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的父母确实在欧洲,而根据柏钧的调查,这两年他的爷爷身体又不好,欧洲那边也有更好的医疗条件。 ——那么如果他现在放手,以季珵的性格,之后真的会有给他解释的那天吗? 不,不行。 不能再动摇下去了,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能再将他牵扯进来,在他的计划里绝对不包括除了他自己之外的牺牲者,如果说一定会有牺牲的话。 柏钧以为那种话怎么也得招来季珵几句讥讽,反正更难听的他都听过了,这次无论他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伤心——他面上不变,实则已经在心底竖起警惕的盾。 但是季珵什么都没说。 柏璇离开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像是被抛入了另一个空间,从曾经滚在一起翻云覆雨的另一人身上传来潮湿的雨的味道,和他坐在一起像是被困在一个湿漉漉的闷热的季节。 要喘不过气来了。 在柏钧快要忍不住找个理由逃走的时候,季珵缓慢地开口了:“回去之后,我想了想,觉得那天的一切都太巧了。” 柏钧的心跳一滞。 季珵说:“我接到你的消息时,想去找你,中间被人流带去了食堂的方向。然后就有个学生会的人冒出来,说老师想让我再帮一些忙,将我带到了那个地方,刚好看到那一幕——一切都卡的刚刚好。”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顺着这个戏往下演。”季珵抬起眼,冷淡地看过来:“这跟你最近给我的感觉是矛盾的,毕竟就在前一天晚上,你还为了第二天要做什么跟我聊到两点钟。” 柏钧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话,季珵就打断他:“不用拿那一套来敷衍我,你最近说话又开始假得像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一样了,很讨人厌。” 他的目光中含着厌烦,然而却清晰无比的映出柏钧的影子:“我不是柏璇那种没脑子的,少拿那些鬼话来骗我。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柏钧,你想好了再说,这次过后,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柏钧感觉自己从容的外表已经很难维持住了,季珵也不催,只是安静地等着。过了半响,柏钧才憋出来一句:“柏璇很聪明,不要这么说她。” 季珵盯了他一会:“你只有这个要说是吗?” “好吧。”他说。 他站起身来,还没等迈出步子,就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抓住了手腕。季珵低下头,看到柏钧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他有些僵硬地松了松手指,然后又重新握紧了。 ——不要走,他的肢体代替他的唇舌说。 季珵默默地任他抓住了几秒,伸出另一只手,将柏钧松松垮垮的衬衫领口系上,才低声说道:“他是你的初恋吗?” 柏钧乖乖地任他动作,明明心里想的是够了立刻阻止他然后站起来走掉,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有些狼狈地转过头:“我毕竟长你许多岁……” 这几乎等于承认了。 季珵感到自己心里滋生了一些阴暗、晦涩的东西,那些藤蔓蠕动着的绞紧他的心脏,让他想要将眼前这人掐死算了。 “所以他说的,你经常这样玩弄别人,也是真的?” 柏钧声音沙哑:“抱歉。”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他,季珵想,薄情又自私,肆意把玩别人的真心,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又被像玩腻了的玩具一样丢掉。明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的,和他自己为了麻烦摆出来的冷漠不同,柏钧是真的发自内心地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在他成为自己的恋人之前,这人多少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就是个世故又肮脏的烂人。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会在向他告白的时候,露出那样纯粹的小狗一样快乐的眼神。 “所以……”季珵的声音很微弱,他看着柏钧说:“你能和他,和你的那些别的情人都断开吗?” 柏钧蓦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季珵俯看着他,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晰,和柏钧偶尔听到他背书时一样的声音,谈不上很认真,但像是把每个字都看了进去。 ——他竟然给了自己机会。 柏钧的脑袋乱成一团,过了一会,他还是嚅嗫着道:“暂时不能……我需要一段时间处理一切。” 他说完这话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在看向季珵后,又觉得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无用。算了,柏钧心灰意冷地想,他不能让一个天之骄子被折辱到这般地步,等处理好一切总还有机会。他本来以为季珵厌恶的神色已经足够伤人,但时至今日,柏钧才发现自己更不喜欢看到季珵眼前的这幅样子,他宁愿季珵永远是高高在上的。 柏钧沮丧地放开季珵的手腕,然而手滑落到一半就突然被人抓住了。他惊愕地抬头,季珵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肯跟你初恋分手……又跑到我面前来摆出这幅样子。” “不拒绝,也什么也都不肯再承诺,我一说要走,又像被抛弃一样抓着我不放。” 柏钧感到季珵抓着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抬起头,就听到品学兼优的优等生用那种不敢置信的、破碎的语气问他:“你是想要我……”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原本要说的那个词太难以启齿,他的家教不允许他说出来一样。 “你是想要我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吗?背着你的男人跟你偷情?”季珵脸色苍白地问。
第34章 已经习惯很多年的事突然让人心浮气躁。 柏钧周末晚上从戴文晋那里出来,他没有叫司机,而是坐在车里慢慢地点燃了一支烟。 他有意无意地试问戴文晋准备对祁霁做什么,以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上次那件事总不会就此算了。只是他派去盯着祁家动向的人说一切如常,而戴文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耐心点。” 这句话柏钧从十几岁时就在听,这么多年下来,他本来以为自己也修炼成了半个雷打不动的心境。当即就可品尝的鲜美是能带来一时的喜悦,但是耐心和等待会让时间把更馥郁的果实亲自送到他面前——譬如现在,他非常理解自己应该游走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起码应该等到一个能够确认一击即中的时机——但是他很难再冷静地等下去了。 如果在这中间的当事人只有他一个,要遭受什么他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死不了,而柏璇很快就又会回到国外,在那里柏钧给她安排好了一切。除了妹妹之外的一切代价柏钧都付得起,正常人都会本能的厌烦恐惧失去自由或是被人困在床笫之间,柏钧也不例外。但是他连这种恐惧都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比起饥饿、追债人的暴力或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将要失去亲人的绝望感,这种被人当做玩物的亵玩实在不算什么,若是完全抛弃那本就不剩多少的羞耻心,也许还能从身体的交缠中得到些许乐趣。 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季珵在乎。 季珵用刚刚进入大人世界的年轻人看待人生第一个恋人的那种眼神看他,像在看待被小心放置在玻璃罩内珍贵而美丽的宝物。尽管多数时候他都表现的矜持而冷淡,但是柏钧见过无数人沉溺在爱河里的样子,所以他不说,他也知道。 于是柏钧也不得不直起身来,稍微将自己再看重那么一些,做什么决定之前,都先想一想季珵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他在车里抽完了那根烟,发了个消息给下属。见面时对方难掩激动:“柏总,我们已经确定了,那个小子身上真的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下属将几张照片推过来,照片是偷拍的视角,因为拍摄者的紧张还有一些模糊或者不聚焦的画面,但是仍然能看到沉浸在淫靡的性/交中的男男女女,而在角落里的两三个男人,赫然是政界颇有名气的几个司法部新星。 “只靠这几个人就想让我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我们可不做这种赔本的生意。”柏钧兴致缺缺道。 下属一愣,解释道:“是,是的。只是对方说要先看到我们的诚意,不然就不肯拿出更重量级的证据。” 柏钧敲了敲桌子,从容道:“我记得他进去之前借了不少高利贷是吧?” “是的。”下属说:“刘粲之前靠拍娱乐圈的绯闻照片敲了不少人的竹杠,花钱也大手大脚,名声传出去后得罪的人太多,大点的场所都进不去。财路被断了他还是改不了花钱的习惯,借了很多钱,现在他的妻女还经常被追债的人上门骚扰。” “那就把这个消息放给他。”柏钧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听说他老婆恨他恨到在他进监狱后没去看过一次,听闻这人极其宠爱女儿,估计他在里面也着急,就帮帮他好了。” “这样一来,他应该很快就会主动提出想见我们了。”下属说。 “让他的那个大舅子去。”柏钧说:“最初不就是他帮他姐夫传出来的消息吗?” 下属问:“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找别人帮忙?”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只会来求我们。”柏钧笑吟吟道:“这种消息,到处找买家的话,不是摆明了想无声无息死在监狱里吗?刘粲还没那么蠢。” 他站起来,整了整西装的领口:“做的干净一点,毕竟我们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这种政界的丑闻,和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送柏璇去机场那天天气很晴朗,柏钧陪着人在候机室等着,柏璇在旁边一会坐一会站,很着急的样子。 柏钧冷眼看着,终于问道:“还有别人给你送机?” 柏璇说:“我之前在学校里写的一个竞赛报告,今天评审人才批下来,我要把原稿带出去,这一段时间就要用,实在等不及之后再寄快递了,所以我拜托季珵去老师那代领然后帮我送过来。” 柏钧一听,搭在一起的腿都放了下来:“你怎么没告诉我他要来?” “为什么要告诉你?”柏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俩不是没戏了吗?那天搞的那么僵。” 柏钧憋了半天,忍不住道:“那你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 两人正拌着嘴,柏钧越过妹妹的肩头,一眼就看见了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个长腿的年轻人正稳步走过来。柏璇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终于来了。” 她撇了眼柏钧,凉凉道:“眼睛都直了。” 柏钧脸上已经挂上了微笑,季珵离这边还有段距离,他神色不变,嘴上见缝插针反击道:“妹啊,上了两年大学,学校里就这一个朋友吗?什么都要人家帮忙。” 柏璇不甘示弱:“哥啊,活了三十年了,天底下就这一个男人吗?人家不喜欢你就喝酒买醉。” 柏钧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因为这一小会功夫,季珵已经走到了面前,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柏璇:“你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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