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骗人的,日理万机的江总有空早起在厨房为年轻的爱人做早饭,怎么可能抽不出时间处理自己的结婚大事,只是因为某个心知肚明的原因,不愿面对而已。 平淡的日子过久了,他总是觉得,只要这份协议不出现,那他和关越的婚姻就是真实存在的。 可他没猜到关越比他还要更抗拒这份协议,尤其是和祝星纬见过一面之后,年轻的男孩紧盯着那份协议,半晌,才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就不用看了吧,哥,你办事我放心,你总不会坑我的。” 江尧眼神黯了黯,自作主张地把对方神情理解为不在意,但还是强调:“必须看,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不骗你?” 关越和他僵持几秒,最终落败,不情愿地又走了回来,但心里仍憋着一股气,因此翻看的动作也显得轻率,只大致扫过去,就立刻说:“我看好了,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江尧还欲再说,关越已经俯下身,认认真真地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抬起头,露出那种让人忍不住心软的讨好的笑:“哥你饶了我吧,你知道我最不爱看书了,合同密密麻麻都是字,再看两眼我就睡着了。” “我去吃饭了!” 年轻人耍完无赖之后有点小得意的声音骤然飞远,江尧独自坐在原处,静了很久,才把合同放回包里。 - 关越过了个还算悠闲的周末,祝星纬没再联系他,再次得知对方的消息是在新闻报道,彼时已是周二,报道中讲祝家年轻的小少爷祝星纬与季氏新掌权人季崇喜结连理,连带着他和江尧已经过了时的结婚新闻也又被拎出来放在一起大肆宣扬,而当事人的电话直到这时才终于被拨通,祝星纬在电话里跟他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又把你和你老公拖下水了。” “我可听不出你有哪里在不好意思。”他无语了一下,又问,“你哥怎么说?” 全世界最后两个知道祝星纬要结婚的人是他的亲哥祝嘉昱,以及和他亲哥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江尧。 江尧暂且先不说,祝嘉昱可是个狠角色,关越自打认识这人起就没见对方有什么想做却做不成的事,现在亲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偷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祝嘉昱现在有多愤怒;果不其然,祝星纬在电话那边很愉快地笑:“我哥说他要打断我的腿。” “但是管他呢!”祝星纬继续说,“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是我自己乐意的……不过就是苦了你和江哥,我哥现在好像觉得这事你们都知道就他不知道,据说今天已经冲到江氏去和江尧吵了一架,等会儿江尧回家,你……好自为之!” 对方说完,生怕被追杀似的,立马撂了电话,只留关越头顶徐徐地冒出一串省略号:“……” 而且,仿佛印证这句话似的,几乎是祝星纬的电话刚挂了没多久,他就听见客厅的玄关处传来一阵轻响:江尧到家了。 他和江尧自打结婚后就默契地一直分房睡,对方也很知趣地不轻易踏足他的房间,因此这会儿,他躺在床上没挪窝,料定江尧不会来打扰,但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关越,你睡了吗?我有事和你谈。” 他屏住呼吸,又过两秒,江尧再度敲门,这次更笃定:“我知道你没睡。” “……” 他臊眉耷眼地跳下床开门,江尧就站在门边,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只领带被扯松了一点;江尧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敲门,这会儿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又很快地放下:“星纬结婚了,你知道吗?” 不仅知道,还知道你被他哥给呲儿了一顿呢。他立在门边想。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于是他装得很乖:“知道,新闻看见的,这人闷声搞大事,都不通知我们,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这话落地,江尧好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哥今天来找我,跟我说上礼拜他就告诉你这件事了。” “……”好啊祝星纬,你就是这样卖你兄弟的? 果然真兄弟的精髓在于互坑,关越这会儿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造谣祝星纬和他那辆宝贝摩托的了,他握紧了拳,忿忿道:“怎么这样,他自己说的不让我告诉你们的!” 话音刚落,他猛地捂住嘴巴:完了,说漏嘴了。 江尧看他这样就心里有数,又无奈又好笑地拉着他去客厅,两人在沙发落座,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算账: “嘉昱今天气势汹汹来公司找我,我还以为是你和星纬闯了什么大祸,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星纬要结婚了,而我和嘉昱两个做哥哥的,却最后才知道;我更惨些,嘉昱以为我也是帮凶,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骂了一顿……关越同学,我是不是有点太无辜了?” 关越低着头抠手指,嘟嘟囔囔地答:“祝星纬不让我说嘛,他说、说——” “嗯?” “祝星纬说本来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费心才选的结婚,如果事前就让你们知道,你们两个、尤其是嘉昱哥,在得知真相后,肯定会想办法阻拦,那样就事与愿违了。而他选择踏入婚姻的行为也会失去意义,他不愿意这样。” 关越破罐子破摔地一口气全说了,说完才发现江尧半天没动静,他转过头,看见对方若有所思地低垂了眼眸:“那你呢,关越,你又怎么想?” 你隐瞒这件事,是因为也觉得,婚姻是可以这样理性取舍的东西吗? 尽管这个问题他们之间早已有答案,就藏在结婚前的最后一次见面里,但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不死心,江尧在第一万次告诉自己缘分强求不来之后,又会在下一秒做第一万零一次的假设:如果他们之间还有第二个答案呢? 他就是这么的恬不知耻,血脉里流淌的商人劣根性一览无余,在靠着所谓的商业婚姻将关越抓在自己手里之后,又不满足地回头,妄图再得到那颗无关利益的真心。 因为除去某些极端的个例,结婚不是本就该在爱的基础上达成吗?为什么到了他们这些人面前,反而一个个的,都将它看作是什么交易的筹码似的? 关越耳边倏地回响起祝星纬和他见面时的那句话:“小阿越,我和你都是旁观者清。” 他垂下眼帘,轻声回答:“我觉得祝星纬能帮到想帮的人,那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忍过这三年》《统统没听见》这两个词划一下,后面要考的
第4章 熟人 有那么几秒,江尧其实想问:关越,你和我结婚,也是为了帮我吗? 但他很快识趣地将这句话给原封不动咽了回去,知道自己再追问未免显得没眼色,关越既然如此回答他,几乎已是将态度表明了;他又想起当时咖啡馆,对方漫不经心说的“双赢”,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答案,连谁帮谁都谈不上,只是纯粹的交易关系。 是他昏了头,差点连这份牵绊也难以维持长久。 他倏地泄了气,移开眼望落地窗边那株葱郁的琴叶榕,扯开了话题:“嘉昱来找我时告诉我星纬的婚期定在六月中,到时候我们都要出席,你记得提前安排,省得和学校那边的事情撞车,到时候又要熬夜赶进度。” 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关越有一点的拖延症,平常微不足道,每逢期末时危害就格外明显。 具体表现为连夜写论文和做PPT,偶尔熬大夜拉片,每当这时候,他手机上总要多那么几条半死不活的语音,集中来自于后半夜,关越在语音里极尽所能卖惨,卖惨的最后总是还要加一句:“哥哥,我好累啊,你明天请我吃饭吧!” 虽然江尧一直没搞懂“累”和“请吃饭”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不妨碍他很乐意做这个请吃饭的漂亮哥哥,两人一般会在关越交上稿之后的第二天出来下馆子,然后就关越能媲美熊猫的眼圈展开新一轮辩论,结果是人和饭一起被他打包送回学校,告别时他沉下脸讲:“关越,睡不够十个小时就不要再和我讲话了。” 熬了夜精神不济的关越非常吃这一套,总是会应下,但每次期末还是这样,从来没改过,脸皮厚得像城墙,连祝星纬偶尔和他们一起吃饭都要骂:“关越,你脸都要栽进饭碗里了,睡不够觉吃饭尝得出味道吗!” ……诸如此类,是他们这几年来往中难得放松甚至称得上快乐的片段,更多时候,关越面对他所展现的独立与坚韧常常让他无法展露自己的关心与担忧,只不过随着年纪的再增长,后来的关越,就连这样深夜时的装乖卖惨,也渐渐不怎么发给他了。 “六月中?” 关越的声音唤回他思绪,他重新将目光聚到对方脸上,听到关越继续说:“那没关系的,我大概五月底就能弄好,老师之前告诉我六月底是毕业典礼,不会撞车的,就算毕业典礼改期,大不了我就请个假不去——” “不行。” 他想也没想就开口:开什么玩笑,一年到头恐怕他也找不着几次名正言顺去学校看对方的机会,那可是毕业,那可是穿着学士服的关越,他连那天送什么花都想好了! 关越静了静,他这才发现自己反对得有点过于快了,连忙找补道:“……应该不行,C大校长很重视毕业典礼,每届毕业生都不允许缺席的,我那时候就是这样。” 他也是C大毕业的,学金融,严格来说,算是关越高了很多届的学长。 “哦,”关越好像是信了,“没关系,应该也不会改期,我只是随口一说。” “嗯。”他放下心来,仍为自己刚刚失言感到一些紧张,于是没话找话地又说,“对了,明天那个晚宴,衣服——” 他原本要问关越有没有考虑好——毕竟对方的拖延症发作可不分时间场合,如果没准备,他那边也备了两套,是托秘书选的;再顺水推舟地拿出自己私下里早就挑好的礼服给对方看,这样,也算是送了婚后的第一个礼物了。 然后日久天长,他就能光明正大地送关越很多漂亮的衣服,而不是每次都瞻前顾后,怕太明显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怕太不明显,做不了对方众多选择里稍微特殊的那一个。 但他没料到关越眼睛突然变得很亮,抿着唇朝他微笑,邀功似的点头:“你跟我说的当夜我就选好啦,明天早上送到,最近事情多,所以一直都没来得及拿给你看。” 他心里那一点忧郁的褶皱被对方的笑温柔抚平了,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这么重视啊?那我——” “没有!”关越一个激灵,按下什么开关了似的,突然也想都不想地这么说。 “?” 所以说暗恋真的是个技术活,暗恋一个没结果的人就更是如此,年轻点的关越和多吃了几年大米饭的江尧统统逃不过在喜欢的人面前舌头打结的窘迫,生怕句句话说不好就要踩雷;这种担忧还与平常人不同,别的人踩雷被嫌是讲话不好听,和喜欢的人交流则是怕自己讲得太动听,一不小心再暴露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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