安予这几天总觉得在公司时,自己的举动被周边人似有若无观察着。 就这么惴惴地过了几天。 今天下班后,他居然没在家里找见袁冉,刚要打电话,对方却拎着大包小包从大门进来了,说是去了趟超市。 足不出户这么多天,终于知道要出门当然是件好事。 但放在袁冉身上,似乎好过了头。 这人就像是完全忘了前几天的变故,不仅对姚安予做的勉强能吃的炒饭赞不绝口,还主动包揽洗碗任务,晚上又盛情邀请姚安予组队打了好几局游戏,兴致比姚安予这个游戏宅还高涨。 姚安予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下意识觉得反常。 所以他看到半夜看见打开的阳台门,心里第一反应:我了个天!完了完了完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呼——” 姚安予叹出了这辈子最长的一口气,三两步上前把阳台门关紧,还不忘旋了两圈门锁。 “天还没亮呢,回房吧。”他不敢留袁冉一个人,去扯对方袖口却没扯动,反而被对方带到餐桌边坐下。刚坐下,面前便被推过来一个文件袋。 “这是?”他不明所以,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由得愣住。 “我这前几年光顾着吃喝玩乐,积蓄不多,但应急应该够了,你替我收着。” 袁冉望着姚安予,目光澄澈而平静。 要不是人还坐在椅子上,姚安予差点又要因为腿软跪下。 这交代后事的语气,这疑似分配遗产的举动,大半夜的也太瘆人了。 “你今天出门就是去办这些……”他心头一紧,将盒子猛地推回,“我不要,收回去!” 被拒绝了,袁冉似乎有些失望,微微低下头。 本来这里面的东西,连同玫瑰园的房契地契他是要陆续交给宋知舟的,现在自己和宋知舟是不可能了,总得找个寄托。 “小福……”他轻唤一声,“算了,先睡觉吧。” 两人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姚安予小心翼翼问:“明天出门吗?” “嗯。” 姚安予来了精神,坐起身追问,“去哪儿呀,我陪你?” “去看看铺子。”袁冉淡淡道,“总得找点事情做。” 不然,会被吞噬的吧? “睡吧。” 他说着,佯装呵欠转了个身,回避更深入的谈话。 比在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好不容易寻得的前路根本不存在; 是慎之又慎献出的心给错了人; 是恨到想要同归于尽却下不了手; 是事到如今还在祈愿那些人也曾有片刻为自己着想过。 耳畔,姚安予平稳的呼吸渐起。 袁冉重新坐起,赤脚下了床。 真的睡不着,就算睡了也会整夜整夜做噩梦。 梦里的可怖场景愈发多起来。 不睡只是萎靡罢了。 睡了兴许就被吞噬在无边幻境。 裹着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天空。 他想看看清晨光线是如何缓缓冲破这至暗时刻的。 太阳一定会升起的……对吧? 对吧? 一夜无梦。 姚安予到点就醒了,果不其然,睁眼一看,袁冉又不见了。 屋外依稀能听见碗筷的动静,他放下心来,不疾不徐穿起衣服。 今天的早餐简直快赶上五星级酒店的水准,满满一桌,什么品种都有。 姚安予边往嘴里送鲜美软糯的虾粥,边问:“哪儿买的,真好吃。” “哦,让立洲酒店送过来的。”袁冉随口道。 “噗……”姚安予差点没把粥吐出去,但一想吐出去就是白白浪费几十块,又僵着脸吞了下去。 “你……”他一脸痛心疾首,“昨天那个文件袋拿来我看看。” 袁冉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显露出高兴的表情,不一会儿就把袋子送了过来。 姚安予一脸正色,“我不是要接受这些,我是要替你保管,以后你的生活费,就从这里扣。”他说着,指了指眼前这桌超豪华早餐,“就从这一顿算起。” 被“克扣”了生活费的人似乎完全不在意,低头喝了口牛奶,全盘应下。 饭后,袁冉打算出门,姚安予背上包也跟了上来。 “去看铺子?我也去。” “行。”袁冉披上外套,“我开车。” 袁冉说的车,姚安予还是第一次见到,非常朴素的一辆代步车,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置办的。 姚安予凑近敲了敲引擎盖,及时予以肯定,“很好很好,以后衣食住行就对标这辆车来。” 车行了十几公里,慢慢驶入老城区的居住带,姚安予看着前方愈加狭窄的街道,有些不明所以。 他以为袁冉说的铺子应该在开发区的写字楼里,或是商区的某个店面里。 下了车,望着静谧的带了点法式风情的巷子和间或带着小院的有些像民宿的屋群,姚安予脸上除了茫然就是茫然。 谁知袁冉直接跨进了一个有些枯槁的小院,打开了和小院紧贴的楼房门。 “这扇是后门。”袁冉边解释,边引着姚安予往里进。 灯光四起,姚安予这才看清,这是间兼带售卖咖啡的书店,似乎是整间转让给了袁冉,还完整保留着上个店主打理的样子。 “原来是书店啊,挺、挺好哈。” 姚安予搞不懂,这种几乎没有市口和商机可言的铺子,得了失心疯的人才会盘下吧? 难道是被骗了?! 他惊疑不定用余光打量忙忙碌碌擦拭着柜台的人,顶灯的暖光打在那人脸上,也让那连日来愈发苍白的脸显出些血色来。 罢了罢了,袁冉高兴就好,只要他心情能变好,挥霍几个又如何,反正以后的支出,自己会牢牢盯着的。 “今天营业吗?” 姚安予也不想闲着,撸起袖子朝正门走,拉开门的瞬间,就听门檐上悬着的飞鸟铜铃发出清澈旋律,相当治愈。 “卖书可以,咖啡还不行,得招工。”袁冉埋头擦桌子,随口道。 姚安予点点头,从前门走出去,叉着腰抬头看,店名是一串英文:Lovell 's Day,用漂亮的繁复铁艺镶嵌在水泥做旧的底部肌理上,即便姚安予对美学没什么认知,也觉得这门头相当有质感。 他对屋内喊道:“门头应该不需要换吧?” 里头,正在擦拭桌子的人手下一顿,好半晌才淡淡道了声,“还没想好。” “lovell什么意思?是lover的变体吗?”姚安予好奇道。 “也许吧。”袁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太清楚。” 姚安予又仔细欣赏了一会儿,郑重提议,“我瞅着真的是不错,要不还是别换了。” 里面的人没有再回应。 就在姚安予以为袁冉是没听见,准备进门找对方时,背后突然被轻拍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自己点头示意,“姚先生您好,请问袁先生在吗?” “哦,他……”姚安予刚想说袁冉在里头,突觉这事儿不对,一个健步拦在门口,“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抱歉,失礼了。”西装男微微躬身,从内袋掏出名片,恭敬递上,“鄙姓金,是宋知舟先生的代理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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