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只能去追逐,直到彻底耗干那点曾接受的关爱,才能停下脚步。 当年江尧执意要接手江氏,被整个江家放弃,其实已经算是和袁芷兰的母子缘分尽了,后来这几年也不过是一遍遍重复失望的过程,他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不然也不会像昨晚和他说的那样,真真正正对亲缘不再强求。 但谁料袁芷兰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江尧在江氏说一不二,她便又贴上来,靠着江尧那一点不忍做绝的心,指望像从前一样继续掌控自己的好儿子,真是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精明。 这么一想,这次袁芷兰回国,说着是旅游聚会,但看昨晚表现,实际是为了什么,倒不好说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 关越最终还是将这点隐约的不安先暂且压了下去,他站起身,越过江尧去洗漱,后者也不知怎么想的,又跟屁虫似的跟着他一路走到了洗手间门口;对方身躯高大,站在那儿挡住了大半的玻璃门,于是他终于没忍住,在挤牙膏的时候疑惑地望过去了一眼:“……江尧,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是昨晚没睡好吗?” 他想当然地以为是江尧睡了地铺所以精神不济,才像现在这样丢了魂,可是江尧偏偏没立即顺着他说,两人之间一时只剩下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他刷着牙等对方的答案,半晌,才听见江尧叹息似的讲:“总觉得不真实,像在做梦。”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关越偏偏懂了,他拿牙刷的手一顿,才若无其事地继续接水漱口;低头那一瞬间他心脏跳得很快,因为他知道江尧的目光此时就停留在他身上,像他某年许下的生日愿望所言那样只看着他,但是他直起身,却只是笑了笑,说:“这就做梦啦?你要是想,我以后天天都能做你的穿搭管家,给你戴手表系领带。” 江尧闻声,也跟着笑:“好啊,那江总给你发工资。” “江总自己都快迟到了,还给我画大饼?” 他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把挡着门碍事的人给推开,一面走一面说:“我今晚不回来吃了,和唐诰约了去看工作室选址,可能一整天都在外面,午饭晚饭都顺便在外面解决。” “已经有心仪的地方了?”江尧被他推开,便换了个姿势继续倚在玻璃门上,“开业剪彩记得邀请我。” 此言一出,关越的神情就变得有点纠结,他在告知江尧现状和等问题全部解决之后再报喜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也不算。现在有三个比较合适的,不过也都各有不足,远达不到我心中的标准。第一个离我和唐诰家都很远,通勤要跑一个多小时,第二个倒是近点,但是价格也比剩下两个贵了快五成,不够划算,最后一个……” 他越说凑得越近,两人位置倒了个个,原本是江尧跟着他,现在换作他不自知地挨在对方身边;但说到最后一个时,他声音却停了,江尧原本听得认真,见没下文,便追问道:“最后一个怎么了?” “最后一个哪儿都好,”他咕哝着,“就是地方不够大。” 最后一个地址位于某幢老牌写字楼,本来已经被租满,但原先在那儿的一个游戏分司突然要搬家,空出的一层楼刚好够塞下他们这个才起步的导演工作室,唐诰倒是很属意这里,但是他总觉得地方有些小,万一以后他们真能凭这工作室闯出点名堂,那不反倒是失了策? 他略不好意思地将自己想法和江尧说了,把对方逗得直笑:“你又不是要买下那层楼,等以后需要扩建,就像那个游戏公司一样搬去更大的地方不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买!等我出名了我还要买一整栋呢,再说了,总搬来搬去的也很麻烦啊,到时候又要重新跑一遍现在的流程。……江尧,不要笑了!” 江尧总算不笑了,开始帮他分析:“听你说起来那确实是第三个地方最好。而且我觉得,好的工作室并不是要面积多大或者是占几层楼,关键的是身处其中的人,有句话这么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觉得呢?” 关越静了一会儿,终于不太情愿地点了头:“嗯。” “好了,”江尧垂眸,顺手捋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先去接触你说的这三个,我也会帮你留意有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快去吃早饭,我去公司了。” “不用——” 关越立刻想拒绝,但他话刚开了个头,门铃忽然响了,大清早不见个人影的袁芷兰去而复返,手里牵着一个年轻的男孩,怯生生地站在她身后,看模样大约也就二十多岁,正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他还没来得及表态,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紧紧握住了,江尧看上去比他还要生气,下颌绷得很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护在身后:“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尧的排斥太过明显,甚至没从门边让开,于是袁芷兰和这个年轻男生只能站在门外,但出乎意料,袁芷兰没对自己素来有着良好教养的儿子这种没礼貌的行为生气,她只是松开手,将那个一直落后她半步的男生推了出来,然后堪称心平气和地和对方讲:“去,见见你江尧哥哥。” “受不起。”江尧即答,阴阳怪气儿地说,“我不记得您和爸还有除我之外的第二个儿子。” 母子对话实在太丝滑,以至于从头到尾关越没能插上一句话,外加他此刻视野被江尧臂膀挡去大半,好不容易挪了挪,获得一个还算宽广的视野,就正赶上那男孩朝着他们的方向前进了一步,是以他正好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只见这人穿一身白,袖管和裤管在清晨的风中显得十分空荡,仿佛随时能和风一并飘走,脸庞也是苍白瘦削的,泛着病气;唯独眉毛和眼珠极为浓黑,依稀可从眉目中窥见几分从前健康的惊艳。 很眼熟,让他无端联想到一个人。 “席泽。”袁芷兰开口了,她视线紧紧盯着江尧,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放过,“叫啊,江尧哥哥。” 作者有话说: 临时有事,短了点,我给大家磕三个!
第23章 临珺 “江、江尧哥。” 被唤作席泽的那个年轻男生嘴唇动了动,怯怯地抬头迎上了江尧愕然的目光,但下一秒,便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他苍白的脸涌上些血色,背部深深弓起,脖颈青筋毕现,整个人泛着不健康的红,任谁都能看出,病得很严重。 江尧垂在一侧的手下意识抬起,然后又放下,最后握成一个很紧的拳,被关越尽收眼底;袁芷兰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这点异样——但多半她本就是冲着这异样来的,只见她习以为常地抚着席泽的肩背,为后者顺平了气,然后瞥向站在那儿没动的关越和江尧,道: “席泽是我在国外邻居的小儿子,之前因为生病在家里休养了很久,现在病好些了,想回国参与工作,江尧,你能不能帮这个忙?” 江尧垂下眼皮,让人辨不清他心中所想,此情此景莫名让袁芷兰心中一紧:“江尧,你知道他是谁的,如果你还能记着那一点情分,就该帮这个忙。” “席泽,”江尧终于说话了,只不过是对着已经停止咳嗽的席泽,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的病治好了?” 被问到的人一惊,随后轻声地答:“没有,只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江尧哥应该知道的,先心很难完全治好。” “好了许多……”江尧低声地重复这句话,最后竟然笑了,只不过那笑容十分惨淡,“没想到你是最幸运的那个。那你在国外这么多年。都学了什么?” “软件工程。”席泽依然还是那副柔顺的姿态,“我在学校的主修方向是软件工程。” 旁听的袁芷兰在这时道:“席泽的专业素养和天赋都非常优秀,即使生着病,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江尧,妈妈并非只是为了让席泽能够快一点适应国内的生活才找你,你和他一起,对江氏来说是双赢的选择。” “不需要。” 江尧好像已经问完了自己所有想知道的,因此这次没停顿太久,拒绝得很果断,让席泽和袁芷兰都愣在了原地,然后紧接着说:“江氏人员已经饱和,他的方向也和我们大不相同,在江氏没什么前途。” 顿了顿,又朝着席泽道:“我会去联系嘉昱,他比我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是恕我直言,我只是提供机会,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嘉昱又会不会拒绝,我都无法保证,只能看你自己表现。” 席泽抿了抿唇:“……谢谢江尧哥。” “不用谢我。” 江尧揉了揉眉心,将一旁欲言又止的袁芷兰自动忽略,给外面已经和司机等候多时的曹秘书拨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一道纤细的身影就小跑着出现在不远处;曹秘书目不斜视地穿过门口的两人,径直走到江尧身边,还没等他说话,就已经效率很高地确认:“一会儿带席先生去祝总那里对吗?” “对,”江尧想了想,又说,“你再帮我给嘉昱带个话,就说我晚上请他吃饭。” “好的。” 曹秘书点头,视线绕了一圈,很快定位到席泽身上,但她却没动,而是先转头对着一直没说话的关越眨了眨眼睛,后者和她对视,随即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哦,对了!” 关越回房间,摸出了一个小u盘,放进曹秘书掌心:“小曹姐姐收好了,下次还可以找我!” “好。”一向没什么表情,上下级意识分明到过头的曹秘书竟然破天荒笑了,她将自己一侧的碎发别在耳后,笑容明艳里带了些羞赧,别说是状况外的那两个不速之客,连江总本人,都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 袁芷兰一贯运筹帷幄的表情终于有点挂不住,她咳了一声,试图引回原本话题,不着声色地又将席泽往前推,几乎快搡到江尧怀里:“你说得也对,祝嘉昱确实和席泽的方向更匹配,那你就快些把人给送过去吧,我听你还要请祝嘉昱吃饭?……也是,既然欠人情就要还,那不如把席泽也捎上吧,总归是这件事的主角,要当面好好道谢。” 她自以为将话说得漂亮,一切都尽在掌握,而下一秒曹秘书也确实朝着席泽走去,十分有礼貌地请对方跟自己来,只不过原本这个点早该坐着车上班走人的江尧还悠哉游哉地站在原地,没动。 甚至如果她没看错,这人一只爪子刚刚还搭在关越的后腰不轻不重掐了一把,看样子像是兴师问罪又不像,因为两人间气氛还算放松;她用自己瘠薄的感情常识思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词可以形容这种场景:打情骂俏。 真是匪夷所思,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她不可置信地想。 “江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这两人辣眼睛的行为,“你怎么还不去上班,不要让别人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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