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两顿!”关越得寸进尺地伸出两根手指。 “行。”倪子骞爽快点头。 “对了,”关越叙了几句旧,终于想起来正事,“你还没说怎么突然回国呢?” “我在国外的所有课程都结束了,这次回国是帮季崇打理臣茗,他算是我直系学长。” 倪子骞推了推眼镜,笑得很谦虚:“季学长之前看我要毕业,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他一起做季氏的新项目,后来臣茗内部出了点事,人员调动,我就自请来这边帮忙了…今天的晚宴就是以我名义举办的,也算是先混个脸熟吧。” 他话锋一转,突然看向旁边不作声的江尧:“不过江总能来,我也是没想到,呈上最终名单时我还特意找文秘那边确认过,这下真是巧了,原来是我们阿越的先生,您要是不来,今天我和阿越也还碰不上呢。” “哪里,”江尧淡淡地答,“臣茗势如破竹,作为被邀请方,是江氏的荣幸。” “既然如此,以后还请江总多多关照。” 倪子骞含笑说完这句话,就示意两人自己要先离开;正式的宴会马上开始,场馆里这会儿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作为主办,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临走前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冲关越眨眼:“今天甜品区有你爱吃的桂花板栗派,你尝尝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两人口味相似,高中时学习辛苦,偶尔的放松时刻就是一起吃倪子骞从家里带来的阿姨做的桂花板栗派,后来倪子骞出国,关越也有好久没吃过,闻言,跟着一起笑道:“倪子骞,多大了还夹带私货呢?” “爱吃嘛。”倪子骞耸肩,“走了,你慢慢吃,别噎着。” 倪子骞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关越转过身,忽听身边的江尧冷不防问:“爱吃桂花板栗派?” 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江尧神色竟然十分认真:“回头我让家里阿姨也做一点。” “不用,”他摸摸鼻子,对于在暗恋对象面前暴露这种不算很成熟的爱好有点羞窘,“好久没吃,也不是特别喜欢了,偶尔尝一下还好,吃多了估计发腻。” 江尧抿着唇,看样子是还想再说点什么,而两人交流的档口,周围悄没声息地围了一圈人:估计是认出他们,准备来攀谈结交。 先前江尧说臣茗势如破竹不假,但江总本人来这种场合,还是多少称得上一句屈尊;关越虽不太懂这个,但他看周围的人似有若无靠得越来越近,也猜到七八分,于是凑近了问身边的人:“这些人好像要和你聊天,你要和他们说话吗?” 江尧在吃飞醋的气头上,眼角眉梢都显得冷淡,但还是配合着低下头讲:“没必要。” 两人都不知这姿势显得多么缠绵暧昧,还全落进不远处和人交谈的倪子骞眼里,后者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里酒杯,听到人叫:“倪总,倪总?” 他回过神,笑容假了几分:“啊,抱歉,酒有点烈,跑神了。” 这边的关越不知道自己年少好友妒忌得快发疯,他还在专心与江尧说悄悄话:“啊,那怎么办?不然我说你要陪我去透气,我们走开一点?” 江尧仍旧冷着脸,但眼神已经开始有笑意:“才开始多久,就要‘透气’?等这场宴会结束,大家肯定都要说关家的小少爷最近被惯得愈发娇气了。” “没关系,”关越想也不想地说,“他们这些年说我说得多了,我不在意,只要——” 只要你觉得高兴就行。他差点脱口而出,想这样说。 但顿了顿,还是改为:“能帮到你就行。” 说罢,没等江尧反应,就飞快地牵起对方的手;相握的手掌源源不断传来热意,江尧有些愕然地低下头,那些阴暗的不愉快和嫉妒都在这一牵中烟消云散,关越牵着他越过居心叵测的人群,直向门外走去。 慢一点吧,他想,哪怕时间就停留在此刻他也心甘情愿。 快一点吧,关越想,快走到黑暗的地方去,宴会厅的灯好亮,他怕掩不住自己通红的耳根与脸颊。 两人一直走到接近大门口的地方,江尧主动停下来,却没松手——他们好像同时忘记了牵手这回事,他讲:“要不要吃桂花板栗派?” 关越愣了一下:“不用……” “来都来了。”江尧却温和地说,“我也有点感兴趣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让我们小越记挂这么多年呢?” 最后他们还是向甜品区走去,倪子骞大概是真的很爱吃这个,单这一种就几乎摆满了最上层,浓郁的桂花香气里,关越拿起两块,在餐具区取了勺,朝江尧走过去,两人开始躲在宴会厅暗处的角落里吃甜品。 江尧其实对甜的东西并不热衷,吃了两口就拿在手里,但出乎他意料,关越竟然也没怎么吃,两人面面相觑,最后他问:“没胃口吗?” 关越摇头,然后犹豫了一下,又点头,低声地说:“好像不是那个味道了。” 但其实是什么味道,他本人也说不清,因为他确实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过这种东西,倪子骞刚出国那会儿他偶尔兴致来了会给自己点一份怀旧,但那时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他所吃的和高中对方带给他的有什么不同,现在尝起来却觉得全天下桂花板栗风味都是如此,没什么区别。 他应该还是喜欢吃的,只是失去那份独特性之后,这种喜欢就成了可以替代的东西。 他又想起倪子骞今晚站在那里,从容地和别人交谈,时光怎么会过得这么快,喜欢的东西似乎变了味道,大家也都背着他成为了闪闪发光的大人,只有他还是和原来没区别,固执地在做那些不被人看好的事情,又花好多年去喜欢一个几乎没可能的人。 那个人坐在他身边,拥有这世界上一切他喜欢的特质,但他也知道对方的目光不可能为他停留,因为他这样古怪,明明拥有别人也许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家世,可是却没成为一个像样的人;他没商业头脑、不懂权衡利弊,距离他心目中能配得上江尧的另一半标准去之甚远,如果他是江尧,也不会喜欢他自己的。 “也许不是它的味道变了,是你的心境变了,”江尧忽然开口,“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喜欢同一种东西的,因为总会有更好的出现。” “怎么不可能?”他下意识反驳,“我就会一辈子喜欢——”你。 那个字停在他嘴边,他堪堪刹住,别开头,只讲:“我会一辈子热爱导演行业的。” 他的心绪忽然变得很乱,因此也没注意到身边江尧时间略长的沉默,两人相顾无言地坐了半晌,江尧才笑了一声:“我现在是不是该为你骄傲?我的妻子是一个这么有理想的人,或许我也要更努力一点,不然都配不上你了。” “哪有,”他咕哝,“你再努力点,我就彻底赶不上你了。” 江尧失笑,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嘱咐侍应生将他们没吃完的派打包,牵起他向门口走,他原本以为是要回去,这会儿就有些奇怪:“现在走吗?” “嗯,不待了,原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 江总堂而皇之地过河拆桥,把老婆哄得一愣一愣:“哦,那我去和子骞说一声。” 话音刚落,倪子骞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阿越,现在就要走了?” “啊……嗯,”关越点头,“回头我们再聚,叫上陶陶他们。” “那你等我一下,”倪子骞叫住旁边一个路过的员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应生就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深红的礼盒,他本人在旁边解释,“回归礼物,送你。” “事先不知道你结婚,就只准备了这个,”他道,“典礼也被我错过了,所以结婚礼物你得再等等,这次我要好好准备。” “不用,你还没错过呢,”关越接过礼物,不经意地说,“这段时间不是我毕业吗,太忙,还没来得及结婚,回头结婚来做伴郎啊。” 倪子骞一愣,这次笑得真心实意:“行!” 他们分别,带着两份没吃完的甜点和一份礼物,回程时关越坐在后座拆礼盒;不得不说倪子骞是真用了心,礼盒里面满满当当地盛着异国的小玩意,不止一个,细数分了四份,每一份下面还有一封对方的亲笔信,标着不同的年月,代表他们分别的四年光阴。 信封上的笔迹有深有浅,这份重逢礼物,倪子骞竟准备了四年。 江尧……江总快醋疯了,甚至开始在心里后悔自己怎么就在这么多个晚宴里猴急答应了这个——尽管理智上他知道就算今天不来,关越也迟早会和倪子骞重逢,可当面看着心上人与别人这么亲密怎么能一样,而且他有种直觉:倪子骞绝不把关越只当好朋友看。 他太熟悉对方看关越的眼神了,因为很多年里,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关越的。 “他对你很好。”关越还在拆礼物,他忍不下去了,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太好了。” 关越捏着信,拧眉赞同:“高中他也不这样啊,恨不得半瓶水都要抢我的喝,多年不见怎么跟我玩起这套?” “不行,”他忽然窸窸窣窣地开始摸自己手机,“我得看看回给他什么,光收礼物也太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尧莫名地爽了点,刻意逗他,“你和他是要好的朋友,总这样客客气气地回礼,恨不得一丝一毫都不欠人家的,多伤感情。” 关越毫不知情,认真回答:“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能总是欠人情吧,还礼伤感情,单只收礼更伤感情。而且我和他多年没见,也不知他近况如何,他今晚又说家里出事,万一他手头拮据,送礼就更是负担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还的,回头见到高阳和陶陶,也还得再提醒一下他们。” 江总又不爽了,他“哦”一声,淡淡道:“我前几天去开会,合作的老板送了两套钢笔礼盒,据说是请了外国的工匠专门制作,而且只送亲朋,不对外出售,算是绝版,我看这倪先生还挺爱给人写信的,你可以拿去送给他。” 关越一怔,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对方神色,见江尧没什么反应,好像真是临时想起给的建议,于是天真地答:“好,回家了我看看,我那边刚好还有之前爸爸给的文房四宝,可以一并送了,子骞应该会喜欢这些。” 江尧一挑眉:“这会儿怎么不说欠我人情了?” “那怎么能一样,”黑暗的天色很好地藏住了关越的那一点害羞与拘谨,他笑着答,“哥哥和我现在是一家人呀。” 作者有话说: 本台重磅节目:走近江总之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第一期 江尧:也许不是它的味道变了,是你的心境变了(你以前是不是喜欢他啊那很正常的你以前喜欢他现在又不一定喜欢,什么甜品不甜品的不要自己琢磨)。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喜欢同一种东西的(对你就是不喜欢他了相信自己的直觉,老婆就算你喜欢他我也会等你不爱他的呜呜呜),因为总会有更好的出现(是我,看我,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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