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交易被关越知情后其实大概率并不会产生江尧预想中的后果,甚至也许使这两人感情再进一步都说不准;但这种话他不会告诉江尧,就像他也不会把江尧做的一切告诉关越,他想要给这种以为有爱就能克服万难的年轻人吃个苦头,也想要看看,这样心存误会的两个人,在阴差阳错地结婚之后,到底能走出多远的一段路。 他猜不会很远。 然后就是城东开发区项目,最后关头,他与江尧竞争,以为对方这么在意关越,让渡的资源又已经有这么多,总该这次也让着他,更何况他是真不看好江氏的规划——他骨子里一向是有些看不起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的,即使面对的是江尧也一样。 结果狠狠打了他的脸,项目被江氏拿下,关越不肯帮他耳边吹风,他打了惨淡的一仗,业内对他的决策准确度和前瞻性都开始产生动摇,他就此恨上不留情面的江尧,连带着也愈发地讨厌对方这段超出他预料的婚姻,恰巧此时袁芷兰找上他,想要和他合作、拿回在江氏的实权,他考虑了一整晚,第二天发去肯定的答复:[合作愉快。] 他同袁芷兰说好要发布的内容,在今夜这个时间节点上为江尧送去第二记重锤:一个被爆出既不在意本家、也不在意配偶的人,当然很难再赢得公众的信任,无论江尧有什么方法扭转现状,损毁的口碑都很难再被挽回,他所代表的江氏也必然会蒙受损失。 届时,江氏需要人来主持大局,就像当年倾颓时需要江尧挺身而出一样,袁芷兰将会成为最好的人选。 今夜还很漫长。 他看了眼静悄悄的手机,除了心急的关越之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打电话进来。 但是没关系,会有的,他又笑了一下,站起身,慢慢地朝屋外走去;中途又想起他对关越说过的那句话:“我不会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他确实不会做,除了一种情况下例外,那就是有人愿意替他承担两千的损失。 袁芷兰想要回江氏,为此甚至不惜先搞垮它的口碑,到时万一江氏又如几年前一样濒临垮台,难道她就会赴汤蹈火地去救吗? 当然也不会,几年前她就已经用行动给出过这个答案了。 所以,对他、对关家来说,分明就是件回报率百分之两千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嘛。 远处的江氏大楼依然灯火通明,说过要下班和要加班的人此时都还待在公司,曹雯又送来厚厚的一沓资料,等待江尧翻阅的时间,她小心询问:“需要帮您联系关总吗?” 江尧翻页的手指一顿:“不用了。” “那小关先生——” “……也不用。” 作者有话说: 关弘秋实际上就是一个自大傲慢的人,看不起江尧这样的年轻人,也看不起袁芷兰这样的女人,总之这世界上一切事情都得围着他转,日常想法是:你不把地让给我?你凭什么不让给我?你来管江氏?哈哈,江氏要完蛋啦! 本质上和上章坐在路边吃烧烤的那几个男的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擅长用好听的话骗人罢了。
第67章 惊喜 江尧和关越心有灵犀的断联并没能改善两人各自的处境,前者倒还好,尽管网上腥风血雨,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江氏,除去偶尔要应付一些找上门的难缠记者,过得姑且还算清净;但关越则避无可避地成为了话题中心——这种来自校友身上的八卦传闻总是扩散得很快,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关家独子的头衔。 离毕业越来越近,这种或者是好奇或者是不怀好意的窥探也越来越多,沈一簇带着唐诰来他宿舍串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装订一份资料,电脑屏幕亮着,上面好大一张他吃饭时被偷拍的照片;拍照片的人心思十分好猜,整张照片的视觉中心都集中在他手上的戒指,唐诰瞄了一眼,忍不住皱眉:“你这几天不如还是回家住。” “快毕业了,跑来跑去的多麻烦?” 关越头也没抬,将资料最后一页的那点褶皱抚平了,然后才接着道:“再说了,我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出门吗?” “也对,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沈一簇接了个腔,引得关越抬起头笑,只不过没多久那笑意便淡下去,他转头看向唐诰,脸色被光映得透明:“就是工作室最近可能暂时没法开张了,我的糕,摊上我这么个合伙人你真是倒大霉。” 袁芷兰和江尧的一系列事件爆出后,他作为江尧另一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场面之大估计相比结婚那天也不会如何逊色,也因此他和唐诰早前合办的这个工作室很快就被扒出来,暴露在阳光底下;结合现在的情况,恐怕一段时间内都很难正常开张营业。 “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又不是为了听你道歉才来的。” 唐诰连关心都讲得冷冰冰,他扫了沈一簇一眼,后者在他的眼神一拍脑门,猛地想起什么:“对了,我昨天去Free,祝老板让我帮他捎句话,要是没地方去,他家随时欢迎你。” 沈一簇嘀嘀咕咕的:“……他也有点奇怪,扭扭捏捏的,干嘛不自己和你说?” 关越一时没吭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说自己和祝星纬的事,他和祝星纬自从那场混乱的婚礼结束后就再没机会好好聊聊天,发展到现在,其实是他自己也记不清当时到底想要质问什么。 精神和身体上的疲乏让他很难再去对任何一件事追根究底,之所以不联系,也只是因为事情太多,一时没顾上;既然祝星纬还愿意先给他这个台阶,那他也就顺着下了,送走沈一簇和唐诰后,他主动给祝星纬打电话,那边接得很快,声音如沈一簇形容得一样扭捏:“找我有事?” “啊?”他暗笑,佯装惊讶地反问,“原来不是你找我有事啊,那我挂了。” “……关越!” 祝星纬气得咬牙:“你敢挂我现在就摇人去学校揍你!” 这句略显幼稚的威胁一出,话筒两边都安静了好一会儿,关越彻底没忍住笑,笑完后才说:“我以为你会说只要我敢挂电话就和我绝交呢,祝二,你这人有点太暴力。” 祝星纬原本脸还绷着,这会儿也破了功,两人都没刻意提之前的事,又寒暄了几句,他便收起调笑的神情,换上副正经神色:“……沈一簇去找过你了吧?我说真的,你要是不想在学校待着,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得了吧,我才不去你家当你和那谁的电灯泡,我又不是无家可回。” “季崇最近不在国内。”祝星纬说到这儿,不明显地顿了顿,“我听说江哥也已经在公司几天没回家了……关越,现在就咱们两个,有件事我得跟你确认,你和我说实话,最近你是不是没和江哥联系?” 关越陡然沉默下来,沉默的间隙里,他望着自己点开的那张被偷拍照片出神,这照片角度其实还是差了些,如果再近一点,大概就能发现他正看着的手机屏幕上和江尧的对话框,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对江尧抱歉,然后江尧很耐心温柔地说这和他没关系。 如果这样也算联系的话,那么他和江尧也是有过几次的——甚至更多,因为江尧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地问候他,像执行什么重要工作一样把关他的三餐与睡眠,他知道这对比他忙碌千百倍的江尧来说其实已经是一种很奢侈的时间挥霍,但他还是能在某些时刻发现一些更微末的细节,比如被撤回了好多条的消息,又或者频繁出现的“正在输入中”。 他不愿意去问那些被撤回的和没发送的消息是什么,只对江尧道歉,为精于算计的父亲、和完全没有能力在这中间帮上什么忙的自己。 他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是个于经商一道毫无天赋的蠢材,也恨关弘秋将他与关家切割的时期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彼时外界对他不学无术和不务正业的传闻喧嚣尘上,他在每个龙青的家族聚会中被高高在上地指点与批评,连带着关弘秋也要被半是调侃半是讥讽地说上一句后继无人;每每到这时,关弘秋都会含笑咽下这份中伤,不恼怒也不反驳,像是个纵容孩子的父亲。 久而久之,这些说闲话的人便渐渐散了,但他花瓶的名号却比从前更响当当地传了出去,几乎没人肯再来结交。 年少时他以为是自己原因,还有些日子为连累关弘秋被嘲讽而愧疚,现在才恍然惊觉,关弘秋的纵容其实是在向外界传递舍弃他的讯号,就像旧时代里宣称不要求女子读四书五经,只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维持清白身的某家门户,他在那时对关家的意义就已经在关弘秋心中被写定,是容貌秀美、从一户迁到另一户的“花瓶”。 关弘秋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为他说句话,让他少年时期的处境不算那么糟糕,就像祝嘉昱曾经为维护祝星纬在某个场合说过的令他记到如今的名言,那时候有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消息说祝家兄弟不和,特意在不久后的酒会上当祝嘉昱面讲祝星纬曾经的“光荣事迹”,引得前者大发雷霆,抛下一句话就此和那人断交,那句话寥寥数字,祝嘉昱含怒质问: “一定要从众才算有名吗?” 可是关弘秋什么都没有说,温和的外表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就这么轻飘飘地、用一个笑断送了他的前程。 和关弘秋通过电话的那天晚上他没能睡着,在被抽过血那只右臂的隐痛里反复回想这通没有实际意义的电话、和很多很多从前他没想通的细节,如自虐一般放任自己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淹没;天蒙蒙亮时他终于找到与之相关的答案:一家他知道与关弘秋私交甚笃的周刊混在其中,加黑加/粗的标题与几乎最早发布的时间都刺眼,挂在那里,像嘲笑不久前他被轻描淡写敷衍过去的质问。 关弘秋估计是不屑于藏——因为无论是对于毫无威胁力的他、又或者是肯定猜得到背后推手是谁的江尧来说结果其实都是一样,先前骗他,大概也只是兴致来了、像应付小猫小狗那样随意逗弄。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的存在其实没法撼动谁,这世界给他设置的角色是惨淡的路人A号,既不被人爱、又要爱上不相配的人,然后再反复为很多不同的事情道歉,总结起来一生也就四个大字:不合时宜。 后来江尧不允许他再这么道歉,于是他更彻底地没了话说,他也想过要和江尧打电话,一开始是总怕对方在忙,时间长了,就变得越来越胆怯。 胆怯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因为这标示着他应对江尧的法则彻底失灵,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要如何去说一些无关的无厘头的话,这样的不知所措像是一种预警,昭示他和江尧并非是做彼此家人的最佳人选,他们只是被强行捆绑所以才要在余生互相依靠——而那么巧,他又不能给江尧很长久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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