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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战场

时间:2023-10-20 01:00:08  状态:完结  作者:徐十五娘

  他把这句话用萧令望的声音想了一遍,不禁颤抖,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就是这样黏软的一个东西,如果萧令望非要在心里那么评价他,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徐慎如把脸上的伪饰都洗了,在挂掉电话的第二十五分钟出了门,开车往萧令望家里去。

  他不想叫人知道,所以是自己开的车,但是连握方向盘的手都是乏力的,不觉就把车开得飞快,边行驶边想,若是出个交通事故这样死去,也真是未尝不可。

  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或许也是向萧令望乞怜的手段。虽然徐慎如未必是故意为之,自己更未必有所醒悟,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萧令望是最怕见他如此的。

  萧令望已经提前叫佣人去开了院门——他这个住处很隐蔽,楼前道上车子并不多,他一看便猜到是徐慎如,还很是为车速惊异了一下。

  徐慎如在门口下看车。萧令望没到楼下来等他,这使他又不受控地心跳加速,同时感到一阵无由的愤怒:在萧令望消失的一年半,他已然啜饮过了种种痛苦,花费无算心力才熟习于忍耐它们,可如今萧令望回来了,非但不能抚平伤口,反而令他越发难过。

  这新鲜出炉的、变得彬彬有礼甚至带一点冷淡的年轻人是他以前没见过的,是面貌全新的苦,他一想到又要重新练习吞咽,就感到不可遏制的恐惧。


第25章 轩车来何迟

  两人落座寒暄几句,萧令望便问:“徐先生昨天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徐慎如倒并不太怕这一问。因为他想到萧令望会问来意,所以预备了一个适合的理由,说是来问邵文庭那件事。

  那件事的前后新闻徐慎如都看过,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后方做的。后方没人有这个闲情逸致,杀了人还要留下那血印章,像个玩心大起、专门留下“杀人者某”的字条的绿林少年,所以专门去问过何苏玉,前后合计,觉得种种痕迹和萧令望很对得上。

  杯子里是茶,徐慎如端起来喝了一口,问道:“我是想问你,杀邵文庭是因为什么?”

  萧令望没惊异于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也不问“你为什么不先问是不是我”,这是他们之间一种玄妙的默契。他只说:“战前在白门,你们放过一些东西,是吗?邵文庭把那些都拿出来了。”

  徐慎如愕然,转念只叹了一口气。这乱世里自身都是颠沛流离的,何况东西?除却叹一口气,居然真没有别的话可讲了。

  萧令望又问:“徐先生还有别的事要问吗?”

  徐慎如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茶。他不懂得也不喜欢喝茶,但这动作此刻是保护伞,容他把下一个问题含在舌尖,跟茶水一起滚动,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当吐露。

  犹豫了一会儿,他问了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萧令望眯了眯眼,却并没被问住。他经过昨晚和今日的深思熟虑,已经从突然相遇的尴尬愧怍中脱身了,找到了完美的答案:“我同徐先生分别的时候,不就是这样说的?以后我会回嘉陵来,但不会再来打搅徐先生了……”

  徐慎如被噎住了。他说:“哦。”

  两人有一阵没说话,萧令望看徐慎如,徐慎如看地砖和茶杯,他闭了闭眼,觉得太阳穴又疼起来。他没去管,但痛楚很迅速地加剧了,他不得不低声说道:“小萧,你——”

  萧令望问:“怎么了?”

  徐慎如说:“你能不能关一会儿灯?太亮了,我很难受。”

  萧令望很快就站起来去了。他看见徐慎如痛苦的神情,发觉自己还会替他痛苦,甚至并不比昔日减轻分毫。他问:“徐先生怎么会头疼得这样严重?我不记得从前会这样。”

  徐慎如在黑暗里闭着眼,吐出一口气渐渐平复下来,淡漠而很无谓地笑笑:“这一两年间的事,大约是年纪大了罢。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连这种淡漠和无谓都会刺伤他,这也和从前别无二致。萧令望很有去搂抱旁边那个人的冲动,但终于没有。就这样过了许久,等到他们又开了灯,对话也再次回归自如之后,萧令望才忽然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啊呀,我忘了一件事。”

  徐慎如问:“什么事?”

  萧令望道:“我刚想起来,我今晚本来是要去看电影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报复,徐慎如一眼就看穿了,因为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个几乎不加掩饰的笑,黑亮的眼睛像狡黠的小孩子。他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是否被看穿,甚至看穿了才更好,才更能弥补他心里的意难平。

  徐慎如说忍不住:“你怎么忽然这么——”

  萧令望抬头。四目相对,他在等着句末那句形容词,而徐慎如却沉吟了,大概在想要不要说。最后他选择说出来,轻轻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微笑道:“幼稚。”

  电影到底是去看了。那电影院不大也不远,是一个富人出于爱好弄出来的一个半公开的小放映室,徐慎如以前没注意过。萧令望骑单车去,走的时候徐慎如就在院子里站着,说要在他家里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这多可笑,鬼知道电影要放多久,看完后又会去做什么?他再不要等了。徐慎如厌恶等了,没有时间和运气等,贱妾茕茕守空房,但是那虚幻的美人一年一年老,他也一年一年憔悴和痛苦,再等下去还不如跳江。

  他这时倒对那秋天去江里游泳丧命的学生深感同情了——也许游泳就是不得不的,等不到来年夏天的。游泳要死,别的事也一样要命,万一还没到来年夏天就已经死了呢?这歪理瞬间把徐慎如全攻陷了。

  萧令望骑着单车从他眼前过,他叫道:“子璋,你慢一点。”

  萧令望挥挥手,居然真慢了点,徐慎如一下子就坐到了后座上——这是萧令珈的单车,正好可以载人。他侧着身坐,搂住萧令望的腰,伸手拉下帽檐遮住多半个脸,最后说道:“好了,走吧?”

  萧令望呆了呆,竟真骑车走了。这一路徐慎如一直抱着他,把脸贴在他身上,不怎么说话。凉风让他清醒,让一瞬的情不自禁褪了个干净,而理智一旦重回,他便不得不直面心底的罪恶感。

  是罪恶感,而不是所谓自尊在阻止他太过靠近萧令望。他还记得暗下过的决心,记得不将情书寄送的理由:萧令望对自己忘情,是走回了原本属于他的、合理的路上,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么就不应当把他再拉回来。

  候鸟要飞走了,他如何能再次拿出诱捕的笼子?但人总是自私的,徐慎如也不例外。不仅不例外,可能还自私尤甚,他尝过太多的苦味,难免想要一点点糖,爱情的蜜糖涂在刀尖上,是金黄粘稠的、晶莹的,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尝上一口。

  命运倒转,他想起过去萧令望不知疲倦,而如今是他需要萧令望。萧令望不回来,他便接受了那虚空里的、永恒的神像恋人,但这年轻人如今回来了,他想要的就更多。他心里满怀着罪恶想把这只小白鸽紧紧地抓住,再也不让它飞走,让它张开羽翼裹住自己,好躲避整个世界。

  他不是那么懂得如何爱人,但是他真切地需要萧令望。

  某一刻他是稍感得意的,因为萧令望本性良善,绝不会做纯粹的报复,眼下这些幼稚之举,恰巧暴露着心底的不平。不平就是还在乎,还在乎他,还会情不自禁向他的猎网里扑,这给了他希望;而下一刻,他却又因为罪恶感而痛恨自己了。

  他决定这天晚上将是他最后一次亲近萧令望。但此种决心注定失败,因为“最后”使人放纵,放纵招致甜蜜,而甜蜜又是那样虚幻那样柔软,他将无法放弃它。

  电影散场,他脱了外套,像只濒死的猫一样黏在萧令望家的沙发上,抬头说:“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然后在萧令望略为愕然的目光里补了一句:“我猜你也要吃夜宵的。”

  萧令望就煮了面。他做饭时手法娴熟动作利落,这也使徐慎如略感惊慌,因为这印证了萧令望在离开自己之后成长多么迅速、生活又多么丰富多彩。他问萧令望:“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要做什么?”

  萧令望说:“空军在西北招募人手,大概重建和反击都不远了,我出了正月就过去,应当还是去航校做事。”

  留给徐慎如左右摇摆的时间不多了。

  好,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克制,痛也无非这正月里剩下的十来天,这很好……他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萧令望说:“可能是下星期六。”

  徐慎如就低头吃面,可惜食不知味。他没谈过朋友,不知道老情人分手该是怎么分,但尴尬氛围大约差不了太多,于是他又想,真是可笑,分明他们根本就不是情人,为甚么要承受这种尴尬?

  他没话找话,看见萧令望手上戴了一块新表,就说:“你的表,在江里。”

  萧令望点点头。

  徐慎如又说:“我以为你死了,不会回来了。”

  他口无遮拦,说死就是死了,懒得寻找什么婉辞,萧令望听了不恼,露出一个非常温厚的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徐慎如“啪”一声搁下筷子,像是酝酿了什么暴风骤雨,萧令望听得心惊,没想到徐慎如只是把碗往前推了推。他只是说:“我吃好了。”

  萧令望呆望着他。徐慎如低垂脖颈,模样异常温顺。那张脸无疑不够精致,是苍白失色的,但是脸上的神情柔和而宁静,像是一只引颈待戮、参破红尘的什么动物,是被蹂躏过了又展平了的白纸。

  萧令望为这比喻在脑子里暗笑了一笑,又轰然心惊:他还在替徐慎如做比喻,还在试图描述他,描述时的心境也如故流连。他此刻才自知未曾忘情,不禁真为自己悲哀。

  白纸的边缘锋利割手,他却想要凑近,分离时他以为自己终于逃脱,可如今不行了,如今他又回去,又被紧紧束缚住了。徐慎如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从前的娇痴和如今的贞顺都一样,都叫他窒息,叫他一个不信命的人信了命,信这就是他的罗网。

  他有一点害怕了,于是急匆匆地说:“我送徐先生回去。”

  他们没约下次,而萧令望下周就要走,所以这几乎是双方默认的长别了。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都放得很慢,颇有拖延时间之意。徐慎如恨不得把围巾上的流苏都数清楚,萧令望找钥匙则找了接近十分钟,大约是都有些舍不得。

  时间不早了,因为他们看的那电影太长。是个接近四个小时的外国片子,名字叫做《乱世佳人》,是徐慎如选的。萧令望早在云间看过这个电影了,也看过那本小说,不过他没有提,只跟着又看了一遍。

  这时候已经又是深夜一两点钟了,夜间尤冷,徐慎如裹着大衣和围巾,姿态和方才一样,贞静而温顺。萧令望站在车窗外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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