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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钧感到自己的头更痛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柏璇，意料之中的没打通。突然想到什么，他打开聊天软件，看到柏璇给他留言说自己打算回国一趟，把航班号发了过来，让柏钧去接她。 这个任意妄为的丫头！ 柏钧气得半死，脑子清醒了之后他想起来了昨晚的事，立马想到柏璇反常的行为怕是跟这事有关系，心里不免懊恼。他又联系了柏璇的治疗团队，详细问了下柏璇最近的身体状况，才勉强放下心来。 尽管一直想着等她回来一定要教训她一顿，但是等柏钧真的在机场见到了几个月没见的妹妹，那股子气还是消下去了大半。柏璇飞奔着过来跳到他身上，柏钧还是保持着冷脸的样子，手上却还是搂住了少女。 “你不跟我解释一下？”他问。 “想你了就回来了啊。”柏璇说：“跟你说你肯定不同意，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柏钧哼了一声：“就会油嘴滑舌。” 话虽如此，他却仍然伸手接过了妹妹的行李。兄妹俩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前天晚上柏钧酒醉后发生的事，为了照顾当哥哥的面子，这种事也是很自然而然的——柏钧确实是这么想的，此时他还不知道他会因为这一时的疏忽而付出什么代价。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柏璇打电话来说她想吃某家粤菜，在国外时就想的紧。在家待不了多久她就要回去，因此她这一段时间一直粘着柏钧。柏钧没多想就答应了，为此晚上还特地早下班了一段时间，结果一推开包间的门，就看到了柏璇和在她对面正在喝茶的季珵。 看到进来的人，季珵的眉心浅浅地皱起来，然后缓缓地将目光转向柏璇。 后者浮夸地“哎呀”了一声：“哥，你怎么找来了？” 柏钧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坐坐坐。”柏璇热情地说，顺带将一旁的椅子抽出来。 柏钧机械地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他抬头看了下坐在对面的季珵，他的脸色像笼着一层霜似的，很显然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安排。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一片寂静中，柏璇自然地开口：“哥，这是季珵，之前在学校里很照顾我。季珵，这是我哥柏钧，你们之前应该见过……很多次了。之前我住院那阵你经常来陪我，我哥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但是因为太忙了，我又出国了，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 按照一般的发展，这个时候就该柏钧接两句话了。但是她哥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在旁边扮演安静的哑巴，于是柏璇只能继续把话说下去：“我这次回来，我哥还让我一定要找你道谢，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一起吃个饭。” 她说完等了半响，还是没有人开口。柏璇有些紧张，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论起来她本来也不是很擅长社交的类型。从小到大的这种场合，都是她哥去交际的，柏璇只要在后面吃东西然后等着被家长带回家就好。 但是想起来那天晚上哥哥醉得神志不清时说的话，柏璇咬了咬牙，她已经不是小孩子，总不能还躲在柏钧的后面。好不容易组起来的局，今天说什么也要让这俩人把话说开了才行。 她推断季珵说的“恶心”八成是直男看见同性恋的本能反应，这怎么搞，她又不可能硬生生掰弯直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劝柏钧换个人追，但是这么些年，柏钧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柏璇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消沉的样子。因此想了一晚上，她还是决定回来陪柏钧一段时间，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跟季珵解释一下。同性恋也是普通人，她哥就算是同性恋，那也是长得好看又有钱并且靠得住的同性恋——起码先想办法改变一点季珵的偏见再说。 ——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帮我哥追我同学，还是季珵，那个季珵。 柏璇心情很差地想。 柏钧，你最好对得起我的牺牲，支棱点啊。 她给柏钧使眼色，结果柏钧像没看到一样。 柏璇只能清了清嗓子，打算继续找些话题暖场，还没开口，就看到对面的季珵放下杯子，陶瓷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声音不大，却让柏钧霎时间挺直了腰。 真没出息，柏璇冷静地想。 季珵偏过头去看对面的柏钧，他的神情带着冷漠的疏离，像是看着第一次见面的人那样：“幸会，这位柏璇的……哥哥。” 最后那两个字他咬的很轻，尾音像一片落下的羽毛。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问柏璇要菜单，只留给柏钧一个漠然的侧脸。年轻人的轮廓线条有种内敛的俊逸，如同梅花映雪，连联想到那些时刻都仿佛是一种亵渎。但是出于男人的劣根性，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那些情/欲翻涌的场景还是立刻浮现在了眼前。 柏钧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好。” 柏璇看着她哥，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但是总归两人说上话了，她趁热打铁地对低头看菜单的季珵说:“我哥今天有些身体不舒服，平时他很健谈的。其实就是工作太忙累出来的，没办法，他手下毕竟有那么多靠他吃饭的人，因此总是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这把年纪都没结婚。不过你别看他外表这样，我哥其实是那种很传统的人，从小就教育我恋爱谈谈可以但是不要轻易给人承诺，不然就是骗人了不是？所以说同性恋也不一定就爱乱搞，我相信我哥要是打定主意跟人定下来，一旦跟人承诺了那就是一生一世……” 柏璇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因为眼见着对面季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有些迷茫地停了下来，转过头，就看见她哥从刚才手足无措的样子，神情逐渐变得绝望。 这两个人，什么情况啊，她稀里糊涂地想。
第33章 柏钧问：“柏璇，你累不累?” 柏璇说：“我不累啊。” 她看了看两人，又补充道：“我时差前天就倒回来了。” 柏钧咬牙笑道：“难得你们朋友好久不见，就不要一直再说我了。你不是一直想去那边读研究生？在那这么久，有去学校里看看吗？” 柏璇看了下季珵冷若冰霜的神情，后知后觉自己的推销行为也许太明显了，反而起了反作用。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之后，她只能接上她哥的话：“我去过好几次了，感觉那边真的很棒。” 说起喜欢的事，她也上来了兴致：“我去旁听了之前就很喜欢的罗伯特教授的课，在这之前很难想象有人能把那些晦涩的东西讲的这么生动有趣。本来我对跨专业到时候学起来会不会有困难还有疑虑，这么一来也彻底下定决心了。” 柏钧笑着说：“听起来收获很多嘛。” “确实。”柏璇点头说道，她兴致勃勃地转向一旁的季珵：“说起来，你的成绩保本校也应该没问题。之前刘老头就很欣赏你，听师兄说他很喜欢在本科专业课上挖人，他没有跟你聊过吗？” “聊过。”季珵喝了口茶：“被我拒绝了。” “啊？”柏璇睁大双眼：“为什么啊？虽然脾气烂的跟你有一拼，但是那可是刘余松哎——你想继续在这个领域混，从他手底下出来想去哪不是任你挑选？” “我下半年会去申请斯图鲁厄的交换。”季珵直接忽视了柏璇习惯性的话语攻击：“之后重心会放在那边，硕士也准备在那边读。” 柏璇的心咯噔一声，她条件反射地去看他哥，果然看见刚才还假装在品茶的柏钧抬起头来。她讷讷道：“虽然说咱们学校的本专业已经是国内最好的，但是跟欧洲比起来，确实还是那边发展的更好，市场也更成熟。”柏璇停了停，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还打算回来吗？” 季珵简单道：“我父母都在那边。” “……哦。” 所以她哥是彻底没戏了，柏璇想。 对面柏钧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仍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同学家长的样子。 不会晚上回去又要酗酒吧…… 柏璇有点头疼，她转过头：“不过你父母在那边，你为什么会在国内上大学啊？” “你打算往HR专业发展？”季珵问。 柏璇不明所以，季珵冷着脸说：“不然在这学人做什么背调？” ——这人如果是个哑巴的话，说不了会比现在的异性缘再好个几倍，柏璇恼火地想。 “去欧洲是很好。”柏钧温和地说，他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两人面前的小茶杯续上水：“人当然应该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 你装，你再装，柏璇冷眼看着他的动作。柏钧说完那句话，房间里就又陷入刚才的那种泥潭似的沉默，柏钧和季珵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两个人像是都没有再开口的打算——甚至柏璇奇怪的觉得，在他哥说完那句话之后，屋子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哎呀，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上菜呀。”柏璇最终还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找了个理由站了起来：“我去催一下。” 她逃也似的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那间屋子。等到终于走到前台，她才想起来，根本不是上菜慢的问题，而是三个人在那里坐了二十几分钟，硬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他们没有点菜。 她哥也就算了，季珵是怎么回事，龟毛到这种程度的人也会出这种疏漏，真是奇怪。这么想着，柏璇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开始站在外面看菜单。 她打定主意要在外面透透气，才不要现在就回去那个古怪的气氛里。 单间内。 最终还是柏钧打破了沉默：“抱歉，我并不知道柏璇今天组了这个局……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跟她说我们的事。” 季珵重复道：“一些原因？” 他淡淡道：“因为人太多了，所以没有必要是吗。” 柏钧扬起微笑，弧度和季珵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模一样。季珵在后来的半年里见过了这个男人颓废、喜悦、空洞、乃至于沉溺于情/欲中的各种神情，他后来挣扎时剖析自己，觉得是因为一开始见面时柏钧的面具假的如此敷衍，让他难以抑制地冒出来了将它打碎窥见真实的探索欲/望。 柏钧说：“毕竟在妹妹面前还是要维持形象的，总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哥哥是朝三暮四的人渣吧。” 他承认的如此坦然，跟那天被发现时一样的态度。十几岁时柏钧就学会在戴文晋面前装出男人喜欢的样子，多年之后这点演技早已炉火纯青，拿来糊弄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小孩应是戳戳有余。 所以说他在那副面具之下放任自己的慌张像野草一样疯长。 ……季珵说他要走了。 ——也许只是骗我而已，柏钧想，也许只是他发现被柏璇做局，感到不快，所以故意说给柏钧听的。 但是那天的自己表现的那么人渣，季珵如果信了，就不会再觉得说这种话有什么必要——所以他要走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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